虽然魏少轩来了, 但姬宴却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他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山路呢,青山,流水, 深潭,清脆的鸟鸣,溪水边某个扛猫姑娘的倩影……每一样都很非常有趣。
如果生命在未来的某天戛然而止,就更不该错过今天的乐趣。
于是,谈完正事后, 姬宴邀请魏少轩共进午餐。
魏少轩没应, 也没看扫王爷的兴, 以军务繁忙为借口,让魏智扬留下来,自己带亲随回去了。
姬宴并不强求, 他不是太子,也强求不来,自己拿了把小铲子,替俞轻挖一些不大常见的植物。
俞轻和沈清准备了不少吃食。
她们在水潭边上铺了两块大花布,摆上点心、蜜饯、瓜子……还有三个大西瓜镇在沁凉的潭水里。
小五和小圆子等人拾来了柴禾, 在水边架起两堆篝火,一堆火烧水沏茶,另一堆火烤肉。
壶里的水咕嘟嘟地冒着泡泡,手中翻动的烤肉冒出肥油,落在红彤彤的炭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山谷中穿行的清风中飘起了肉香。
坐在一旁等着吃的男人们再也忍不住了, 纷纷围了过来。
俞一帆不甘寂寞,从篮子里拿起一块肉,凑到俞轻身旁,“妹妹,你教教哥,哥也试试。”
“好……”俞轻手疾眼快地把小五扔在火里的一个枯树根抢出来,“这个不能烧,可以做木雕,哥你看,像不像两只猴子?”
俞一帆道:“像。”他对根雕不感兴趣,“妹妹,让我们也试试吧。”
俞轻看看其他人,吩咐小五,“木材足够,再烧一堆火吧。”
所有人都加入了进来,包括姬宴。
“妹妹,要抹油吗?”
“娘娘,这样算好了没有?”
“沈家嫂子,烤糊的肉要不要削掉?”
“王妃,火是不是太旺了?”
山谷里空前热闹起来……
回去时,每个人身上都沾染了满满的人间烟火味儿。
乃至于姬宴在接下来的三四天都是喜滋滋的,直到大燕关开始接待广安帝的钦差。
有明旨给姬宴,上面说:在此危难之际,不应大动干戈,武国不缺铁,开矿之事暂缓,以免引起大金觊觎。
不开矿,意味着所有人都要保守秘密。
那么,一旦秘密保守不住,魏少轩和姬宴将承担全部责任。
魏少轩收到的是密旨,涉及“高人”和铁矿两件事。
高人以拉拢为主。许以国师之名,不惜一切代价争取为皇室所用。若高人愿意为武国解决边关危机,那么可在解决边关危机后进京,反之,他们就要劝其尽早进京。
铁矿一事,魏少轩要加强戒备,走漏风声者以谋逆论处。
与密旨一同来的还有太子姬易的密信。
他要求魏少轩,如果他和皇上得不到高人,就想尽一切办法弄死高人。
送走钦差,魏家父子愁眉苦脸地去了外书房。
魏智飞不满地说道:“父亲,皇上怎如此……”
“闭嘴!”魏少轩喝住了他,“老五,你说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魏智扬给魏少轩倒了杯凉茶,说道:“依儿子浅见,矿山一事瞒住容易,毕竟没有外人。高人一事最难办,首先要先过诚王和诚王妃的关。”
那两口子与皇上和太子的关系紧张,他们的人脉凭什么要经魏少轩的人手转送皇上呢?
这件事几乎等同于不可能。
魏少轩深以为然,蹙着浓眉叹道:“如此无能又如此昏聩,这关口能守多久呢?”
“就是!这还有活路吗,啊?咱们在俞家周围守了那么久也没瞧见什么高人,可预定的风扇一台没差,都送来了。人都见不着还想杀人?我看那是找死!他娘的,不定哪天大金就杀进来了,还得帮着他们阋墙?”魏智飞借着魏少轩的话,到底把心头的闷火发了出来。
“三哥息怒,太子的事咱家不是非应不可。”魏智扬给魏智飞也倒了杯水,“大金眼下也难,轻易不会攻城。只要朝廷的兵征上来,咱们就能想办法把这道关守住。”
魏少轩摇摇头,大手苦恼地在脸颊上搓了搓,“有兵无粮,征来了也是麻烦。”
魏智飞一口气喝干茶杯里的水,抹了把嘴,说道:“父亲,常宁侯之流强买强卖军田,还有那些副将,是不是……”这件事难做,他便学乖了些,话不说全,省得挨骂。
魏智扬给他续上水,“道理是那个道理,可一旦做了,咱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此事不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上边贪下边也贪,我看不出大燕关还有什么活路。”魏智飞怒不可遏。
“唉……”魏少轩长叹一声,“罢了,咱们父子问心无愧,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便是。”
俞轻对广安帝没有任何期待,圣旨对她便没有任何影响。
她只发愁下一个主线任何如何完成。
系统要求她攻略一个官员。
先攻略哪个官员,以及如何攻略,都需要慎之又慎。
俞轻再三思索,还是拿不定主意,遂带着亲手做的新衣裳去找姬宴。
董嬷嬷现在很喜欢俞轻,拿她当亲主子,听说她来了,小跑着迎到二门,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小声说道:“娘娘来得正好,我家主子这两日老毛病又犯了。”
“年纪轻轻,心思总这么重。”俞轻无奈地摇摇头,大步流星地进了起居室。
姬宴把悬空躺椅落了地,走到太师椅旁,对俞轻说道:“你来啦,这边坐。”
“嗯,有事请教,顺便送来一套衣裳。”俞轻说道。
“衣服?”姬宴不明白。
俞轻玩笑道:“给我哥做衣裳,顺便给你也做了一套。你若不要,我就带回去给我哥。”
姬宴眼里有了一丝喜意,脸颊微红,左手局促地搓了搓太师椅的扶手。
董嬷嬷拖着衣裳上了前,解围道:“主子不如现在就试试?”
她这一句很及时,姬宴就坡下驴,欣欣然去了卧室。
小圆子感激地看了俞轻一眼。
俞轻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们夫妻的关系再不好,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来谢她。
很快,姬宴穿着新衣裳走了出来。
俞轻做的是道袍,领口和袖口都用白色丝线绣了简约的菱形花边,大房且别致。
姬宴肤色苍白,这种宽袍大袖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格外雅致,有飘飘欲仙之感。
董嬷嬷赞道:“哪哪儿都合适,娘娘不但手艺好,眼力更好。”
俞轻挑了挑眉,她是炼器师,神识也高于普通人不少,做衣裳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非常好。”姬宴一掀衣摆,潇潇洒洒地重新坐了下来,“王妃有心了,我很喜欢。”
即便有心也是恻隐之心呐。
俞轻有些尴尬,想解释,又怕姬宴下不来台。
她想了想,反正是夫妻,误会也不算什么,便坦然接受了,并直接转了话题,“王爷,我有一事请教……”
她把来意说了一遍。
姬宴翘起二郎腿,脸上也有了一丝自信的笑意,“这件事好办,我的人刚得到一个消息,燕县县令的母亲得了重病,咱们先与他接触,争取燕县。”
“她生了风寒?”俞轻问道。
姬宴摇摇头,“听说是肿疡,没几天活头了。王妃若不会治,我就派人去京里请两个好大夫,尽一尽心意。”
通常有溃烂症状的叫疡,而溃烂的病一般都是恶疾。
俞轻顿时想起了止恶丹,“可以试试,我明日就走一趟燕县。”她刚看过薄书上的晴雨预报,明后两日都是大晴天,出远门正合适。
姬宴提醒道:“肿疡乃绝症,王妃年轻,只怕很难服众。”
俞轻也不那么确定,但还是说道:“我先试试,不行再想办法。”
姬宴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到:“任云中为人耿直,忠于朝廷,他与大燕关的武官不同,是清官好官,我派人接触过两次,均没有下文。”
“此人极为孝顺,只要救下其母,就能打动其人,此为拿下燕县的关键。所以,我们不一定非要救人,但诚意必须到,王妃明白我的意思吗?”
俞轻颔首,视线落在他的黑眼圈上,笑道:“王爷放心。高人一事在大燕关传这么久了,他若孝顺,就无论如何都该见我,并试试我手里的丸药。”
“退一步讲,即便你的药不起作用,他也会因为高人而心怀希望。”说到这里,姬宴笑了起来,“如此甚好,我就陪王妃走一趟吧。”
“一个小县令罢了,无需王爷亲自出面。”俞轻起了身,准备告辞,“我和我哥去就行了。”
姬宴坚持道:“王妃放心,我不露面。”他也想去燕县,走走逛逛时的心情总会好一些,尤其跟俞家兄妹在一起时。
“那行,明日卯时末见。”俞轻略略一礼,准备出门。
恰在这时,外面有了敲门声,小圆子道:“主子,魏大将军来了。”
姬宴脸上有了不悦,“有给我的明旨,就该有魏大将军的密旨,魏大将军迫切地想见你这位高人了。”
俞轻深以为然。
夫妻二人联袂,将魏少轩迎进堂屋,落座后寒暄几句,魏少轩便表明了来意。
他问道:“王爷,娘娘,末将来此是为了那位高人,敢问娘娘,有消息了吗?”
俞轻抱歉地说道:“恐怕要让大将军失望了。刺杀一事需要从长计议,现在不是时候,因此,她拒绝与王爷和大将军会面。”
魏少轩看看姬宴,又看看俞轻,“王爷,娘娘,此事利国利民,一旦大金退兵,那就是天大的功劳,皇上此番有旨,只要高人立此奇功,我武国就尊他为国师。”
姬宴道:“既然皇上如此重视,不如王妃想办法转达一下,万一那位高人喜欢皇上的安排,大家各取所需,岂不是一举两得?”
魏少轩颔首,拱手道:“王爷所言极是,事关武国国运,还请王妃多费费心。”
俞轻痛快地应下,心里却哂笑一声:我若能杀齐旻就必然能杀你广安帝,那为何要做国师呢,直接做皇帝不是更好?
……
送走魏少轩,二人在大门口站定。
姬宴感慨道:“都说魏少轩有勇有谋,果然名不虚传。”
俞轻挑了挑眉,“怎么讲?”
姬宴压低声音,“姬易得不到高人,便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人,魏少轩能忍住不问所谓高人的名讳和地址,就说明他并非一心辅佐太子。”
俞轻点点头,如此最好,他们的障碍小些,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不过……
如果说魏少轩有勇有谋,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几乎可以称得上多智近妖了吧。
俞轻打心眼儿里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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