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远比丰安冷多了, 官道两旁的树绿意不在,只余零星的几片红和黄,北风一吹, 便有叶子掉下来,或落在树根旁,或跟着风走了,跌跌撞撞,最后不知烂在了何处。
“唉……”姬宴叹息一声, 把车窗关上了。
俞一帆坐在另一侧车窗旁, 闻声回过头, 说道:“这一带丘陵极多,景色比丰安辽阔壮美,师弟不觉得心旷神怡吗?”
姬宴:“……”
魏智飞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姬宴:“……”
俞一帆拍拍姬宴的肩膀, “师弟,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当以建功立业为目标,悲春伤秋那是娘们儿的事儿。”
“噗嗤。”俞轻笑了出来。
“咋,哥说的不对?”俞一帆笑嘻嘻地问俞轻。他看不惯姬宴总摆出一副酸腐小老头儿模样, 所以借机点点他。
“我哥说得很对。”俞轻从食盒里取出一块点心递给俞一帆,又取出一块给姬宴,最后是魏智扬的,又道,“悲观之人看什么都悲观,乐观之人看什么都乐观。王爷是前者, 需要哥哥这样的后者带一带,以免陷于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伤人伤己。”
我悲观么?
即便是,可又有什么好乐观的呢?
姬宴垂下头,自觉这个话题无法沟通。
俞轻又道:“王爷聪慧,看问题透彻。但你要知道,死亡未必是终点,它还可能是个新的起点。如果生命总是一段段的旅程,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开心些呢?”
姬宴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俞轻,“一段段的旅程?”
俞轻道:“你知道死后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吗?”
姬宴摇摇头。
俞轻俏皮地笑了笑,“既然不知,就不能认定死亡是人生的终点。一件事大抵都有两面性,就像这风景,或者壮阔,或者萧瑟,咱往好处想不好吗?”
姬宴若有所思。
魏智飞用肩头撞了撞俞一帆。
俞一帆与他眉来眼去几下,到底拱蹭到俞轻身边,小声耳语道:“妹妹,你真知道死后啥样吗?”
俞轻瞥了眼姬宴,见他闭着眼睛还在思索,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我不确定。”
她的死生生死有神一般的修真大能参与,并不具有普遍性,不能误导自家哥哥和魏三哥。
“好好活着吧。”她对魏智飞和俞一帆说道。
魏智飞同情地看了姬宴一眼,欣然应道:“当然!”活着的时候就该好好活,要死的时候再想要死的事,何必一直为难自己呢,聪明人办糊涂事!
“世子,进山了。”小五在外面喊了一句。
俞一帆打开车窗,呼啸的北风和萧瑟的山景一起冲了进来,他裹紧衣裳,嘿嘿笑了两声,喊道:“大家小心警戒!”
他话音将落,阿白就从系统里钻了出来,传音道:“有埋伏,大约上千人。”
俞轻坐直了身子,说道:“阿白帮我布阵。”她取出一只金系小镇盘,又朝外面喊道,“前面停车,后面马上向我靠拢,马上立刻。”
阿白刚消失,俞轻便见一群人上了山谷两侧的山顶。
很快,山谷里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
姬宴握了握拳头,道:“他们用了滚石!”
魏智飞离车门最近,立刻推门下车,把俞轻的话又喊了一遍。
前面两辆大车停下了,后面十五辆飞快赶了上来。
“轰,轰……”若干块巨大的石头翻滚下来,距离最近、体积最大的一块朝着他们这辆大车砸了下来。
“下车!”俞轻脚下一点,蹿下车,随即转身,一手拎一个,把俞一帆和姬宴扯了下来。
就在这时,阿白回来了,“喵嗷”一声上了俞轻的肩头。
俞轻乖觉,笑道:“干的好,中午给你加鸡腿。”
她话音将落,那块大石蹦跳着到了头顶上,带着巨大的阴影直直地砸了下来。
“快躲啊!”大燕关人和边军们喊破了音。
魏智飞下意识地捂住头,往旁边一跳。
俞轻、姬宴、俞一帆,包括小五,一动不动。
巨石落下来,在空中诡异地弹了弹,然后往山谷左侧滑下去了,最后“咣”的一声砸在一棵老松树上,不动了。
这时,其他落石也到了,纷纷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有的悬在半空,有的滑到山谷两边。
山上的上千名金兵呆若木鸡,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
“哟吼,打不着啊,哈哈哈哈……”大燕关人和边军们得意地大笑起来。
姬宴道:“难怪我们推进得如此顺利,原来齐旻打的是这个主意。”
俞轻点点头,“他们知道刀枪无用,所以干脆用了石块,倒也不笨,只可惜咱们有阿白。”
阿白翘起长长的尾巴,摇了摇。
俞一帆笑道:“晚上也给阿白加鸡腿。”
阿白跳到他肩上,给了他一个算你有良心的眼神。
魏智飞仰着头,看悬在半空中的大石头,说道:“没想到,此生还能看到如此景象,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姬宴心思一动,心道,原来这就是乐观,思考问题的方式果然不同。
俞轻道:“大家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她拔出长剑,脚下奇诡地进几步错几步,人便走出了阵法,飞快地上了山。
紧接着,阿白也不见了。
金兵如梦初醒,纷纷转身朝两边的山下狂奔。
俞轻坐车而来,体力远比刚刚爬上山头、又遭一番惊吓的金兵好得多,很快追上两个,并轻而易举地制服了。
“娘娘饶命啊!”
“娘娘饶命啊,咱们都是武国人,不是金人。”
两个都是年轻人,吓得面色如土,连连磕头。
俞轻偏着头笑了笑,“不管你是哪儿人,不都是想杀我们吗?你们要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你们?”
二人自知理亏,只当没有活路了,大哭起来。
俞轻头回知道,原来男人也能哭得这么吵,不由有些无奈,说道:“你们再不闭嘴,我立刻就宰了你们。”
“嗝……嗝……”其中一个勉强闭上了嘴,又没完没了地打起嗝来。
俞轻问道:“其他人呢,都是武国人吗?”
“嗯,都是。”其中一个矮瘦的年轻人说道。
“既然是我武国人,为何要杀武国人。”
“你们一来就抢了我们的粮食,还不如金人呢,我们想留在大金。”
“谁给你们出的主意?又是谁把你们聚到一起的?”
“这……好像是我们镇上的闲汉马三传的话,他也是听城里的大老爷说的,小的也不清楚。”
不管张三还是马三,总归都是大金的毒计。
俞轻懒得跟这些老百姓较劲,说道:“我实话告诉你,粮食不是武国边军抢的,他们距离此地至少还有两天的路程。”
那矮瘦的年轻人“哼”了一声,“说得一口大燕关话,不是你们边军的先锋军还能有谁?”
俞轻懒得辩解,转身下山。
这时,姬宴已经让魏智飞把所有车辆挪到安全处,阿白撤掉阵盘,巨石方重新落下。
……
自此,大金方面彻底消停下来,一路抢,一路逃,于十月十五日彻底退出辽远。
俞轻等人占领平原关。
平原关,顾名思义,此地是平原。
关外是大金,关内是武国,两国以城墙相隔。
城墙极长,绵延数十里,一直到东西两侧的界山。
俞轻放出五十门火炮和一千名石头人,它们将与城墙一起,坚守武国最北的防线。
站在城墙之上,看落日熔金,晚霞漫天,炊烟四起,姬宴终于感觉到了壮丽和辽阔,仿佛身和心都轻盈了。
“啪!”俞一帆拍了他一掌,“师弟,怎么样?”
姬宴莞尔,“很不错,既辽阔,又壮丽!”
“哈哈哈哈……”俞一帆和魏智飞又是一阵哄笑。
姬宴丝毫不以为意,目光温柔地投向坐在炮台上的俞轻。
俞轻闭着眼,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姬宴知道,这是她进入系统时的状态,他只敢在这个时候放肆地盯着她看——雪白的肌肤,的柳眉,浓密的睫毛,挺翘的小鼻子,还有那张浅粉色的娇唇,每一处都让他流连忘返。
他可以确定,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俞轻的确沉浸在系统之中。
到今天为止,她的游戏之旅已经走完了一半,拯救武国需要攘外和安内,她完成了攘外。
系统除奖励积分、抽奖、阵盘等等以外,还奖励她一款中品飞器。
飞器是船型,能载三百人,日行百里。
也就是说,等她从大金回来,可直接带着大家伙儿回大燕关,回京城了。
等回到京城,夺了这天下,厘清这腐败的吏治,“安内”就完成了。
剩下的时间,她想乘坐飞器四处旅行,探寻一下这片大地有多少珍稀的炼器材料,又有多少珍稀的炼丹材料——这才是一个修真者该干的事,也是她最喜欢干的事。
她打定主意,从系统里退出来,正好对上姬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俞轻有些不自在,她感觉每次对上他的视线,都会生出一种“我心悦你”的错觉。
她脸颊红了,心脏不规则地跳了两下,忙问:“王爷有事?”
姬宴被抓了个正着,慌乱地别开眼,说道:“那里太凉,不宜久坐,王妃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多谢王爷提醒。”俞轻站了起来,说道:“今天晚上我走一趟大金,把咱们丢的东西拿回来,争取后天启程回京。”
“不是先休整两天,再往溪州吗?”姬宴有些惊讶。
这是他们之前商议好的——从平原关往溪州,一方面,他们可避开边军;另一方面,俞轻可对更多的人施加更多的影响,从而增加功德值。
俞轻神秘地笑了笑,“不用去了,先回京比较重要,至于为什么,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
京城,皇宫。
广安帝正在和他的朝臣们商议俞轻姬宴拿下平原关之后的事情。
他愁眉苦脸地坐在御案之后,说道:“待他们打到平原关,就该回转了,诸位爱卿对此可有良策?”
“皇上,依臣弟之愚见,礼国公应该有办法。”睿亲王说道。
首辅张宗昌沉吟片刻,道:“老臣附议。”
俞在越怒道:“睿王此话何意,俞轻现在不姓俞,姓姬,我能有什么办法?”姓姬,那就是你皇家的事,少拿我打马虎眼。
俞在越难得明白一回,强硬一回。
睿亲王讪讪一笑,又道:“皇上,俞轻的手段高深莫测,若想逼她就范,只能劳动劳动她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别无他法。”
广安帝犹疑不决,一手撑上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俞在越从大燕关回来时,已经同他如实禀报过了——除了俞一帆,俞轻对俞家人没有任何顾念。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拿俞家全家的性命威胁俞轻也未必能奏效,甚至还可能起相反的效果。
俞在越冷哼一声,嘟囔道:“她要真在意我们,出这主意的头一个跑不了;她若不在意,你便是杀了我全家也没用。”
睿亲王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广安帝知道,凭姬宴夫妇的能力,俞在越的这番话绝非胡言乱语,所以,以俞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大臣们纷纷垂下头,御书房里鸦雀无声。
广安帝的脸渐渐涨红了,他一拍桌子,骂道:“朕养你们何用,一群废物!”
“来人呐!”他忽然喊了一声。
“老奴在!”何老太监忙不迭地从角落里跑了出来。
广安帝双手拄着御案,缓缓站起身,“一炷香的功夫,如果诸位还想不出可行的对策,朕就抄你们的家。你听见了?”他最后一句是对何老太监说的。
何老太监躬身道:“奴才谨遵圣谕。”
几个大臣不安地动了动,又一起看向俞在越。
张宗昌道:“皇上,礼国公在此,老臣有些话不方便讲。”
就算俞轻姓姬,那也是俞在越的亲女儿,现在当着他的面商讨怎么对付俞轻,万一泄密怎么办?
广安帝如梦初醒,赶紧挥挥手,“既如此,礼国公不参与便是。”
俞在越如释重负,他虽不喜欢俞轻,却也不想亲自谋算自家女儿,赶紧乖乖退了出去。
张宗昌说道:“皇上,老臣以为,要想取之必先予之。”
广安帝没太听懂,“张大人继续说。”
张宗昌道:“诚王谋逆,要的是太子之位。”
广安帝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先稳重姬宴,把人放到自家眼皮子底下,以后再下手,如此就容易多了,可能就是一碗毒酒的事。
这是老成谋国之计啊。
次辅吕茂亮也道:“以太子之位安抚诚王是先手,控制俞家为后手,二者合一更稳妥。”
“唔。”广安帝脸上有了笑意,“此计甚妙。但若想瞒住他们,还需太子配合才行。张大人,你替朕拟一道旨意,给太子安排一个罪名,废其太子之位,由百官推举新太子。”
“朕要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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