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开车兜完风回家, 车驶进停车场, 拔/下钥匙,开的车灯一下子熄灭。
人陷入一片昏暗的环境中。
她打开手机,冷光打在脸上, 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
地下车库空荡荡的唯有她鞋跟嗒嗒嗒碰触地面的声音。
王雅在自家的903室门口停顿了一下。
脚步微有些踟蹰。
从门口漏出来的余光, 表明……那个男人回来了。
不是在以往有规律的时间点回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门把,身体开始发抖。
王雅想起男人第一次发了狠地打她,事后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 一切都是喝酒喝醉的错,还使劲用巴掌甩自己的脸,甚至抬起她的脚叫她用力踹。
当时王雅就发泄般地踹了过去。
到底还是有感情在的,这事就此一踹两散, 翻篇过去。
然而她现在, 又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王雅推门进去, 感觉自己像是在踩着一堆静谧的空气进去,明明客厅的电视机开着,里面综艺的主持人笑声极大, 她却感到一切都静极了。
从沙发背后可以望见男人的一头的茂密头发,以及中间那点发旋。
这种带着肃穆的安静从他身上溢出来, 满满填斥在这个名为家的空间里, 开始攻击她的五脏。
肚子上的伤又隐隐作痛。
养了两个星期还没好。
王雅尽量放缓脚步声,憋足了呼吸,欲穿客厅而过前往卧室。
不太想搭理他。
她还没意识到,这种不想搭理, 是出于劣势的躲避心态。
突然,电视机的一切声音暂停,男人冷淡的声音极为清晰地传来:“你去哪了?”
她转过身,尽量装作平常自然的样子:“没去哪。就…吹风逛了一圈。”
“没去哪?……呵。”
男人细心地摘下手上厚重的手表放在茶几上,人站起来,单手扯开黑色领带,松松脖子,又慢悠悠地扎起袖子。
“你这个□□,是不是趁老子不在,出去勾搭其他男人啊?”
“脑补是病。”王雅苍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我去给你弄醒酒汤。”人说着就要走。
“站住!”一声厉喝。
他一步一步靠近来,脸逼近,嘴巴里吐出腥臭的酒气:“你闻闻,仔细闻闻,我喝酒了吗?”
王雅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可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很清醒啊?”他突然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狠狠攥在手里。
王雅吃痛。
“你是不是心里其实特——嫌弃我,鄙视我,因为我工资低,没给你好看的衣服穿,没给你昂贵的化妆品去装扮装扮,没法给你带来优越的生活是不是?”他越说越激动,脸色开始涨红,手猛地一发力,往上提。
王雅的眼角渗出眼泪。
“哦?你哭了,对不起。”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低低忏悔。
王雅望向他的目光迟疑。
下一秒,他松开掣肘的手,高高扬起,低低甩下,啪的红掌印落在王雅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就只不过说你一两句,你还好意思委屈?还好意思对我哭?你知道我工作有多辛苦吗?活得多憋屈吗?妈的,晋升又被刷下来了,每天在上司同事面前跟个龟孙子似的,回家你还甩脸色给我,还不省心?叫你乖乖在家,叫你乖乖在家,你非得出去,是不是想给我戴绿帽?”
他对她又打又骂,口沫子全喷在红色疼痛的伤口上。
王雅用手挡住,却只会迎来更沉痛的下一击。
转身欲逃,腰身却被狠狠掐住,而后提起来,整个人都被提起来。
脚空落落的没个着处。王雅惊慌起来,脚和手在空中无力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将王雅提到厨房的水池边上,将她的头按下去,打开水龙头冲刷着她伤痕累累的脸。
王雅被呛得几乎失声,手像挣扎的鱼在甩着尾鳍。
男人静静欣赏她狼狈的姿态,末了将她放下来,任她瘫软在瓷砖上。
而后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抽上一支。
痛,太痛了。
王雅只能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止不住战栗。
男人嘴里叼着烟,又继续拳打脚踢。
在王雅痛苦的低声呜咽声中,一把放在砧板上的刀小幅度地移动着,而后从上面掉了下来,刚好掉在王雅的手边。
银光闪着王雅被打肿的只睁开一丝缝的眼。
在那刀的旁边,有团模糊的黑影。
她的手朝刀柄处张开,又瑟缩迟疑了一下。
在这迟疑的一秒,男人发现刀捡起来。
她听见空中有其他人的叹息声,陌生的很。
程明手持着刀,刀举在半空中时突然顿住,眼睛张的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他望向自己的左手,左手手臂上霍然缺失了一部分,被切的齐平的横切面,汩汩流着血,而他的右手,正举着一块苍白的手臂。
是他的。
他意识到后,吓得惊叫一声,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切了手,疼痛漫卷全身,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止血止血,手机呢,快打120电话。”
他几乎是朝着王雅哄:“傻躺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给我打电话?”
在王雅的视角里,只见程明的肩膀上坐着一团黑影,这黑影压得他驼背而不自知,还蒙罩住了他眼睛部位。
明明他手里拿的是刀,却惊叫着扔了开来。
与此同时,他七窍中——耳、口、鼻等——涌出烟灰色的气流,几乎要与黑影纠缠在一块。
王雅支起上半身,手在灶台上摸索。
程明四处翻找家庭备用的医疗箱,找到之后打开白色盒子,里面却有窸窸窣窣的小蜘蛛爬了出来,先是堆叠得密密麻麻,一有口子撕开,便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啊!——蜘蛛!”
“为什么这里有这些该死的玩意!?”
程明离它们最近,唯一完好无缺的手臂上爬上几只,蜘蛛脚爬过的地方,会使皮肤上冒出青紫色的小点,这些小点又带有酸痛麻涨的感觉。
他慌慌张张站起来,使劲甩着胳膊肘,一边甩一边往后退,还不忘扭着身体,手往雪白的墙壁上砸,妄图砸落下来。
王雅站起来,慢慢挪步在他身后。
“程明,你别动!”
“你头上……爬着一只。”
“什么?”
程明大惊失色,骇然睁着眼想要转头。
“嘘——”王雅轻轻说:“不要动,你一动,我就不知道它要爬到哪里去了。”
“说不定,它会爬到你的衣服里,刺破你皮肤,挖一个洞,然后钻进去,喝你的血,挖你的肝。”
熬夜工作怎么能没有肝呢?
程明被这联想害怕地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王雅靠的再近些,双手持着某样东西缓缓举了起来,从那堆黑影里隐约判断后脑勺的位置。
砰!平底锅狠狠一击。在这一击即将落在头上时,那堆黑影飞速跳开。
程明只感到眼前一黑,倒下的模糊视线里,能看见两只手都在,一切都是正常的样子,不禁喃喃道:“太好了。”
王雅听见他还能说话,手又是下意识地一挥。
这下倒是倒得不能再软,昏得不能再睁眼了。
王雅往旁走几步,人瘫在沙发上喘着气,神经依旧没放松下来。
她望向挨着墙边的黑影,这次对方身影拉长,宛如一个人静静伫立着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
那堆黑影靠近,张开斗篷似的漫步了上来。
客厅里灯光亮着,眼前的世界却被一张黑色的网罩住,王雅感到眼皮一松,缓缓阖上了双眼。
……
再次醒来的时候,王雅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手机的主人是程明。
她解锁打开,时间是凌晨4点。
跟女鬼在梦中聊天差不多只聊了30分钟,现实中却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
头一次被女鬼托梦,只是因为她能在现实中看见对方身影,却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也无法听到对方说的话。
王雅踢踢程明的身体,人没醒,倒是发出若有若无的鼾声。
她默默将起床闹钟调到他的上班时间点,再多五分钟。
王雅抱着医疗箱回到自己卧室,给自己简单做了个敷伤处理。又打开电脑,搜索相关关键词 。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离婚后,有家暴倾向的男方还会纠缠不休。
黑影掀起了窗帘,在窗户上拉开了一丝缝,凉风入户,拂动起了王雅额前的发丝。
王雅朝窗看去,见黑影伸长了一只手臂,指了指窗外夜色。
她淡淡嗯了声:“知道了,马上。 ”
手指却在键盘上敲击:#怎么饲养鬼#。
……
郝芊芊沉浸在酣甜的梦里,突然感到鼻尖一痒,皱着眉头挥走这扰人的蚊虫,对方却再度在鼻尖上跳舞。
不得已睁开眼,满腹起床气,却在睁眼的一瞬,差点吓出心脏负荷。
秦歌正蹲在她的床边,脸凑近了去瞧她,幽幽的眼神,手指间正捏着自身的一缕发丝,见她睁眼,便幽幽地发问:
“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什么时候到?”
郝芊芊:……
她兀自叹了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手机,开机打开,先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夜色还未全褪去,而后才点开某宝,查看快递信息。
“嗯……差不多上午十点就到了。”
秦歌听到这答案,便轻飘飘地离开了。
剩下郝芊芊在床上左翻右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还想继续那个梦来着呢。
只好安慰自己:一日之计在于晨。
郝芊芊花十分钟将自己洗漱完毕,来到厨房,思考早饭做什么。
昨天做的晚饭,一灵一鬼都说好吃,极为满意。就是,秦歌在碗里叉起一根木丝,疑惑发问:“这也能吃吗?”
就在郝芊芊清早起来脑袋还发昏思考着早饭要弄什么时,门铃叮咚叮咚响了。
谁啊?
这么早来按她家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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