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静无人, 只有踩雪的细微声音。
两边的楼栋在路灯薄弱的灯光下, 呈朦朦胧胧的轮廓。
凌晨三点。
郝芊芊越走越偏僻。
下坡路,背后是围墙,左右四顾没有行人。
她身上什么都没带, 白色羽绒服下面裹着一件初秋穿的风衣, 风衣下又穿着一件可以外示的短袖,总之,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身上。
但别说, 冷风瑟瑟而过,还真有点单薄,寒冷挡不住。
这次《TA》app大更新,系统上线2.0, 游戏规则发生改变, 游戏时间将要与现实世界同步。
这次任务只有到达地点才会显示。
郝芊芊不知道要玩多长。
只能先把工作辞了, 对身边朋友说要去旅行一段时间。
唉,这坑爹的游戏!
游戏金币可以绑定现实中的银行卡,兑换一定数额直接提现, 把人在现实世界的吃穿喝住的后顾之忧也给弄没了。
反向的是,不能充值, 拒绝RNB玩家。
郝芊芊捏向自己的耳垂, 眼前浮现一张地图,地图上一个小黄点正在慢慢靠近。
她收回手,望向左下边,一辆出租车打着车前灯缓缓驶来, 在郝芊芊身边停下。
车内没有开灯,黑魆魆的,看不清司机的面容。
郝芊芊站定几秒,仔细打量,而后绕道车的后面,去看那车牌。
GG-66230。
没有哪个省的车牌是这样子写的。
GG可以是鬼怪的缩写,也可以是趋向于日常生活中失败、完蛋了的意思。
就是这辆车。
郝芊芊手搭在车门把上,大拇指挨着的嵌在门把里的椭圆蓝灯,突然变黄,而后听到解锁嗒的一声,车门打开,郝芊芊一坐进去,小灯亮起,能看见司机的后脑勺,以及从后视镜瞧见的黑褐相间的格子纹鸭舌帽前边的窄沿。
车子慢慢启动,郝芊芊望向窗外,商铺场景一一掠过。
中途遇到一个喝醉酒的女人手拿着红色高跟鞋摇摇晃晃地在挥手。
车没停。
后面隐隐传来怒骂声。
郝芊芊无聊地抠手指,从上车大约半个小时后,依旧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还在地球,还在这个时代。
车驶向郊外,在一个有些荒凉的公交车站突然停住。
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渐渐靠近。
穿着深灰色羽绒服,身材格外臃肿,就像一个水桶漂移着走过来。
对方握住车门把,手一拉,没拉开,反而滴的一声,郝芊芊透过窗瞧见他衣服上映着的红色的光。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黑长的东西,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的一声,是铁棍。
张岩再次去拉开车门,又见那蓝灯转红灯,不让他进去。
司机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浑厚、苍老的声音有力传来:
“客人,你不能携带除系统道具及衣物外的一切东西。车还有五分钟的停留时间,再不考虑清楚的话,你只能无缘这局游戏了。”
玩家只能坐一辆车,无缘这局游戏的话,那不就直接默认游戏失败了?
这可不行。
张岩嘴一张:“嘿,老铁等着。”
他拉开羽绒服,抖抖衣服,叮叮当当一大堆物品掉落下来,有安全带、铁锁,冲击钻打火机等,以及三盒方便面,零食若干,腰间上盘着一圈又一圈的长绳子,他给解开扔在地上,又脱下上半身穿的防弹衣。
这货真是装备齐全啊,郝芊芊想。
他是没注意到系统更新之后主界面底下的那一行小字,还是知道,但还想故意试探一下?
张岩扭扭身体,前看后看,应该没落下什么东西了。
他伸手去拽车门,滴的一声。
“咋还不行?”
无人回他,时间静默了几秒钟,有些尴尬。
张岩垂头,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这茬。”
他看向自己的左肩,将带着一圈绒毛的帽子掀开,一只小金猴趴在肩头上。
张岩想着自己也是投入了时间成本在这里面,扔掉实在有些可惜。
他拿起小金猴,有些粘手,从中扳开,露出里面的几把小刀片。刀片全扔掉,翻糖作品塞到自己的嘴巴里。
咀嚼咀嚼。
太甜了,粘牙。
这次张岩顺利进去,看见郝芊芊有些意外:“早就有人了?!”
那刚刚一番多余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岂不是很傻缺?
张岩冲她露出尖牙,看着就灿烂的傻笑。
郝芊芊仔细瞧他,年轻人,二十五六岁,身高是高的,眉眼却略带怂,长相老实巴交,但一笑起来,意外有几分小帅。
“你好你好,妹子认识一下呗,我叫张岩。”
“郝芊芊。”
车子继续开动,不知茫茫要驶向何处。
张岩建议道:“要不要唠嗑会?”他先问:“这是你第几次游戏?”
郝芊芊比着三个手指头。
张岩略微睁大眼睛:“三次?”
郝芊芊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压下一根手指。
张岩不自觉吐出一个字:“2?”
郝芊芊摇摇头,又压下一根,并脸上略微害怕:“不会碰到什么可怕的怪物吧?”
张岩恍然:“原来是第一次参加游戏啊,那你就是新手了。这是我第二次,我可以将我的经验分享给你。”
游戏这次更新不仅增加了人数,还改变了挑战规则,玩家可挑战的玩本星级再扩大一星。比如,郝芊芊目前等级一级,可以挑战二星、三星玩本,玩二星的时候可能会遇到0级新手玩家,玩三星的时候就有可能碰到了2级玩家。
与此同时,也放松了限制,有关游戏的内容玩家之间可以互相交流,但不能告诉给其他普通人,也不能在公共平台发布信息,危言耸听。
郝芊芊见张岩的表情就是想找一个人不吐不快,自然洗耳恭听,露出好奇神色:“你碰到什么了?”
张岩道:“我呀,刚一睁眼,就在拜堂现场,一只母鸡在我旁边咯咯咯的,头上顶着个红盖头,被一个老婆子死死压住,我当时那具身体病怏怏的,又喝的晕乎乎的,稀里糊涂拜了堂,结了婚,成了姑爷,又被人架着回房间去洞房。”
“ 他们将我送到那之后,全都退了出去,关了门上了锁。我心宽,直接躺床上睡着了,不得不吐槽一下,那床板实在是太硌得慌了,睡的贼不安稳,果然,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碰见新娘子,声音特别甜美地歪着头问我,要不要揭开她的红盖头,我当时脑子一抽,想呀,我自己的老婆,瞧上一眼怎么着了。于是我愉快地拿上一旁放置着的玉如意去揭开,顿时一惊,哎——呀!(女鬼)青面獠牙,红眼渗渗地瞧着我,当时脑子就瞬间清醒了,人也惊了,爬起来缓缓,然后发现床单,一摸触感不对,掀开来看,全是枣、花生、桂圆瓜子什么的,我都给落下了地,然后躺在床上,心想,终于能舒舒服服睡了吧?”
“结果一闭眼,还是她,说揭开红盖头后,该一起喝交杯酒了。喝!喝——个屁啊!我当即就果断地撞柱,把自己撞回到现实,我贼怕下次一闭眼就是,天晚了,该做运动了!”
“于是,一醒来,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终于找到两根牙签,掐头去尾,架在两眼皮中间。”
“整整三天三夜啊,愣是给我撑着眼皮给撑过去了!”
郝芊芊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也是个牛人,“然后呢?”
“然后,”张岩无奈道:“然后那女鬼在梦里见不着我,就现实诈尸来找我,有没有看过那僵尸片,就跟影片一样,一蹦一蹦的。”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砰砰砰的响声,我没理,还用凳子堵了门,那响声响彻了大半夜,结果愣是用她那铁头把门给撞破了,——咧着嘴站在门口处,冲着我笑。”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躺着享受吧。”
郝芊芊:……
“她其实特别天真。”语气突然话锋一转,“我还以为她要把我给那啥那啥呢,然而她就规规矩矩地躺在我旁边,一动不动,说了一句,‘相公,晚安。’,就闭上了眼。次日醒来,在即将黎明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相公,早安。’,又蹦蹦跳跳地回她的墓地睡棺材去了。”
“就这么着安然无恙度过了两天,但我每一次见到她那张死人脸,我就糟心。好好一姑娘,芳华早逝,着实是一件可惜的事。于是我就找那些婆子丫鬟什么的,学习怎么敷红抹白,梳妆打扮。”
“我几个小时就学完了。”张岩有些自豪:“可能是我有会翻糖的底子,学成之后,当天夜里,我就给她画上了,漂漂亮亮的,我高兴,她也高兴。我老婆一高兴,就送给我一块贴身玉佩,是可以被系统绑定的道具。”
郝芊芊一惊,我是错过了什么吗?怎么突然就变老婆了?
张岩说着从衣领处,牵扯出一根红绳子来,红绳子上串着一个古朴的玉佩:“普通的孤魂野鬼近不了我身,还能抵挡一次厉鬼的大击,最最最重要的事,能感应到我老婆在哪里。”
“可惜,病秧子身体,死的太快了。我就希望,下次还能去往她的世界,以我现在的面貌。”
张岩见郝芊芊陷入沉默里,不禁问:“新人妹子,从我的遭遇里,你得到了什么感悟?”
郝芊芊抬起眼,幽幽道:“为什么大半夜的,要给一单身狗喂狗粮?有想过她会承受不住的问题吗?”
“害。”张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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