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顾府有妖

    林春芳利落地拿了两瓶,给她开了酒,而后从柜台朝里那一侧出来,将玻璃门上挂着的小牌翻转过来,露出打烊两字,然后关上了门,又回到了柜台处。

    她看了一眼电视,又看了看郝芊芊嘬得皱巴巴的脸,”我货柜上摆的酒都烈得很,我打赌,你最多能喝一瓶。“

    “怎么可能?”郝芊芊怒饮一大口,一下子红晕从脖子爬到额头,这酒劲一上来大脑就晕乎乎的,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甜的傻笑。

    ”你得先拿起手机,给你朋友或亲人什么的,发个信息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林春芳左手掌心拍着右手手背道,我这里不留醉鬼这话还没说完,只见郝芊芊的头摇摇晃晃地砸了下去,发出急而长的喘息声。

    这可真是一杯倒。林春芳拍拍她的脸,没有任何反应,顿了顿,突然庆幸自己让每一个来小爱小店的客人写下了联系方式,她拿出电话簿,一一找下去,曾经和郝芊芊一块来的,她依稀有点印象,最后停在了阮露的名字上。

    她拨打了电话,“喂,你好,是阮露阮小姐吗?我是小爱小店的老板娘。你朋友郝芊芊,可能在生活上或者工作上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在我这店里买醉。人已经倒了,天寒露重的,我这里没有能让她过夜歇息的地方,所以能方便接她回家么?”

    ”哦哦,好的好的。“

    林春芳关了电话,从底下柜子里拿出一件大衣,轻轻盖在了郝芊芊身上。一人饮着小酒,吃点花生,看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电影。

    画面那头正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

    郝芊芊突然厌烦了醒来,睁眼闭眼,人的一天在这之中仓促度过,一天天的累积就是一生。为何不能让她睡到天老地慌呢?但是人总是会睡醒,自然而然,生物的本能,哪怕意识清醒不愿睁开眼皮,但身体部位搁在床上躺久了,就哪哪都不舒服,憋得慌,非要动一动才爽,比如伸个懒腰什么的。

    乱七八糟胡想一通,她又差点儿忘记,自己命不久矣,以前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蹉跎,现在则觉得剩下的时光愈显珍贵,那得醒来,得去造作,得去尝试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那种东西的体验是痛苦还是快乐?

    郝芊芊先支起了身子,坐在床上,缓缓睁开一丝缝去迎接亮光,带着一种的陌生的注视去审视以前习以为常的周遭环境。然后,她卡顿了。

    古代样式的床,像是一个小木屋,雕刻着花朵纹样,侧面隔着一段距离是山水屏风,周围有些暗,但也有一些亮,浮起熹微的光,近处还能看个清楚,远处便是朦朦胧胧了。一股香味也横亘在这房间里,如这般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个人影推开屏风,凑近了来,尖尖的脸蛋,梳着两边对称的环垂下来,头上插着青翠的简单饰品。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举着托盘,落后她一步跪下来,头低垂着,头上扎着两个小包的粉色丝带轻轻落下来。托盘上只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

    又来?

    一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我要去冲浪!去蹦极!去登山!去尝尽世上还没尝过的美食,每天换着不带重样!

    郝芊芊心里呐喊着,但整个人仍呆呆的模样,只眼珠子转了转,瞥了瞥那药汤,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肯定在我没去注意的时候,里面一只蝎子悄悄爬动,露出油光的壳来。

    套路,都是套路!

    那梳着两边环的丫环,名叫白兰,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小姐,你醒了。“手上捏着的帕子说着就要上来擦拭郝芊芊两鬓的冷汗。郝芊芊下意识地躲了躲,白兰也没近一步,只是收回了手,仍温温柔柔地说道,”小姐先前落了寒水,一烧就是一夜,身体仍虚着,得喝了些药,快快好着,才能风风光光出嫁,早日见郎呢!”

    她笑着从托盘那端上药汤,左手捧着,右手拿着瓷白的勺子,舀上一勺轻轻吹着,递送到郝芊芊嘴边。

    郝芊芊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看着她。

    ”小姐没什么反应,可是作噩梦魇着了?“

    白兰垂下眼帘,暗暗想着小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复抬眼,又欲冲她一笑,却见郝芊芊的手抬起来,径直拿走她手上的药。

    下一秒,高高扬起,直接扣在她的脑袋上,同时大喊一声:\"呔!恶鬼!\"

    汤汁黑乎乎稠粘粘在她脑门上一路缓缓下滑,一股苦味弥漫口鼻,虽然半路药汤散去了些热,不是十分滚烫,她却依旧心凉,担忧着自己的脸,呆滞了几秒便立马反应过来,双手交承跪地磕头三次,一双盈盈的眼抬起来,”小姐息怒,不知小婢做错了什么?“

    郝芊芊可是看得可清楚了,这货没磕在地,都磕在自己的手背上,不重不响的。看来这女鬼也知道只是做做样子给她看。

    这次碰上的,很大可能是一只沉迷于古装剧热衷于cosplay的女鬼!郝/福尔摩斯/侦探对自己的判断迷之自信。

    来呀,一起PIA戏!

    .

    ”魇着了,做了个噩梦,一醒来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我不是故意的。“郝芊芊懒洋洋地说道,语气听起来毫无诚意。

    “既是这样,那奴婢下去收拾一番,再熬一碗药汤过来。良药苦口,为了小姐的身子好,药还是要喝的。”白兰说着便要告退,抬起袖子捂着脸走,一旁的小丫环拾起碗勺,跟在她后面,却被郝芊芊叫住了。

    ”后面的留下!“

    白兰行走的脚步略微顿了顿。

    待白兰走后,吱呜的开门关门声响起,郝芊芊看着留下的这个丫头老实的低眉顺眼样,问,”你叫什么?“

    ”奴婢小雀。“

    “好,小雀。”郝芊芊凑到她耳边阴森森吹气道,“你也是鬼么?”

    .

    小雀端着木盘从屋里出来,走时关上了门,她前往厨房,将物什搁置在那,同厨房里的婆子打了声招呼,说药小姐不小心打翻了,需再熬一罐。

    婆子姓王,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行衣,微佝偻着背。她闻言应了一声,将正在忙活的菜刀重重剁下,刚好嵌在砧板上最大的一条缝里,稳稳立着。王婆在身上随意抹了抹手,从干燥的搁物架子上拿出一包被细绳子捆住的黄纸包,解开,倒在药罐里,添了水,手伸进去搅了搅,盖上。

    “小葵,烧火。”

    厨房里还有一个黄皮小丫头,头上两个小包用黄色丝带捆着。她从灶洞里拿出还冒着火的短短的粗柴,放在药罐底下的火炉里,再加了些枯叶进去。

    .

    小雀从厨房里出来,往自己的通铺住处走去。进屋前突然被一只手拉扯着拐进了另一处。

    白兰脸上已细细涂了药膏,但仍能瞧见那浅浅的红色烫印,头发依旧湿着,散发着一股药味,没做任何处理,她抓着小雀的手腕,将她带到了的屋子住处,并关上了门,落了门锁。一路注意避开人眼。

    她冷着眉质问,“小姐可同你说了什么?”

    ”许多。“小雀低着头呐呐道。

    “你嘴巴是被人缝了口子吗,吐不出几个字?我要听的是详情,是完完整整地再复述出来,以及小姐做了什么也一并道来。”白兰低声怒道。

    ”就....问我是谁,小姐她自己是谁,这里是哪儿,什么年代。我就说我是小雀,小姐姓顾,闺名如意,这里是顾府沁春苑,她是顾府大小姐,如今是天承233年。“

    小雀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吐出来,”小姐她还在铜镜那瞅了半响,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然后嚷了句,林妹妹!“

    ”林妹妹?“白兰疑惑。

    “哦哦,对了,她还问我,你也是鬼么?”

    白兰突然被这一问悚然一惊,她蹙眉思忖了会,不知自己是谁,此地何处,此时何年,而后睁大眼睛道,”难道...难道...小姐是被水鬼附生了?“说完捂住自己嘴巴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

    小雀也被吓了一跳,眉头突突地动。

    “继续,还有什么?”白兰缓了缓神,道。

    小雀这会才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时间线,去说清楚,“奴婢当时就说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小姐不信,问我为何屋子里这么暗?”

    ”我说是因为小姐落了水,受不得风寒,故而门窗紧闭。然后小姐就让我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打开后又问我,为何屋子里有股香味。我说那是白兰姐姐点的熏香,有凝神静气的效果,是小姐最爱的香,每天都要点。“

    “小姐听后就凑过去看那香,看了一会就自己端着香炉说着要扔掉,以后也不准点,来到一扇窗边又突然停住不动了,痴痴地看着窗外问我,院子里梨树上的穿着白衣的美人是谁?但我左看右看,那株梨树枝桠上都冒着绿芽,我实在是瞧不见一点白色。”

    “然后小姐又自顾自地说,古有潘安掷果盈车,今有美人我投以香炉。说着就将那香炉奋力扔了过去,没打到树,只在地上滚了几圈 。小姐叹了几句可惜。”

    ”临走的时候,小姐又突然发问,自己是怎么落得水,怎么一醒来就往事尽忘?我便回答,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小姐去灵山寺上香,给生母祈福,然后不知怎得就被抬了回来,浑身湿漉漉的。老爷很生气,令人将还在昏迷的小姐连夜迁出自己的院子。“

    小雀停住不说了。

    “这就没了?”白兰问。

    小雀想了想,自己该说的事都已经说了,只是有些地方颠三倒四,“没了,最后小姐就打发我走了。”

    白兰在房里来回踱步,小雀像只呆鹅站在那,过了一会,白兰叮嘱她,“以后有谁要是问你这些事,你就照实说,就跟今天一模一样,知道吗?”

    小雀点点头。白兰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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