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首领宰

    离开咖啡厅时,安室透神色匆匆,回来时,焦急的神色不见了,满身伤痕取而代之,让无数心系他的女食客忧心忡忡。

    他只能笑着解释,说东都水族馆出事那天正好在现场,不小心被事故波及,并没有大碍。之后便缄口,不再言谈,一如往常用开朗阳光的表面不着痕迹引导开话题。

    安室透的观察对象换了人。

    他原本为了观察雪莉与毛利小五郎是否有联系才应聘咖啡厅店员,后来事情解决,新的麻烦却接踵而至。对江户川柯南的身份产生兴趣,与fbi的一系列交锋,都促使着他将兼职持续下去,直到现在,也因太过便利没打过离开的念头。

    就好像有意无意间,他在意的人或物全部聚集到身边。

    新的观察对象是咖啡店老板,曾被他认定为普通人的宫野真守。

    起因说起来荒谬,本质还是库拉索盗窃卧底名单延伸来的麻烦。对四年前警察厅遭入侵印象深刻的风见裕也,发现某份本该封存的档案有变动,由原先在内部半公开转为绝密,而有修改权限的人四年来只有两位──安世透本人,以及近来才转醒的黑田兵卫,它们公安警察的顶头上司。

    对于修改与否,两人的答案自然是否定。

    于是结论显而易见──警察厅曾被入侵过,神不知鬼不觉,没能惊动任何人。他们紧急排查所有数据,却得出了入侵者仅仅修改了一份已死之人的档案权限的结果。

    事情太过欲盖弥彰。

    他们重启多年前的案件,发现致大庭叶藏与其父亲──上上代公安零大厅雅人死亡的爆炸,与导致黑田兵卫昏迷十年的事故为同一场。

    遗憾的是,黑田兵卫记忆模糊不清,无法回忆起任何相关细节,自然也不记得大庭叶藏的长相。而档案开启后,不出所料,大庭叶藏的照片也被删除的彻底。

    安室透只能继续往下查。

    那场事故的根源是名为黑葛的恐怖组织,时间太过久远,已经从很多人的心中淡去。在四年前,黑葛死灰复燃过一段时日,行事风格与当年的投毒截然不同。经查证,受害人特征均与成长后的大庭叶藏相似,残党报复害黑葛覆灭的罪魁祸首逻辑上也说得通,但案件的卷宗却虎头蛇尾,没了下文。

    ──有别的部门插手了。

    这让向来只会让警视厅把案件无条件交接给己方的警察厅,罕见感到气无处可撒的憋屈。

    异能特务科,安室透有了解过这个听名字就不寻常的部门,他们专门解决牵扯到特殊能力者的事件,也不常与其他部门来往,自成一体,但在体系内的权限却超乎寻常的高。

    正如他最早自警察学院毕业时,循着事情轻重缓急,本该被安排去卧底换了首领后在日本境内疯狂扩张的港口黑手党,而不是更偏向国际性、对日本本土干涉有限的组织。

    他没能去港口黑手党卧底,说到底,也是特务科驳回的。

    公安基本被禁止干涉与港口黑手党相关的事物,而身为这一代公安内部的“零”,安室透能通过自己的部分渠道了解到些许微末信息。

    ──政府方与港口黑手党似乎达成了某种合作,或者说、妥协。

    这根本不能忍。

    事到如今,卧底名单泄露后勉勉强强保住身份的安室透,不得不再次直视这张白纸上最大也最碍眼的污渍。

    四年前,黑葛案余孽的后续,对外说法是犯人挟外籍人质畏罪自杀,实际两人死亡时间有落差。率先从塔顶坠落的是犯人井原敬二,在那之后,相隔至少有三分钟,另一名外籍男子才坠塔身亡。

    这期间,一架曾被群众误以为是警方救援的直升机抵达现场──那实际是港口黑手党的,来意不明,好歹没像组织的武装直升机那般嚣张无比地扫射。

    这让本就乱成一团麻的事件更加混乱不堪。

    更多细节全被异能特务科打包收走,即便是安室透,也没法了解更多。

    但受害者名单不包括在内。

    安室透在仅有的文件最后,看到一张天天在他眼前晃的脸──正是自称宫野真守、四年前遭枪击、男朋友坠塔身亡、一脸郁郁的波洛咖啡厅老板。

    很好,他来自横滨、港口黑手党本部也在横滨、甚至多年前大庭叶藏死亡地点也在横滨附近。已故男友死亡原因不明、但在塔顶疑似与港口黑手党有过接触。除此以外,整整四年没信、却在港口黑手党首领死亡,组织动乱期间回到波洛咖啡厅,自此深居简出

    嫌疑齐活了。

    最主要的是,身为他们公安警察最高领导人,黑田兵卫看到宫野真守照片后的反应。

    那位事故后面容可怖的厅长罕见沉默了许久,指尖捻着青年的照片,一言不发,周身萦绕的低气压让附近下属冷汗凝了满背。

    他没能唤起任何记忆,有关大庭叶藏的过往,像生生从他大脑里挖出来似的,干净的丁点不剩,但老道的直觉,让他颁布给下属一道指令。

    安室透的目的是取得宫野真守的dna样本。

    大庭叶藏的样本已经不复存在,猎犬要人时,连带着把那孩子的过往都隐藏的干干净净。但公安内部还存有其父大厅雅人的基因样本,眼前的咖啡店长究竟是不是当年“已死亡”的大庭叶藏,检测过便可得知。

    身为目标的青年正有气无力缩在后厨,懒懒散散,动作不疾不徐,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在偷懒,而是真的身体抱恙。

    毕竟那张放出去能哄骗无数姑娘春心萌动的脸,篆刻满化不开的疲惫。

    而现在,本就恹恹的太宰治微微垂眸,以缓慢的言语,释放自己退休后强打起精神公事公办的善意。

    “伤,没问题吗。”瞥到留在安室透手臂处的斑驳伤痕,他问。

    安室透摇摇头“一点擦伤而已,不碍事。”

    即便得到无碍的回答,太宰治还是伸出手,接过本该由对方送往食客餐桌的餐点,扮演替员工考虑的体贴老板形象。

    他接过餐盘的指尖覆有一圈创可贴,被苍白皮肤衬得极为显眼。但太宰治本人不想解释,只确保以安室透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丝毫刻意的停顿都没有,端着餐盘施施然离去。

    水族馆一事后,差点被灾难波及的几人显然还心有余悸。库拉索的死亡在孩子们眼中只是恢复记忆后离开,但免不了短时间内心情蒙上一层阴影。

    找点新乐趣也是好的。

    太宰治打着新品试吃的名号,邀请毛利一家和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前来,也算对毛利小五郎的关心给予回应。

    身后电视新闻播报声不停息,青年习以为常戴好假面,嘴角勾勒的弧度恰到好处,将餐盘放在走神的毛利兰面前,轻笑着打趣,“愁眉苦脸的模样可不适合你。”

    “宫野先生──”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一跳,见身旁的人不是别人,毛利兰顿时打起精神,颇为无奈的温和反呛回去,“这话原话奉还给你。”

    “那还真是抱歉。”

    太宰治眯了眯眼,不大走心地道着歉,视线却落在紧靠在毛利兰身旁、微微发抖的女孩身上。

    她把卫衣帽子拉到最高,头遮住大半,细碎茶色发丝露出,在温和日光下泛着层微不可查的红──那种发色不多见,至少在太宰治的印象中,和面般强行揉过来的新人口大多是亚洲人常见的黑发,融合更进一步后,天生发色肆意张扬的人便人越来越少了。

    他也知道对方是谁,宫野志保,某两个混蛋生搬硬套给他弄来的“亲人”。

    大庭叶藏素未谋面的“母亲”,名叫宫野亚矢,是眼前女孩父亲的妹妹。

    太宰治打了个信息差,让江户川柯南误以为安室透还在请假期间,那位公安零不在的波罗咖啡厅对灰原来说很安全。再加上侦探团几个小孩子的撺掇,让本有意避开波本的宫野志保入了瓮。

    这女孩的直觉很有意思。

    她能感觉到组织人特有的气息,那种由血海尸堆中走出的人的特质。

    这不奇怪,在黑暗阴森血潭中待久的人,猛然来到阳光灿烂之处,哪怕被和煦微光晒干烤透身上的阴冷,也能轻而易举辨别出曾经所属地方的味道。

    太宰治只是有点好奇,他强行拼凑来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能否辨别出她叛逃的组织成员与自己的区别。

    属于过往首领的气场微妙释放了些许,青年眸色暗沉,沁了血般失去光泽,枯叶色混了黑的瞳仁中,倒映出少女愈发惊慌无措的瘦小身形。

    看来不行。

    他若无其事敛起不属于宫野真守人设的部分,表情转变为歉意,有意无意撇向正在播报东都水族馆事故的电视,拿起遥控换了台。

    “是我疏忽了,事故那天你们都在场,看到这个难免不舒服。”他体贴地说,话锋一转,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询问起少年侦探团,“这几个孩子就是柯南的同学了都很有活力。”

    漂亮皮囊总能给人极具亲和力的错觉,小孩的喜恶又很单纯。

    步美很快因为太宰治无处安置的魅力失了阵地,像见到当红明星,激动到脸颊洇着红。元太知道他是请自己肚皮吃到溜圆的店长,大好人,很乐意与太宰治交谈。而光彦本就聪明,气氛这种很多大人都读不懂的东西他理解,自然不会因为暗恋的女孩红了脸感到不满。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孩子很快单方面跟太宰治聊了起来。

    换做平时,江户川柯南会乐意见到这种发展,宫野店长不再死气沉沉,愿意走出来与人交流,这是个好兆头。

    但侦探敏锐的观察力让他察觉到异样。

    灰原不对劲。

    安室透的销假确实让他措手不及,但已经落座的灰原突然离去反而更显眼。对方是波本没错,但归根结底是公安的人,最初的精心博弈与警惕过后,如今相处早不用战战兢兢。

    而灰原的反应与她感觉到组织人在身边时一模一样,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眼下宫野店长就在旁边站着,不方便低声询问,江户川柯南只能强行遮掩住异色,应付着少年侦探团时不时拉上他的谈话,同时谨慎观察咖啡店内情况。

    有组织的人在店里,很近。

    灰原哀的异状太明显,根本瞒不过身边人的眼睛,步美很快察觉到她没说话,目露担忧,“小哀不舒服吗”

    这句话成功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太宰治勾勾嘴角,明知故问“怎么了,这孩子好像很怕我。”

    “是小哀,灰原哀。”毛利兰率先解释说,“她比较怕生。”

    太宰治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完美无瑕的假面重新扣回脸上,就好像几秒前故意吓人的不是他似的。

    “抱歉,看来是我认错人了。”他微笑着,一句话轻易将在场知情者心弦绷紧。

    几近凝固的气氛中,肉眼不可见的短兵相接,急迫感也让江户川柯南回过味来。

    他意识到灰原哀真正惧怕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病恹恹的宫野店长。

    感情方面,他不愿相信这种可能,理智又强行拨弄心中的警惕感,双方拉扯的后果是喉咙中骤然炸开针扎般的苦涩,刺得他脸色发白。

    有过于悲惨的人生经历打底,没谁会追究宫野真守的背景,一切都被他苍白无力的过往遮掩,掩埋在悲苦之下。

    他的来历大有问题这点无可争辩。

    思绪疯狂转动期间,江户川柯南听见自己撑着干巴巴的语调,补救般问“宫野哥哥有在哪见过跟灰原长得很像的女孩吗”

    想也知道,如果他真见过宫野志保,不可能如实回答。

    江户川柯南暗暗咬牙,逼迫自己冷静点。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对方与组织有关系。

    除了贝尔摩德,组织内不应该有人知道atx4869的效果,乱了手脚反而会引来更多怀疑。

    太宰治抿着嘴,又俯下腰去,以更低的角度观察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的灰原哀,“嗯,是有见过。”他应声道,磁性的声调平缓,字句间轻而易举拨弄女孩紧绷的神经,又在恐惧即将越过阈值的瞬间,改口让话题回到安全范畴。

    “相原格蕾丝,以前是我公司名下的童星,不过半年多前隐退了。”

    相对陌生的名字出口,江户川柯南表情有了些许茫然。

    他见青年说完话后转身,从新安置在边角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杂志。被客人翻阅多次的杂志书页松散不堪,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很快停在一页占据全篇幅的全身照上。

    书页上的女孩确实跟灰原哀出奇相像,年龄、发型、冷淡成熟的气质,放在这个年纪的孩童身上颇显违和。

    江户川柯南实在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否有见过书页上的女孩,接下来的话题要如何接,意外的是,最先认出的人居然是原本埋头苦吃的小岛元太。

    “啊”嘴角沾有奶油的小岛元太长长怪叫出声,握住勺柄的手直至向杂志页,“就是光彦说过的那个联系着美国演艺圈和黑手党的纽带,实际上是i6的的蓝莓花生酱三明治”

    圆谷光彦面颊瞬间涨到通红,黑历史在人前被掀翻的窘迫让他慌了神,竭力否认的声线都变了调,“才不是元太你都记了些什么”

    大概就记得蓝莓花生酱三明治很好吃了。

    光彦当然记得相原格蕾丝,最早还怀疑过她跟灰原同学是同一人,一系列不着边际的猜测,也是当时种种巧合下思维不受控制散发得来的结论。

    事实证明,所谓的黑手党只是想发掘灰原同学的星探,灰原哀本人也与杂志上的童星没关系,只是恰巧长得像。

    还有博士偷偷买回来的花生酱蓝莓酱夹三明治确实很好吃。

    “是我误会了,相原的隐退其实是因为收到太多投诉,不少家长认为她的发展方向太过。”太宰治冲着灰原哀歉意地笑笑,“我还以为你是她,以前有见过一两面,仔细一看发现不是。”

    他言语微顿,又补充了一句,“抱歉。”

    警报姑且解除,江户川柯南紧绷的情绪终于回落,他尽量维持正常表情,僵着嘴角,代替一旁仍旧血色全无的灰原回答,“没、没关系的,宫野哥哥不用放在心上”

    危机来得毫无征兆,去得也快,波及到的只有江户川柯南与灰原哀两人,旁人全然不知,短短几句话掀起的汹涌暗潮有多猛烈。

    少女本质是爱美的,吉田步美也免不了向往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耀眼存在,得知帅气逼人的店长跟演艺圈有关系,兴致勃勃问“宫野哥哥是艺人公司的吗”

    太宰治“不是哦,只是以前的工作跟艺人有些往来。”

    “欸好可惜,明明宫野哥哥不比大明星长得差。”

    风波平息,话题诙谐,一切回归轻松格调,除了灰原哀仍狂跳不已的心脏昭示着她还未从惊惧脱出,弥漫清香的咖啡店与平常别无二致。

    太宰治不再惊扰对方,夹着托盘回到后厨,留下瘦削背影供某位小侦探凝思。

    远远围观全程的安室透揶揄,“很受小孩子欢迎嘛。”

    “一般孩子听到我可会被吓哭的。”

    “这么夸张”

    “嗯。”太宰治没有点头,侧过身去,指尖微微施力,揭下贴于指腹的创可贴,“玩笑而已。”

    已经凝结的血迹附着在散发药味的吸水垫上,随着重力牵引,精准落入水池下方的垃圾桶内。

    安室透看不到的角度,青年眼底沁出漆黑锐利的寒芒,下一刻,又尽数化为深深的茫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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