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轻柔的纯音乐于这间颇具情调的咖啡厅中流淌,挂于墙壁高处的观赏性花朵散发着馥郁清香, 与稍带苦涩的咖啡气息交织糅杂, 竟有种别样的和谐。
身型修长, 戴有面具的青年嘴角含笑, 他轻点着头,温柔附和着电话另一头传来蛮不讲理的要求声。暗黄色顶灯的光亮洒落在他柔顺发梢间,晕染开一抹色泽朦胧的光晕。黯淡到难以察觉的影子拉长,映射在吧台背后的置物架上,与稀疏叶片阴影融为一体。
费奥多尔放下听筒, 倚在挂满装饰相框的墙壁旁,语气似是无奈地安抚着被津岛修治气到语无伦次的员工。
毕竟能经得起他折腾还不抓狂的人不多。
年轻的店员一口闷下整杯凉水,勉强将心头升起的无名怒火压下, 他摊开手, 紧皱眉头注视着自家老板, “店长, 这明显是故意找事, 没必要理会吧”
费奥多尔将一位尽职尽责的店主扮演的十分完美,仿佛没有生气这种情绪,整个人早就被温柔浸润透彻,极为好脾气地答道“对待任何一位顾客都要尽心尽力。”
他捏住一柄银色小甜品叉, 将制作蛋糕没能用完的黄桃挑起一块,塞入嘴中用吃的方法处理掉。之后将这块并不大的蛋糕打包好, 刻意挑选一条主色调为白色的丝带系紧外盒。
“正好, 那位客人要的是裸蛋糕, 我把原本烤给自己当晚餐的这块给他送去,不用麻烦你们新做了。”
至于剃须膏,洗涤剂之类的东西是不可能放的。
那名店员依旧不赞同费奥多尔的行为,劝阻道“可是,贫民区的话很危险,说不定还会碰到黑帮枪战,被波及到可就麻烦了。”
他是自波洛咖啡厅开店起就在此工作的老员工了,跟米哈伊尔共事多年,十分清楚他是怎样性格的人。能在梅勒斯这棵参天大树的荫蔽下开店,使得他们在横滨的生活免遭各类非法组织的打扰,但这不代表着单独出去时能得到什么优待。
毕竟枪弹不长眼,离开安全区,亲自前往各类组织火拼常发地段的话,很难说会不会被卷入交战中。
“现在是大白天,不会那么巧的。”费奥多尔将围裙解开,婉拒了对方的劝阻。
虽说无论是白天黑夜都无法阻止各类组织的交火,尤其是港口黑手党,自那个身处首领之位老头开始发疯,经常制造出某些骇人听闻的大事件。但是相对而言,在阳光普照的白天确实安全一些。
知晓自己无法更改米哈伊尔的想法,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顶头上司,店员无奈地叹着气,吐槽道“店长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前几天碰到那个吃霸王餐的都没生气,我可是气得半死。”
吃霸王餐的指的就是那位翻窗出去,敢于敲费奥多尔闷棍的勇士。
费奥多尔笑笑。
“说不定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青年并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言语间犹如圣人再世,不但宽恕了对方的行径,还十分贴心的替他的过错寻找理由。
毕竟,那位可怜的杀手先生在变成智障后,连异能力也被抽取完毕,如今已经沉尸横滨湾许久。
区区一杯咖啡,就当送他的祭品好了。
若说这些时日,除了那场声势轰轰烈烈,实际损害小到不值得一提的剧烈爆炸外,在横滨还发生了一件令人神经紧绷的大事。
两个颇具威名的非法组织公然开战,正式宣布敌对。
海外组织stra,毫无征兆的向未成年互助组织羊开战一事,让身处暗世界的人皆为震惊。人们无法理解,两个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组织,究竟是在何时结下了如此沉重的仇恨。
羊的成员毕竟是一群未成年,没有受过正规训练,更不像普通人家孩童那般有机会接受教育。其中普通成员平日里的行径更接近于所谓的不良少年,武器也多是折叠刀一类的小玩意,很难跟拥有枪支弹药的非法势力相提并论。
他们唯一的战力,是有着“重力操纵使”之称的领头人中原中也。
自三天前开始,stra针对他们原因不明的敌对行为,便让身为首领的中原中也忙到焦头烂额。
他告诫羊的成员,这段时日不要轻举妄动,尽量躲避在安全的藏身之处,同时努力调查着事情的起因。
那些敌人由他来解决,当然也只有他有实力能解决。
羊跟stra没有根本上的利益冲突,对方组织毕竟有着来自海外的支持,主要视野应该放在港口黑手党、高濑会这些在本土盘踞已久的势力上才对。
这场敌对行为开始的莫名其妙,在中原中也又一次解决了一波试图持枪攻入他们据点的敌人后,终于问出了大致原由。
他们在找某个羊的成员。
那是个样貌不明,看身形跟羊大多数成员年纪相仿的男孩,他于四日前的午间潜入stra的一处机密仓库,偷走了某件只有组织最高层才知晓的重要货物。而残留的监控录像显示,少年无意间撩起袖口的动作露出他手腕上的一抹蓝色,看形状大致是腕带一类的东西,正是这一点证实了他是羊的成员。
中原中也本不肯相信,这一切的开头是由他们之间的某人挑起的。但是他太清楚羊成员平日的行事作风了,而且这名即将被死神收割走灵魂的stra成员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年少的重力操纵使心情一阵憋闷。
这场本不该发生的对战,原本可以避免的。
他回去后确实询问过,但是没有人承认自己曾做过这件事,反而质问起中原中也是否不信任他们。气氛一阵焦灼,几经争执后,羊的成员们普遍认定这件事是港口黑手党的嫁祸行为。
毕竟在事情发生之前,跟羊敌对的组织只有港黑一家,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天气的突兀变化总是毫无征兆。
不知何时,乌云将原本的澄澈靛蓝覆盖,阳光无法穿透翻滚的云层普照大地。缺少了灼热温度的烧灼,本就藏污纳垢的贫民窟,更是因此挂上一层阴冷之色。
费奥多尔在酒保服外披了一层及膝的黑色风衣,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衣物混搭在一起,看着颇为别扭。但是他此刻无暇在意这些小问题,提着外卖盒的青年已经在这片区域来回绕了三圈,明显被过于混乱的建筑迷惑到失了方向。
四周居民麻木的视线,与自阴暗角落处传来的隐晦恶意,尽数落在他身上。
在逐渐萧瑟的海风吹拂下,青年的风衣下摆不断扬起,在逼仄的巷内总是不经意间蹭到遍布灰尘的墙壁上。他不得不将原本只是挂在肩头的衣物认真套上,防止外套顺着某阵嗖嗖冷风吹离。
毕竟他又没在肩膀处缝暗扣。
费奥多尔一脚踩断某根横在路中央的废木条,“咔嚓”一声脆响,似乎重重在他高悬的心脏上捶了一拳,惊得青年本就紧绷的身体彻底僵硬。
宛若惊弓之鸟。
逼真的演技背后,他面具下的脸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大半注意力集中在管理员号通用功能地图上,默算附近十几个代表敌人红点的逼近速度。
他所处的地段,在当前局势下颇为微妙。
不足两千米处就是当初津岛修治引发爆炸的地点,几位乔装打扮过的异能特务科成员正在附近探查。在那不远,有间消息被隐瞒的很好的隶属stra组织的地下仓库,正是四日前遭窃的那间。
目前离他最近的却是
青年被面具遮挡的双眸微阖,目光垂落,视野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双只有年轻人才会选择款式的运动鞋。沿着宽松裤腿往上看去,面前的道路被一个年纪不大的灰发少年拦住。他神色警惕,眉间怒意难以抑制,正恶狠狠地盯着散发着茫然气息的费奥多尔。
蝴蝶刀在他指尖花哨地转了几圈,泛着锐利冷光的刀尖指向对方,少年怒喝道“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费奥多尔脚步微顿,缓缓摆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白濑的出现他早有预料,毕竟附近就有一处羊的秘密据点,在跟stra开战的当下,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们的警觉。
更何况自己还故意在四周徘徊许久,黑风衣又像是港黑成员标配,怎么看怎么可疑。
“戴着那么诡异的面具,鬼鬼祟祟在附近徘徊这么久难不成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见可疑人士并没有任何反抗迹象,白濑的胆子大了几分,但警惕之意不曾有半点消减。他缓步走近,冷汗逐渐在额角滑落,试图将对方逼退。
青年十分配合地后退,一副被胁迫后不敢轻举妄动的模样。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背后的道路早被另外几名羊的成员截断。
两面夹击,彻底被包围了。
“嗯完全不是呢。”费奥多尔将蛋糕盒抱在怀里,假装畏惧地缩到墙角处,尝试着替自己辩驳,“我只是个迷路的普通配送员。”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写的地址,动作僵硬地递到几位少年面前,“说起来,这个地址你们知道吗就是这里,应该在贫民街边缘吧,一栋偏西式的小洋房,附近有台蓝色的自动贩卖机,还有什么港口株式会社分公司的牌子”
察觉到气氛不对,费奥多尔的声音渐渐放轻,直至彻底消音。
以白濑为首的几名未成年警惕地接过纸条,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嘴角紧绷,互相交换了个晦涩的眼神。
浑身散发着弱小可怜无助气息的店主被一把推倒,后脑勺狠狠磕在墙壁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衣领被揪起,一抹寒光紧贴脖颈,仿佛他一旦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锋利刀刃将毫不犹豫划破咽喉。
“还说你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那里分明就是他们的产业”
“可恶,这次羊跟stra的纷争就是你们挑起的吧事到如今别想抵赖”
“把他抓起来,趁中也回来之前好好审讯一番”
这群青少年的怒意再也无法隐忍,眼前跟港黑关系不明的面具男成了他们最好的宣泄口,誓要将这些天在stra那受的憋屈尽数找回。
所谓证据,对于混迹黑暗的人而言根本不重要。
“不,我真的只是个路人。”费奥多尔眼神微暗,以微弱的声音替自己做苍白无力的辩驳。刀刃紧贴脖颈的凉意并未让他动摇分毫,心脏依旧稳定鼓动着,不曾紊乱半分。
巷口处,几名将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手持机枪的成年男性悄无声息地出现,黝黑枪口指向背对着他们几名情绪激动的未成年。
除了某个装柔弱无辜的店老板外,没有任何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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