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黑泥精这种生物而言, 想要让他们接受与自己有所关联的新生命,并且主动担负起这份责任,毫无疑问是天方夜谭的事。
如此一来, 津岛修治对于西格玛抱有如此之高的兴趣,本就是极为反常的表现。
就像是终于找到生存意义的他, 努力尝试着去接受更多。
恋人,友人, 再加上如今非常规意义上的“孩子”。只要能找寻到更多重要的足以让他为之停留的羁绊,他对这个曾被自己称为氧化了的世界, 便能以截然不同的眼光去看待。
让津岛修治自身经历生养孩子的过程,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
但如果是从出生起就已经是成年人状态, 无需经历任何悉心培养的过程, 让对方成为自己家庭中所谓的“孩子”
他还是能接受的。
更何况西格玛的存在过于特殊,且不说原著中他到底会是谁创造的。但在被魔改到面目全非的文野服务器里, 尚未诞生的他, 会由津岛修治与费奥多尔共同创造而出。
四舍五入一下刚好是他俩的孩子。
身着暗黄色军装,浑身上下的血腥与硝烟味尚未散尽的青年,轻轻扣了扣自己面颊骨白色的面具。
走廊处破旧的玻璃窗无法遮掩太阳的灼热, 刺目光芒落在他身形边缘,连卷曲的黑色短发也被打上一层暖光。面对无法控制情绪的西格玛, 青年犹豫半晌后, 迟疑道“这个问题, 不是那么好回答。”
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家人的青年, 在听到那位带有古怪面具的男人的回答后,情绪过于忐忑不安。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两人绝非什么善茬, 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 将驻扎于此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解决, 只可能是比起他们更加难以招惹的存在。
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气息,但是这种敌意自始至终都没有针对向他。也正是因为如此,西格玛才敢壮着胆子与两人交流。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不安,津岛修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这个浑身上下紧绷的青年放松。
“我再来到这里前,也曾犹豫过。”
他将那副在室内没什么用的马赛克墨镜取下,随意用脚勾来一块破木箱。之后用逆行恢复到还算完整的时候当作座椅使用,丝毫不介意木箱表层的灰尘。
津岛修治隔着面具,望向表情紧张中透露出些许茫然的西格玛,语气复杂的缓缓开口道“你的存在过于特殊,如果我跟费佳放弃来寻找的话,大概永远都找不到名为家的归宿吧。”
若非他们率先前来,不久的未来,西格玛会被魔人用一句简单却直逼人心的话拐走,成为天人五衰的其中一员。
之后更是为了这世界上唯一跟他相同的赌场,拼上自己的一切。
“天生流淌着孤独的血液,无论再怎么追寻,永远无法找到能让你感到温暖的安身之所。就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游荡,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犯罪组织之间。直到最后,为了某样能让你付出一切的东西,耗尽自己的生命。”
某种意义上而言,西格玛所感到的孤独,是太宰治这样的存在可以理解的。
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但是其中某些东西是互通的。让仅仅凭借着漫画了解对方的津岛修治,可以轻易看穿西格玛的本质。
同样戴有白色面具的费奥多尔向前踏出两步,过于贴身的黑色衣袍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面对另一位看起来更难接近的黑袍男人,西格玛被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势逼到的想要后撤一步。然而他却强行忍住了身体下意识的举动,强迫自己直面这位自见面起就没怎么说话的男人。
对方就如同他的穿着那样,像是来自能吞噬一切黑暗的深渊之中,比起另一位自称潘多拉的军装青年,气息要冷淡的多。
原因也很简单,费奥多尔并没有主动释放他的善意。
他对待西格玛的态度颇为微妙,并非如同原作中那般自称的同事关系,却也没有真情实感的将他视为所谓的“孩子”,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某个程度。
在决定将对方真正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前,费奥多尔对这位被粉丝戏称为小天使的青年,抱有的是审视的态度。
“如果是我的话,会在最开始就设定好你的人生轨迹。不过将你书写出来的那人,创造你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至今仍然不得而知。”
拥有一头柔软黑发的俄裔青年抬起手来,隔着薄薄一层皮就是黑手套,动作稍显轻佻地挑起了西格玛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
与潘多拉亚克特的面具不同,米哈伊尔曾在异能大战时期戴的面具款式较为朴素,可以透过眼部的缝隙看到他的瞳眸。
那双紫红色的眼眸凝视着表情紧张的西格玛,兀自说着对方无法听懂的话语,“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那个人一定不会让你草率死去直到真正的目的达成。”
或许西格玛在赌场事件的最后,能够成功被留下性命也是这个原因。
就比如说在“书”上设定,他因为某种缘故,在危及到性命的时刻拥有极高的幸运值,绝对不会轻易死亡。如此一来,受到世界本源力量操控的存在,便会在关键时刻更改他必死的结局。
所以才会有果戈里反水,为了得到魔人异能力信息,特意在天际赌场下方等待坠落的西格玛这一幕。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们根据表面剧情的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
坐在木箱上的津岛修治晃着脚,随着他的动作,破败老旧的木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他慢慢吞吞伸了个懒腰,之后猛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随意开口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极小的猜测,书写这部分内容的人只不过是单纯的,把自己心中所想的故事写出来罢了。”
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没有什么目的性。毕竟“书”的下落无人知晓,曾经被什么不知情的人当做空白的记事本使用也说不定。
西格玛也有可能是在这种状况下,无意间被创造出来的角色。
面对接二连三自己无法听懂的话语,发色对半分的青年艰难地摇摇头,“我不是很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信息量过少的情况下,他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面前的两位男人各自拥有多个不同的姓名。更别说什么人生轨迹、书、设定,这些乍一听与现状毫不相干的词汇。
“也难怪,你连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当然也不会理解我们所说的内容。”津岛修治一拍手,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西格玛身边,侧过头去仔细注视着对方的面部表情。
不知何时松开手的费奥多尔,微微叹了口气。
一身暗黄色军装的卷发青年故意压低声音,以神叨叨的语气呢喃着,语调中甚至带有些许他平日里不曾拥有的优雅。
“不只是人,你甚至跟这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完全是在模仿魔人的语气。
敏锐感受到周身气氛不再压抑,西格玛心中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询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见到你们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感到找到了归宿。
如果说他就是这世界上的异类,那为什么会对面前的两人,产生这种莫名其妙感情就像是理智一直在告诫着他应该害怕,但内心却始终无法控制,忍不住想要靠近突然出现的他们。
“这里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有什么话,离开这里再说。”
完全能猜到西格玛未说完的哽咽语句内容是什么,津岛修治毫无征兆地伸出手。他笑嘻嘻地握住对方因被俘虏已久、又因环境问题没机会清洗的手,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
这种毫无征兆的肢体接触,让西格玛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费佳也来啦就算是实验的话也得我们两个一起才行”卷发青年一副找到了心爱玩具的模样,语调轻快无比,晃悠着一脸懵逼的西格玛的胳膊。
“”
并不是很想一起跟着胡闹的费奥多尔,默默伸出了手。
但这个实验确实需要他的帮助。
正常情况而言,管理员号的切地图能力只适用于自身,无法携带不曾拥有权限的游戏角色,哪怕是两人的玩家号也不行。他们能赋予玩家号最高的权利,也不过是没有什么过多用途的聊天系统而已。
尝试着带人一起切地图,这还是头一次。
面前的景色一瞬间发生了变化,西格玛强行忍住眨眼的欲望,瞪大双眼注视着这一切。占据他视野多年的黄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温度适宜的室内。
没有任何突兀转变环境的不适感,西格玛的表情稍显木楞,身形僵硬了许久,这才艰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异能力者”
是瞬间移动,如此轻易的就将他带离了那片禁锢他两年之多的沙漠,让他彻底获得了自由。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赤裸的双脚之下是覆盖在木屋地面上的绒毯。质地柔软的绒毛遮掩住他的脚趾,青年还是小心翼翼朝边缘踩了两脚,才敢彻底相信自己是真的离开了噩梦一般的生活。
这是一座看似简陋的小木屋,屋外一片寒风萧瑟,鹅毛大雪占据了窗外的全部景象。
壁炉中火焰燃烧的正旺,几本文学书零散堆在一旁的矮柜上。更远处的则是一张不大的圆桌,桌面上摆满了升腾着阵阵热气的餐点,除了明显具有俄罗斯风格的罗宋汤以外,更多的则是给一人分量的法国菜。
“居然成功了。”费奥多尔背面具遮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回到了这处位于西伯利亚的小酒管内间,并未让他感到惊讶。
津岛修治点的点头,同样很满意这样的实验结果,“能有这种结果算是意料之中。”
身为完全从“书”中诞生的存在,西格玛比起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能在管理员这边得到的特权自然会更多。
“总之先录入一下信息,这个系统面板本来就是我们自己折腾出来的,想要再多加一条也无所谓吧。”跃跃欲试的某位绷带精拉开了自己脑内的系统面板,直接利用管理员的权限登入后台,飞速输入了一串代码。
如今系统面板的各种功能,完全是因为两位管理员的需求,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增加更多的内容。
费奥多尔同样暂且把西格玛搁置,进入到与自家恋人相同的界面,略微修改一串数据,小声提议道“两个角色之间的话,那多加一个婚姻状况延伸出来的子系统刚好用得上。”
“好诶,现在就差安吾那边的结婚证了。”
重新回到初始界面,原本没什么大用处的公会按钮旁,多了一处名为家庭的新选项。点入其中能看到管理员各自的亲密值,以及与相对应角色的关系。
就比如米哈伊尔d与潘多拉亚克特的关系标为恋人,亲密度早已堆到最高,而在两人名下共同拥有一子,点开便可以开始录入具体信息。
被放置的西格玛见两位极为强大的异能力者嘀嘀咕咕,不知在做些什么。已经确定两人不会伤害自己的他,忍不住出声询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快点进入正题。
津岛修治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暂且稍等,同时认真解释道“给你上户口啦,当了那么久都黑户,也是时候在这边记录一下。”
身为管理员的亲生儿子,从今天起有了家人撑腰,日后不必再吃任何苦了。
“角色录入完成。”将西格玛的信息输入完毕,费奥多尔直接点下确定,接受了自己就这样多了个孩子的现实。
他终于可以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庞,向自己的恋人提议说“要玩养成吗”
显然,养成类游戏津岛修治并没能玩过瘾。之前在港口黑手党教导芥川的时候,也因为剧情方面的限制,导致某人没能真正的施展拳脚,只能根据原著太宰治的教导方式来。
而西格玛,虽说从出生起就了解了这世界的常识,本质上却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某些方面并不成熟,想要当做养成对象正合适。
津岛修治同样摘下了他的骨白色面具,神色颇为遗憾,嘟囔着嘴抱怨着,“这次恐怕来不及,不过正式服务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足够他们把根源世界未来的发展拷贝完毕。最基础的任务完成,剩下的时间正好可以让两位导演大闹一场,让本该进行的剧情走上另一条没有未来的道路。
至于西格玛,显然不会如同原著那样,成为魔人手底下的一枚棋子。
费奥多尔转过身来,随手将那张被他嫌弃无比的白面具丢弃。他顶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那位陡然紧张起来的青年,轻笑着道“好了,那么来谈正事吧,西格玛先生。”
摘下面具是某种信号,意味着他彻底接受了西格玛的存在。然而对于在各种犯罪组织中辗转青年而言,这种举动还有着另外一层含义。
意味着他的死期将近,已经没有必要在死人面前遮掩自己的面容了。
意识到自家刚上完户口的孩子被吓到一个激灵,津岛修治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神情,猛地拍上自家恋人的后背,拔高声音道“呜哇这个人对自己的儿子在说些什么,孩子他爸”
还未等费奥多尔做出什么反应,在如此温馨的环境中过于局促不安的西格玛,再也无法遮掩自己的震惊。
他饱含期待的目光望向面无表情的费奥多尔,颤抖的声音询问道“难道说你是我的──”
如果是异能力者的话,能通过某些方式保养得很好,哪怕年过四十也如此年轻并非不可能。
也就是说,他这种毫无缘由的亲近感,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吗
“没错没错不用那么惊讶,虽然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就事件本质上而言我们是你的父亲。”猛地蹦哒起来的津岛修治打断了西格玛的话语。
他在半空中挥舞着手臂,指了指费佳,随后又指向了自己,示意对方不要漏掉其中任何一人。
明显被这种过于诡异的发展刺激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再三确认津岛修治的话语后,得知自己有两个父亲的西格玛,面部表情一僵。
“你们”
没错,他对看起来与自己同龄的两人,都有着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如果说父子关系可以解释这种感情的话,那么应该同样适用于两人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
津岛修治歪歪头,表情很是纠结,最后只能不清不愿开口说“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自愿充当母亲的角色的。”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就是,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生孩子吗”发色对半分的青年猛的开始摇头,示意自己的话语绝非此意,换了一种更清晰的问法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一身暗黄色军装的青年叹了口气,轻抚上左臂的轮盘,拍了拍西格玛的肩膀,暂时让话题就此打住。
“真可惜,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来看,完全不行呢。”
回到西伯利亚的小木屋中这么久,津岛修治终于记得要将青年身上的脏污清除,顺便将他的身体状况恢复到还算正常的状态。
费奥多尔也操控着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蝙蝠,直接把他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衣物消除。之后更是让在半空中扑扇着翅膀的大蝙蝠,带来一套适合他穿着的新衣物。
面对明显透露出善意的照顾,从未感受过这些的西格玛脸颊微红,乖巧无比的接受了两人的好意,将自己重新打理一番。
浴室中也有早已准备好的洗澡水,只不过面对现状,比起适当的休息,西格玛更希望知晓自己的全部身世。
餐桌上的饭食,显然也是为他准备的。
终于离开了恐怖分子巢穴的青年,握住餐具的动作过于生疏。在两位自称他“父亲”异能力者的示意下,他坐在餐桌旁同样铺有绒毯的座椅上,终于享用了一顿可以饱腹的午餐。
然而心中积攒了过多疑问的西格玛,只是囫囵吞枣地填饱了肚子,之后更是迫不及待的回归正题,语气颇为哽咽,“那我到底是怎么出生的我在沙漠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这副面容了,为什会失去之前那么多年的记忆”
如果说自己的亲人是如此厉害的异能力者,为什么会放任他在沙漠中游荡,甚至还成为各种犯罪组织的奴隶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无可奈何的内情
“没有之前。”端着红茶杯的费奥多尔微微阖眸,以平淡却优雅的语气道出了事实。
“你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不过是两年半而已。”
今天一天受到了太多惊吓的西格玛,又一次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这么说吧,这世界上有一种在异能力之上的存在,它在世界中的表现形式为一本空白的书。这本书相当于一个万能许愿机,无论你写上什么都能实现”
津岛修治在半空中伸出一根手指,以最为简洁明了的方式,解释着有关“书”的内容。
他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原本挂有盈盈笑意的嘴角绷直,语气回归到了严肃,“前提是,所书写的内容必须像小说一样,拥有完整的前因后果。”
“书”的限制条件,就是这样可笑,也不怪会被称作剧本。
艰难消化了过大的信息量,西格玛的表情回归空白,空洞到仿若灵魂都早已离体,喃喃自语道“我是从那本书中诞生的”
这么说他连正常人类都不是
“没错,被什么人在书页上书写了人生,由此诞生的存在。”
津岛修治微微颔首,证实了西格玛的猜测,随后补充说“啊,不过我跟费佳并不是从书中诞生的,这方面还是跟你有区别的。”
“难道你们是书写者”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的青年焦急道。
“也不是,非要说的话”卷发青年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脑内想着合适的措辞,半天没能回答。
另一边,费奥多尔放下了茶杯。
他的神色晦暗莫测,紫红色的双眸深处流露出颇为复杂的情绪,“我们就是书,而你,西格玛君,是我们合力才能成功诞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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