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一愣,眉头皱起,忧虑之事被人不甚戳中,只觉得心中一哽。
但也彻底没了耐心。
“你若无事,便请回吧。”
“怎么?霍兄你这瞧着,还真有几分担忧?”
段邵轩挑了挑眉,瞧霍衍抿嘴不应,心中的猜忌骤时更是笃定了几分。
他看着霍衍,突然玩味起来,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霍兄,凭你如今的权势,要个女子又有何难?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就是直接把人绑回这将军府,这整个京城都必定无一人敢置喙半句!”
一阵静默后,段邵轩的后衣襟直接被人拎起,扔出了书房大门……
耳畔是男子一声低呵:“来人,送客!”
踉跄了几步堪堪站稳的段邵轩,看着红木门被人毫不客气地“砰”一声关上,挑了下眉。
啧。
真无情。
不过瞧着这是蛮牛终于悟得人间长相思,霍兄怕是真对姜大小姐动心了啊,竟都舍不得让他调侃上几句。
可据他所知……
段邵轩皱了下眉,神色带上了几分凝重。
如不出所料,姜国公是断不可能把其女嫁给一武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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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书房内,霍衍面具下的一张脸也绷得厉害。
男子的手缓缓抬起,碰上了青铜边沿,入手一片毫无温度的冰冷,的确骇人。
这面具他戴了整整五年,已然习惯,平日里素不会轻易摘下。戴着它,让他感到心安,战场上也多了几分便利。
可......她又是否会真因此惧怕他?
乃至......同旁的女子一般对他闭之不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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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丞相夫人生辰,在丞相府中后院办了宴席,请了京中交好的世家夫人小姐前来一聚。
因着段丞相在朝中一直与姜国公关系不错,而其女段惜瑶又与姜慕姻自幼相识,乃闺中密友,丞相夫人便年年生辰都会请姜慕姻一并前来。
今日府中自然异常热闹,小厮丫鬟们都忙着布置四处,丞相府中后院处处透着喜气。
寿宴设在午时,临近晌午时分,宾客便陆续而至,丞相府外门庭若市,一台台青布素轿被抬入,直至府中后院门前才停下。
华服脂艳,衣香鬓影的妇人缓步而下,几位戴着帷帽的少女紧随其后,个个步伐轻盈,身姿窈窕,曼妙不已。
姜慕姻到时,正值正午日头最盛那会。
车帘被人掀开,就见边上一个容貌清秀的丫鬟笑盈盈地道:“姑娘,您总算来了,我家小姐可在里头盼得脖子都长了。”
姜慕姻弯腰轻迈出轿子,素手轻抬,摘下了帷帽递给了身边的杏儿,朝丫鬟淡淡颔首,丫鬟便领着人往宴席去。
丞相夫人的寿宴设在丞相府后院的花园里。
府里的后花园颇大,穿过一座垂花门楼,便可见一抄走走廊。再往前头是一片绿柳垂立,中间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而后,就到一长廊亭坊,坊中有一长形石桌,中间细水环流,水面上流过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四周柱子缠绕白色纱幔锦缎,纱幔低垂,虚挡住外头艳阳。
里头已有不少夫人小姐,丞相夫人坐在宴席主位,而其边上有一粉裙女子。
女子生得娇俏可爱,桃腮杏面,依偎在丞相夫人身旁,巧笑如嫣。
这会听见声响便转过头去,见着来人是姜慕姻,立即弯了眉眼,撒开母亲,像只蝴蝶一般,向姜慕姻飞扑而去。
姜慕姻在亭坊前被段惜瑶抱了个满怀。
“姜姐姐你可来了。”
姜慕姻笑着拧了一下段惜瑶的香腮,看了一眼亭坊内花团锦簇的热闹模样,问道:“可是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母亲正等着你了,快与我过去。”段惜瑶笑着拉起姜慕姻,踏上台阶,走进亭坊。
里头段夫人和其余人自然也见得姜慕姻来了。
这位国公府的大小姐在京中享有盛名,气度涵养极好,且深得当今太后喜爱。听闻前些年头,太后还有意向皇上请旨赐封姜慕姻为公主,认作自己义女。
但赐一无功无禄的外姓女子为公主,显然不合祖宗规矩,天子不知为何似也不甚乐意,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尽管如此,京中权贵世家的妇人也都“疼爱”极了姜慕姻。
如今见着她来了,自然也忙笑着招呼她入座。
姜慕姻被段惜瑶拉至身旁,要她坐下,而段惜瑶坐在丞相夫人身侧,所以她若坐这,在这宴席上的位置也就极其靠前。
她本是小辈,段惜瑶坐在她母亲身旁自是应当,可她坐这显然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这宴桌上,还有不少天子亲封的诰命夫人,侯爵夫人,怎么着都轮不到她坐这。
姜慕姻还是没有坐下,只是站着朝丞相夫人行了庆贺礼。谁知却被段夫人亲倪地拉着到自个身旁坐下,把段惜瑶都给挤一旁去。
“好孩子,你有心了。快坐下来,多日未见,今日可得让我好生瞧瞧。”段夫人携着姜慕姻的手,又含笑上下细细打量着她,看了两眼,段夫人又蹙眉道:“怎么瞧着是瘦了?可是府中有什么烦心事?”
姜慕姻笑着摇了摇头,“谢夫人关心,慕姻无碍。恐是近来天气渐热,有些胃口不开罢了。”
“这样……”段夫人点点头,又不知想到什么,只回头招了一旁的丫鬟上前,吩咐了声:“把前些日子酿着的酸梅汁拿上来,再拿些个开胃的糕点。”
一旁的段惜瑶一听,忙对那丫鬟道了声:“多拿些上来。”
段夫人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也嘴馋了,笑着道:“你这丫头,胃口这样好,还喝什么酸梅汤?再吃下去,小心越发圆润了。”
话里似有几分训责,可眼里却满是疼爱。
段惜瑶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了,气呼呼的模样倒是惹得一旁的妇人忙宽慰起来,又劝上丞相夫人几句,“惜瑶还小,正长身子呢,哪能束着?能吃是福啊。”
段夫人也没想着真拦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让丫鬟多备些上来。
段惜瑶满意了,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姜慕姻,却瞧见姜慕姻还不大动筷子,就自个往她碗里夹了不少东西。
段夫人看着女儿与姜慕姻交好,嘴角笑意也深了几分,颇为满意。姜慕姻家世好,品性极佳,她只盼着自个女儿能学上姜慕姻几分气性。
众人正吃着茶,话着家常,又听得一妇人朝姜慕姻问道:“听闻前阵子姜国公病重,如今可是好些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纷纷偏头看着姜慕姻,目露关怀之意。
姜慕姻刚饮了一口茶,闻言便放下茶盏,朝着众人笑应道:“家父已大病初愈,这些日子已经可以起身。”
“嗯,那就好。”那夫人颔首笑道,看着姜慕姻,又缓缓问了句:“也幸得当今圣上体恤国公大人,让他老人家在家安心养着就是,不用再日日去早朝,费心费力操心政事。”
姜慕姻垂下眼眸,淡淡一笑,并不应话。
建平帝不让父亲再去早朝,不再让他操心政事,说着是体恤,可却也俨然是明着夺了父亲的一切实权。国公府如今不过是挂着一名义上的荣耀。
在座的人,不可能会有一位不懂。
妇人瞧见姜慕姻不应声,又想说句什么,却听得丞相夫人突然开了口。
“咱们圣上可不得体恤姜国公吗?可别忘了,圣上这天下当年可是幸得姜国公才有的如今,姜国公功不可没,圣上又是个有心的人,定不会忘了国公昔日卖命的恩情。”
段夫人此话一出,众人也都随之一默。
也对,皇家是欠着姜家一个恩情。哪怕皇帝不认,可只要太后娘娘在一天,姜国公在这京中的势头就不会弱个一星半点。
思及此,众人又纷纷颔首附和,有一妇人坐在姜慕姻对面,还特意探身上前,关怀之至地看着姜慕姻,道:“你这孩子也不易,若府中有难事,可切莫一人扛着,只说出来,大家都帮衬帮衬。”
姜慕姻淡笑着应了声“好”,便含下眼敛,不再多语。
*
宴席过了大半日,桌上几位余留妇人继续吃着茶,闲话家常。
而席上几位小姐也都渐起身,三俩结伴着到院中走走散步。
姜慕姻很早就被段惜瑶从席上拖走了。
段惜瑶说后头荷花池的荷花都快开了,要她今日必得同她一并前去瞧瞧。
往常她独自一人,府中这样的美景竟都无一人可分享。
荷花池边假山环绕,绿柳成荫,微风袭来,缕缕清香萦绕在人的鼻尖,直叫人心旷神怡。
姜慕姻站在池边,看着这一美景,嘴角也轻轻翘了翘。
“姜姐姐如何?是不是很美?”
姜慕姻笑着朝段惜瑶点头,又见段惜瑶解下了自个腰间系着的荷包,递到她跟前,盈盈问道:“姜姐姐,这是我绣的荷包。你瞧我近来的绣工是否精湛不少?”
姜慕姻接过荷包,荷包是个浅粉色的绸缎布料,上头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姜慕姻瞧了一眼便知晓段惜瑶仿着的就是这一池荷花。
倒是绣得颇为逼真,栩栩如生。
“是好看。”姜慕姻夸了句,又看着段惜瑶,故意打趣道:“我正缺个新鲜样式的荷包,瞧着这个就极好,何不就……”
“赠了我?”姜慕姻把荷包藏到自个身后,朝段惜瑶眨了下眼,故意惹她。
段惜瑶见之,忙跳着去抢,急声道:“这可不行,姜姐姐你也知道,我这绣工本便不好,难得才绣成了一个!”
姜慕姻左手换右手,闹着段惜瑶玩,偏偏不还给她。
两个俏丽多姿,容貌迤逦的少女在荷花池边闹成一团,惹得一旁丫鬟都纷纷掩嘴而笑。
段惜瑶抢了半天抢不着,蹦蹦跳跳地倒是把自己累着了,只弯下了腰双手扶膝喘着气歇歇,一垂眸却瞥见姜慕姻明明自个腰间也系着一个荷包。
虽看着有些老旧了,但样式却是极精致,只扫过一眼,便知绣此物之人绣工必定极好,也绣得极其用心。
段惜瑶有些慕了,指着姜慕姻腰间,就道:“姜姐姐,你自个的绣艺分明要比我好上许多,何苦还来抢我的?”
姜慕姻一愣,顺着段惜瑶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视线一时凝住。
她顿了顿,含下了眼帘,纤手抚上了那个边沿已然有些泛黄破损的荷包,不知想到什么,思绪一时有些飘远。
段惜瑶不知姜慕姻怎么了,只觉得女子这片刻间,突然神色就淡了下去。
她有些疑惑,正要开口就听得姜慕姻轻声道了句:“这并非我绣的,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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