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骑上非机动车道, 故意撞人, 还故意破坏绿化带?”交警大队里, 交警叔叔沉着脸色调取了监控录像,“零八点二十五分左右,这个点儿,你突然从南通路变道一路右拐进了丹阳路, 你是不知道这是非机动车道禁止机动车辆通行, 还是觉得叔叔们一大清早的都很闲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
坐在椅子上的人没忍住抱住头盔辩解了一句,然而交警同志并没有听见他的嘟囔,又问:“你多大?成年了吗?”
“二十。”
“二十?”交警抬头看了一眼,“这都成年了啊?”
“怎么, 我很小吗?”
“没呢,成年人还这么……啧,不多见。”
办公室里,交警叔叔滔滔不绝的训诫声在耳边萦绕着, 贺猗和张媛丽并排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中途没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直觉今天看房的时间怕是要彻底给错过了。
“怎么了?时间很赶吗?”
“还好, 不过……”贺猗抬头看了一眼那穿着红白相间的装备, 整个就一非主流风格的男生, 叹了口气, “算了。”
怪天怪地,只能怪他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个傻逼, 不对,应该是他就算出门看了黄历,也照样遇见傻逼。
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还能跟他计较个什么?
等着交警终于教训完了,贺猗紧跟着站起,就听见交警道:“这次的事故是这小朋友的全责,不过呢,你光天化日之下对人动手也是不对的,所以罚也罚了,教训也教训了,我让他给你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你看还成不成?”
贺猗面无表情的颔首,他这会儿只想赶紧离开。
对面的少年倒是老老实实还算规矩地朝他鞠了一个躬,交警看了看还算满意,就把罚单交给了少年,“这个,去前面的网点交,你记得最好早点交,不过……我忘了问,你既然成年了,那你开车有证吗?”
“啊?”少年足足愣了半分钟,“骑机车还需要证吗?”
不等交警出声,少年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要是没证儿会怎么样?”
“无证驾驶,先行政拘留十五日。”
少年一惊,连忙道:“我有证,但是我忘带了……”
“出门不带哥,证也不带,小伙子你挺行啊。”交警干笑了一声,似乎是有点无语,“那身份证呢?带了吗?”
“身份证……没带,不过我会背号儿,可以吗?”
……
“你叫杨陆瑜?”
出了交警大队后,张媛丽想起刚刚在办公室的电脑上看到的名字,没忍住问了一句。
少年个子挺高,差不多得有一米八二,闻言摸了摸后脑勺,偏头狐疑地看她,“对啊,怎么了?你认识我吗?”
“……”
空气在这时沉默了一会儿,贺猗跟张媛丽对视了一眼,忽然笑了一声,“那还真是巧,我刚好认识你哥。”
“……”杨陆瑜愣住,“真的?”
见少年仍旧一脸狐疑,贺猗拿出手机,“你不信啊?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给你哥……”
看他似乎是来真的,杨陆瑜终于慌了,匆忙拦住他恳求道:“别啊,你千万别打,你要是打了我就死定了……”
贺猗一看他那副冒冒失失的样子就头疼,闪身躲开他抢手机的手,指了指大门口,低声威胁道:“你给我站那儿别动!你刚才不是还挺嚣张的吗?还想让我给你道歉?啧,你信不信我刚才要是往地上一躺,你这会儿就已经进去了?”
杨陆瑜:“……”
看少年撇了撇嘴没敢吭声,贺猗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只是他刚走没两步,就发现身后不远不近的缀着个尾巴,他蓦地转过身来,不耐烦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认得你。”杨陆瑜挠了挠头,“你好像叫贺猗?”
“……”
“你刚才要是往地上一躺,那可就得上新闻了。”
“……”
“你现在能不能送我去趟医院啊?我可以给你钱。”
“……”
医院这会儿人多,杨陆瑜估计是知道他不好惹,没敢离他太近,一个人坐在对面走廊的的椅子上,等着一会儿去做一个颅内CT,不过许是那一头红发太过张扬,他人坐在走廊里,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上午这么一闹,彻底错过了时间,贺猗跟中介联系过后,只得把看房的时间往后推了推,再加上他昨晚做了个噩梦,从今天早上起来后,心情就一直不怎么明朗,而且裴双意现在还发着烧,他这会儿也只想早点赶回家待着。
又原地坐等了十多分钟后,才终于轮到杨陆瑜去照颅内CT,出来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轻微脑震荡。
毕竟机车也算是一项高风险的运动,玩这块儿的平日里没个磕磕碰碰的也不太正常,不过好在杨陆瑜装备穿的还算勤快,身体上没摔出个什么毛病,就是脑震荡还是难免的。
贺猗拿着测验单子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杨陆瑜状态确实不怎么对劲,不然也不会从刚才出来后跟他说话一直慢吞吞的,大脑下面跟系了个秤砣似得。
只是这人出门手机没带证件也没带,车子还被扣押在了交警大队里,他就这么把杨陆瑜一个人丢在医院里貌似也不太像回事儿,贺猗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叶丁心打个电话。
他之前说有杨陆珩号码,完全是骗这小孩儿的,他跟他大哥在拍卖会上也就只有那一面之缘,只是叶丁心这会儿估计是忙着拍戏,没有接电话。
贺猗只能蹲下身子问他,“你记得你哥的号码吗?”
杨陆瑜这会儿后劲上来了,正头晕犯着恶心,但是一听“他哥”这两个字,顿时又跟即将被掐着脖子放血的大鹅一样,哆嗦着连忙摇头拒绝,“千万不能找我哥,让他知道我就死定了……”
“这怎么还怕上了?”贺猗奇了怪了,“刚才不是吵着闹着要找你哥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找了?”
杨陆瑜垂头看他,苦着一张脸没敢吭声。
贺猗想了想,“那你二哥呢?”
“二哥……我不知道……”
贺猗忍着发脾气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那熟人的呢?你别指望着我会收留你,我没打你一顿算好的了。”
“……”杨陆瑜憋了一会儿,“那你打给我琛哥吧。”
半个小时后,贺猗见到了杨陆瑜口中的那位琛哥。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样貌英俊,穿着宽松的体恤衫和深色水洗牛仔裤,虽然衣着简单随意,不过从腕上带着的那块两百多万的宝珀来看,就知道又是个有钱的主儿。
“不好意思啊,刚才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会儿……”
不过为人倒是挺谦和有礼貌的,贺猗听了,原本乌云密布的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一些,握了个手后他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杨陆瑜,“这是你家小孩儿是吧?”
男子笑了笑,“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倒不至于,就是耽搁了会儿时间。”贺猗回头看了一眼杨陆瑜,接着把手里刚刚拍的片子和测验单给了男子,“医生说他有点脑震荡,你要是不放心再带他去看看,这里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
“怎么了?”
“您要是方便的话,不如留个电话,后续的赔偿……”
“赔偿就不必了。”贺猗懒得再耽搁下去,他直接拒绝道:“我只是希望你们大人把这小孩儿看好,心智都没齐全呢,就出来玩车,这要是撞着老人小孩儿了怎么办?“
“您说的是,真的不好意思,不过……”
男子很快又从钱夹里拿出了一张名片硬塞给了贺猗,“方便的话,把这个收下吧,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说到此处,他看着贺猗的神色逐渐加深,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玩味的弧度,“我姓梁,叫我厉琛就好。”
“……那行吧。”
贺猗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男的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
待在vegas的第八天,巴赫给他找了个新地方,位置是位于主城区两英里外的一家青旅里,vegas是出了名的度假胜地,又是最具有犯罪气息的罪恶之都,每年从世界各地来这里旅游探险的游客数不胜数。
巴赫大概是怕他在郊区跑了不好找,在城区又人多眼杂不好控制,索性就把他隔离在了城区外的小镇上。
虽然距离城区也才两英里不到,不过这里给傅时靖的感觉却是天上地下两个极端。
赌城内的夜生活纸醉金迷挥金如土,赌城外却好像是西部最为落后惨烈的贫民窟,夜晚充满了病态的暴力和犯罪。
伊达尔这几天一直都跟着他,即便是上次配合他逃跑被抓回来后,巴赫也只是赏了伊达尔两个巴掌,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离开了。
傅时靖之后问了问,才知道伊达尔经常这么干。
这群游离在边境地区的人没有固定的职业和收入来源,所以经常会受雇主请托绑架一些人质来获得生存口粮。
不过一般都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大多都是替雇主把人质关起来教训一顿,给点苦头或者索要点赎金等等。
即便是真涉及了命案,恐怕一时也不会有警察管到这里来,因为每年在这个地方发生的枪击案足有两百多起。
因此,伊达尔经常会被那些人质收买,靠着点小费就带人逃跑,不过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人质早晚会被抓回来,伊达尔也一定会挨顿打,但是一百美金的小费却远远比两个巴掌值钱多了。
就像巴赫今天早上告诉他的,即便是给他一把HK-MP5再给他足够的弹药,凭他一个人也跑不了多远。
还能跑出国不成?
傅时靖弯了弯唇角,把调羹丢进了凉透了的酱汤里。
他虽然不至于那么娇生惯养,但是这种条件下未免也太为难人了,不能每天都洗澡不说,连主食都是干硬的面包和油腻腻到看不清颜色的花椰菜。
要是说傅时妧仅仅是不想他去插手海外业务,他大可以拱手让给她,然后辞职回国,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事情好像远远没那么简单,傅成学主要着手国内,这两个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管理着海外,因为这些年安安稳稳的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所以那些财务上的事儿一直没人去过问,反倒是他一来,傅时妧就急的恨不得把他彻底撵出去。
跨国业务在面临的法律和文化背景等多元化的条件下,带来的广阔市场和巨大利润的同时,其内部潜在的风险和失误也是不可估量的,他虽然担心可能是公司财务上出现了什么漏洞,但更多的是好奇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巨大的漏洞,以至于傅时妧一个女流之辈居然会跟边缘职业的人勾搭上,还对自己的亲弟弟玩绑票这么一套?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居然还会遇见这种事?不过仔细想想,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国内过得太.安逸了,远远忘了利益冲突下产生的危机,古时为了争权夺利尚且手足相残的事不胜枚举,如今一个陌生到仅剩血缘的亲人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他要连唯一的性别优势都不存在,就像傅时妧说的,他可能到现在为止还进不了环大的门,以后未来的董事长可能也是他那两个姐姐其中一个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多余的心思想这些了,接连几天没好好吃饭,他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需要热水么?“
伊达尔见他一点吃的也没碰就又躺回了床上,不禁从窗前站起,走过来好心询问了一句。
“我现在需要,那你有么?”
傅时靖扯开了袖口,脱了西装外套,这里的天气异常的闷热,再穿那么严实,完全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有。”伊达尔眨眼,伸出一只手,“两美元。”
傅时靖摊手,“你就是找我要两美分我也没有。”
伊达尔转身就走。
“……”
傅时靖被他震惊到了,“做人有必要那么现实吗?”
伊达尔没理他,此时屋内寂静的落针可闻,傅时靖额头上很快忍出了一层热汗,他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唇角一热,他睁开眼来,就发现有个影子蹲在他面前,拿着一杯热水递到了他唇前。
“谢谢……”
他撑着麻木的手臂起身,接过了水杯,就着里面的热水稍微缓和了一下绞痛的腹部,等到一杯水慢慢见底,伊达尔忽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枚玫瑰金的戒指,在浑浊的灯光下,熠熠发亮。
“……”
傅时靖愣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摸遍了全身,他陡然大怒,猛地起身扑了过去,“欺人太甚!”
伊达尔跑远,拿着戒指示意给他看,“这是你的?”
傅时靖脸色极差,“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上回他赖在贺猗家里时,偶然发现抽屉里的戒指盒中装着另一枚戒指,玫瑰金戒指原本就是两对,上次贺猗把他那个要走后,他趁着贺猗睡觉的时候,把另一枚偷拿了出来。
“可这是我在床底下捡到的。”
“还给我。”
伊达尔愣住,发现男人的情绪陡然变得晦暗,那眼下布满红血丝的地方仿佛隐压着一场即将泼天而降的暴雨,充满了不确定的压抑和危险气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傅时靖突然就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伊达尔抬起头来,就发现巴赫拿着猎.枪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而他身后也紧跟着出现了一个新面孔。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黑色背心下肌肉虬结的膀子上纹着青黑色的羊角骷髅头,面相是典型的东欧人面孔,深邃的眼窝里藏着两颗浅绿色的眼球,看着人时总是让人后背有些不寒而栗。
伊达尔慌忙把戒指收了起来,就发现那个东欧面孔的男人朝着傅时靖走去,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你们要做什么?”
“臭小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闷热的屋子里很快又进来了一个女人,伊达尔认出了,就是那天在射击室里拿枪指着傅时靖的女人。
东欧面孔的男人轻轻松松地把地上栽倒下去的人拽起来扔到了床上,接着从巴赫手中的药盒里拿出了一支针剂,伸手按住傅时靖胳膊,找到静脉后,把针剂慢慢推了进去。
“谢尔盖?”
傅时妧见状,有些着急了起来,“你真的要这么做?”
名叫谢尔盖的男人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把药剂全部推进去后才不紧不慢地夹着烟抽了一口,“不这样做,要不我待会儿一枪嘣了他?然后你再找个理由,说他不幸死在了这里某个不知名的枪击案中?”
傅时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针剂被丢掉后,谢尔盖站起身来,搂住她在她侧脸用力地亲了一口,“放心好了,只是让他睡一觉而已,7号这里会举行一场UFC格斗比赛,等着比赛结束后,我会把他放出去,到时候公司的漏洞都摆平了,即便他再想查也查不出什么,这次的项目没有收效,你们家老爷子会让他回国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萧清月”×5“王Cicada”×1“笑笑”×10“Snare "锁不住思念╯”×2的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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