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猗刚从Westn出来的时候, 外面正好下起了大雨, 雨水淅淅沥沥的在青灰色的地砖上砸出一片又一片的水洼, 他想了一会儿,放弃了冒雨冲过马路的想法。
转身返回多功能大厅点了杯咖啡打算坐等大雨结束,他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出门没有开车,这里离白岭区那块儿不算远, 他步行的话也就二十来分钟左右。
Westn健身俱乐部就在商业中心附近的南湖大道上, 是他之前开车找了一圈,集齐所有硬件设备还比较符合他理想状态的地方,因为他接下来半年的时间空档期比较多,索性就拿这段日子去健身房锻炼增肌。
其实重返职业赛场的事他也有想过, 只是原著贱受的身体素质实在堪忧,想让他跟以前一样轻轻松松连续三年进入总决赛拿下散打搏击的冠军称号,似乎还有些天方夜谭。
不过贺猗现在并不愁,演戏方面他不敢自我夸大, 但是论运动方面的天赋他还是成竹在胸的,就连他师傅都说过,他要是再努力两年, 就可以直接竞级国际举办的自由搏击赛事, 如果可以的话, 他甚至还有机会登上UFC的擂台。
所以本事没了他可以再练, 机会没了他可以再争取,如果就这么放弃了,那他一辈子也达不到他理想中的高度。
雨水在万千思绪中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贺猗又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他一般每天都会给自己预留八个小时用来锻炼,剩下的时间就在家里陪着裴双意,一般这个点,他要是还没回家,裴双意绝对会来打电话给他,果不其然,六点刚过了半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贺哥,你是不是回不来了啊?”
贺猗看了眼雨势,“可能还得等会儿。”
“跟你说了今天会下雨你偏不信,让你今早出门带伞你又不带……” 裴双意在那头没良心的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那需要我开车过去接你吗?”
“你来接我?”贺猗回过神,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不准胡来,我马上就回去的……”
话音未落,视线里忽然闯入一只手拿走了他放在桌上的咖啡杯,贺猗的目光下意识随着那手的主人慢慢视线上移,就注意到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神色戏谑地拿着他刚刚喝了一口的咖啡,顺着他沾过唇的地方咬了下去。
贺猗:“……”
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直接摔在了地毯上。
“帅哥,需要我陪聊吗?”
“怎么又是你?”
胃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痉挛,贺猗回过神来,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见他似乎想离开,那男人连忙伸手挡住他的去路,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味儿扑鼻而来,贺猗几乎当场窒息。
“哎呀,干嘛那么见外啊,要不咱们做个朋友呀。”
那男人光看长相其实勉强还能看得过去,就是穿着打扮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尤其是那近乎骚扰性的动作,贺猗要不是不想得罪人,这会儿真想一拳砸过去。
从上周末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遇见了这个自称勋爷的人,一开始这人也只是盯着他看,贺猗当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也就没当回事儿,到后来这人三番五次过来跟他搭讪,他才明白过来,这个自称勋爷的人好像是个gay,并且这健身房里几乎有一半的男性都被这人骚扰过,至于勋爷为什么至今还没被赶出去,那是因为他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儿子。
贺猗猜测,要不是Westn的设施和条件是周边健身房最为优越的,恐怕那些被勋爷骚扰过的男性早就离开了吧。
“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儿,不然一会儿我们就警察局见。”第三次打开那只攀上他肩膀的手后,贺猗忍无可忍。
“哎呦,我说你这人干什么那么粗鲁啊,我就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勋爷不怕死的笑了笑,试图亲近他道:“我看你长得挺像新闻里那个叫贺什么来着的小明星,你该不会就是他本人吧?”
贺猗悄无声息地收起来拳头,晲他,“你什么意思?”
那只手再次攀上他肩膀,勋爷轻飘飘瞥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笑道:“不想再上一次新闻就老实点不好嘛,我也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说着,他用眼光近距离的上下扫视了贺猗一眼,那眼中翻滚的欲望再明显不过,勋爷忽然放轻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揶揄道:“听说……你也是个gay啊?曾经还追了环大集团的太子爷五年?”
“……”
“那你现在是不是被人家傅总踹很久了呀?要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边来呢?说句实话,我其实中意你很久了,要是你不介意,可以考虑跟着我呀?”
“……”
“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呀,哎呀,你们这群小明星啊,说好听点是性子高傲,说难听点就是贱得慌,再高傲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向现实低头?你要不现在考虑一下,跟着我先做一晚,长期的,我可以给你提供资源啊,想重返娱乐圈也是……”
剩下两个字还没说完,他膝盖猛然受了一脚,一阵剧痛在骨头上电打一样瞬间炸开,勋爷登时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嘶叫出声,贺猗就已经伸手掰住他下颌往上一提,接着旋身捞过他胳膊往后背一折,两秒钟不到就把人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地上,让他舌头打结顿时连句痛都发不出。
“高傲啊?”贺猗低下头看着他贴近地面的侧脸轻蔑地笑了笑,“我告诉你,我还真就高傲了,姓傅的我都尚且看不上,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痛痛痛!你快松开……你要是再不松开,我以后绝对让你好看……”
贺猗闻言嘴里低骂了句,还要再说些什么,大厅门口忽然冲进来两个安保,气势汹汹地就朝他走了过来,然而还没走到他跟前,就被一个从按摩椅里慢悠悠站起来的男人给挡住了去路,之后他们说了些什么,贺猗没听清,只知道安保又退了出去,而那个男人,正是他上回在医院遇见的那位。
梁厉琛笑了笑,朝他递了根烟,“有空么?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坐着聊聊?”
贺猗面色平淡,也没接烟,“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见贺猗要离开,梁厉琛也没拦着他,只是在他即将擦肩而过时笑了一声,淡淡道:“其实我觉得那位勋爷刚刚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做人的性子太高傲,确实也不怎么好,尤其是你这种冲动易怒的个性,在外得罪人不说,也很容易吃亏给自己埋下隐患的,你其实更应该学一学,怎么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把讨厌的人给干净利落的做掉。”
……
两人就近找了家清吧,舒缓的轻音乐稍稍平复了一下贺猗内心过于急躁的情绪,昏暗却又陈旧的光影打在墙壁和吊顶上,给人周身营造出一种格外舒适安稳的氛围。
“喝点什么?”梁厉琛客气的问了一句,最后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会喝酒么?”
“谢谢,我不喝。”
贺猗拉开椅子在男人对面坐下,就看见男人给自己点了一小杯科罗娜,又接着帮他点了一杯加冰的荔枝甜酒。
贺猗:“……”心头忽然一阵说不上来的怪异。
“我还以为你不会喝酒呢。”
梁厉琛笑了笑,看着贺猗让服务员把甜酒换下后,又给自己点了杯度数比较高的烈酒。
“你约我来,是想说什么?”
贺猗面色不改的抿了一口,然后两只胳膊放在桌面上,其中一只手食指微屈着轻轻点在杯壁上,身体又略微后仰,向他呈现出一个十分松散随意的姿态。
“上次给你的名片,似乎没能派上用场,所以这次,我特地亲自来,想找你交个朋友。”
“朋友?”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过后,一阵酸甜的气息直扑喉头,贺猗滚了滚喉结,疑惑道:“为什么?”
“你难道从来不跟人做朋友么?”
“做,怎么不做?”贺猗说到这里,勾了勾唇角,“不过我这人很挑,不愿意跟你们这种人打上交道。”
“我们这种人?”梁厉琛反应过来后笑了笑,看向贺猗的神色多了几分有趣,“为什么?”
贺猗也不兴跟他继续闲扯,直截了当道:“你跟傅时靖认识吧,还是他的朋友。”
这句话他问出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梁厉琛意外了些,问他,“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医院,我们见过一面。”贺猗提醒了一句,“是E市的医院,你好像还认错了人,说我勾引你老婆。”
梁厉琛:“……”
“咳。”他抵唇低下头闷咳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这是个意外,我自己私人事情上出了些问题,如果对你产生了冒犯,我现在向你说声抱歉。”
贺猗并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伸手把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脸色已经有些许不耐,“所以你现在找我还有事吗?”
“我刚刚说了,只是想找你交个朋友而已。”
“我刚刚也说了,我不想跟你们这些人有牵扯。”顿了顿,贺猗抬头看他,笑了一声揶揄道:“话说……你背着傅时靖过来跟我交朋友,你就不怕他知道了,会生气?”
他其实本来不想这样问的,只是梁厉琛这个态度让他觉得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更何况傅时靖那种奇葩,在当初知道他跟裴双意有过接触后都能差点儿把自己气死,要是知道自己的好兄弟过来找自己以前交过的情人,那不得气炸?
而且原著贱受和渣攻在一起五年多,看梁厉琛这副样子和傅时靖认识也应该很久了,没道理会不认识他啊?那为什么上次在医院还要装作一副陌生人的样子给他递名片?
尤其是刚才他还经历过骚扰,梁厉琛这副样子,真的很难不让贺猗误认为自己又“烂桃花”属性BUFF加深,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给盯上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梁厉琛笑的无辜,“我这次来,除了出于私心想跟你交个朋友外,另外也是替陆瑜向你道歉的,上次他故意冲撞了你,他哥哥知道后把人狠狠打了一顿,想让他过来跟你道歉,不过陆瑜脸皮薄,没好意思过来,所以只能请托我过来帮忙道歉。”
“嗯,我接受你替他的道歉了,所以还有事吗?”
“后天有一场公路机车比赛,在典明郡的公馆里,陆瑜他想邀请你过去观看比赛,顺便想拉你入机车行。”
“拉我?”贺猗不甚明白,“为什么找我?”
“男人哪有不喜欢这种运动的?”
“……”
贺猗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挺喜欢机车的,但是玩机车太烧钱,而且危险度极高,一个弄不好就会从高速运动上摔飞出去,而且他这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比较惜命。
虽然练搏击也很危险,但是这种危险也只是针对于那些在擂台上被人吊打的人,而他这人一般上场都是吊打别人的,至于性命和安危这一方面自然要比玩机车好上不少。
“你真的不考虑?”梁厉琛看他似乎是又打算拒绝,“其实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只是典明郡最近有个新人项目活动,属于公益性培养,你要是想试试的话,可以去报个名,在同期新人里参加比赛的成绩足够好的话,会有奖励。”
贺猗本来想说他对奖励不感兴趣,但是当梁厉琛说出奖励是两张去UFC前排观赏门票时,他坐不住了。
“有时间……我会考虑的。”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大雨早已停下,贺猗一个人照常顺着原路回家,今天得罪了Westn老板的儿子后,他大概率怕是不用再去了,后面他得去找找别家。
不过梁厉琛今天说的那个条件他其实蛮心动的,如果换作以前,他可能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区区一个观赏性比赛去参加那种高风险的运动,可是搏击是他唯一的信仰,在他心里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如果没有这个,他可能现在什么都不是。
其实,玩机车他也不一定能赢得了别人,但是闲着总归也是闲着,试着博一把又能怎么样,赢了可以高高兴兴去看一场免费的比赛,输了的话,就当锻炼锻炼自己也没什么。
在即将走到家门口时,路灯下忽然遥遥弛过来一辆黑色的SUV,贺猗下意识瞥了一眼,发现有点像傅时靖以前常开的那辆揽胜,他本来也没当回事儿,等着快要擦身而过时,那辆车忽然在他眼前停下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是陈枳。
不同于以往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时的陈枳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带着一抹压抑和绝望,甚至在看见他时,发红的眼眶水泽波动,以至于贺猗差点儿都以为陈枳要哭给他看了。
陈枳确实是哭了,这个女人对他甚至是带着几分乞求。
“贺先生,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求求你了,能不能帮我去救救傅总……”
“……”
贺猗几乎有一瞬间的晴天霹雳,他怀疑自己耳朵可能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你说什么?傅时靖……他怎么了?”
陈枳只能长话短说,趁着贺猗还有耐心听她道明原因时,快速说了一遍,到了最后,贺猗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说姓傅的被人关起来了?”
如果不是陈枳哭给他看,他几乎以为傅时靖又在跟他玩什么把戏,想骗他回去。
“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过来找你的……”
贺猗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傅时靖被人拿枪追了二里地,差点儿性命不保。
“可是……你为什么找我?”
贺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从那些国外黑恶势力手里把傅时靖解救出来,搞不好他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不能报警吗?”
五秒钟过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多余。
陈枳揉了揉眼睛,接连几日没能好好休息,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憔悴疲惫,她不是没想过报警,只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国外,先不说报警会不会引起当地重视,主要是消息一传出去,她暂时还不清楚劫持傅时靖的人是哪方势力,万一要是打草惊蛇,直接把人给撕票了,那她上哪儿哭去?
再者她又想过这件事可能跟傅家内部人员有关,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更不能说了,万一要是把事情闹大,那后果根本不堪设想,先不说保不保得住傅时靖,这件事如果传开了,一定会对总公司产生巨大的冲击,后续的麻烦和后果更是会源源不断接踵而至。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别人,只是这几天下来,该找的,能找的人她都找了个遍,就连跟傅时靖关系最为亲近的梁厉琛她都找过了,可得到的回应也只是再等等。
如果再这么等下去,她真的怕不久就会等到什么噩耗。
事到如今,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来找贺猗,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跑来找贺猗,明明贺猗跟傅总已经闹掰了……明明知道贺猗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可她还是觉得只要找到贺猗,就总是会有一线希望的。
“就当是我自私心作祟一次,求你了贺先生,即便是救不出来人,你陪我去一趟也好,行吗?”
“……”
带着点潮湿的夜风吹过鬓发,贺猗想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绕过陈枳,一个人孤零零地朝着夜空里伫立着的楼层走去,他现在心里很乱,他知道陈枳这副表现,十有八.九,事情会是真的,可是,即便是真的,他又能做什么?
他连傅时靖那么一丁点的报复都扛不住,现在还让他去跟那群不知道面目的危险分子玩头脑游戏?这不是涮他吗?
更何况姓傅的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傅时靖,甚至觉得这种刻意扰乱他生活给他带来困扰和痛苦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吃饭噎死,喝水呛死,下楼梯摔死,到时候姓傅的狗男人要是真死了,他可能连做梦都忍不住笑出来,可是傅时靖现在真的要死了,那他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所以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天降正义?开什么玩笑。
“……”
就在陈枳一颗心几乎沉底时,贺猗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沐瑾”的灌溉×5
感谢“一衣带水”的手榴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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