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尔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因为光线受阻的问题, 贺猗无法辩清目前持枪指着他的人的长相, 但是单从体型判断能看出对方是个比较壮硕的胖子,他现在可以说是毫无优势,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身高。
“把手举起来,转过去!”
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贺猗微张着唇深深交换了一口气,他垂下眼扫了一眼已经从他手中脱离掌控摔倒在地的傅时靖,心中的思绪万千,不知为何,他现在竟然冷静的出奇, 像是压根就没在乎过那杆指着他的猎.枪在子弹已经上膛的情况下,随时有对着他后脑勺擦枪走火的危险。
贺猗乖乖举起双手面对着石墙站好, 周身这时寂静的落针可闻, 只剩下死亡的气息在夜风中悠扬,身后那人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用手摸上他后腰,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卸掉他身上唯一的武器。
不过大概是光线不好的问题,再加上那人一只手端枪,另一只手不好操作,卸了半天, 等到他终于卸下来时,“啪”的一声,枪竟然直接如贺猗所愿地砸在了地上。
“去,把枪捡起来。”
显然那人也没那么愚蠢, 为了防止捡枪的途中被贺猗偷袭,用枪杆指了指他后颈,命令他弯腰去捡枪。
大脑在此时快速运转,没有人知道他身上的汗已经顺着脊线流下彻底打湿了他后背,贺猗在心底默默提上了一口气,打算拼一把,反正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
3、2、1……
就在他蹲身握住枪柄的那刻,他猛地旋身侧踢,同时一只手速度极快地一把捏住那只对着他后脑的枪杆,在那只脚猛地踹上敌人胸口的同时,虎口陡然一阵发麻,“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耳边炸开,子弹带着滚烫的热度从贺猗指缝间偏射而出,在石墙上打出了一道带着火星的弹痕!
几乎是瞬间被惹怒,那人反应过来后迅速朝贺猗扑了过来,因为枪是长杆枪,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近距离上膛完全没有时间,当然贺猗也不会给他机会,刹那间,踢飞了武器后,两人就已经迅速扭打成了一团!
转身的途中,胳膊陡然被人紧紧地挟制住,几只拳头沉闷无情地砸在了他身上,贺猗一声不吭的忍下,近战他有经验,但如果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他几乎没有赢的胜算。
心念电转间,贺猗趁着那人专注往他右侧攻击的间隙,迅速反身,一胳膊肘狠狠地击打在了那人的下巴上!
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贺猗猛地被那人一甩,后背直接砸在了石墙上,无以复加的剧痛传来,他皱了皱眉头,口腔里此时已经多了一丝丝血味,赶在那只沙包大的拳头朝他正脸挥下时,贺猗猛地拔出折叠刀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那人的手掌!
“啊——”
惨叫声瞬间凄厉地划破夜空,在剧烈的打斗过程中,贺猗眼底因为充血过度已经见了红,而那人也因为疼痛太过剧烈,拼死挣扎下,贺猗被他一脚踹中小腿骨,手中的折叠刀直接被那人一把夺了过去!
大脑在这一瞬间几乎宕机,贺猗现在痛的根本站不稳,他忍着嘶吼出声的冲动再次咬牙冲上前,在那人试图拔出刀柄的途中,纵身一跃,双膝重重地撞翻在了那人的胸口上,接着他握住刀柄又把刀锋狠狠往血肉中掼了几毫米!
“我要杀了你!”
那人刹那间疯了一样的嘶吼,腾出一只手在混乱中又凶狠的往他身上补了好几拳,其中有一拳更是直接砸在了他侧脸上,贺猗痛的神情几经扭曲,可他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在这一刻如同一团火一样被彻底点燃!
他丝毫不为所动,齿关紧锁间攒足力气一拳又一拳地砸了下去,直到那壮硕的身形在他猛烈的攻击下终于停止了挣扎,贺猗才恍然回过神来,嘴里陡然一阵温热,他抬了抬下巴,竟然有血直接从嘴里流了出来。
“操……”
贺猗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动作僵硬地拿手擦了擦,起身的瞬间,身体直接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机制自动开启了保护功能,贺猗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麻木,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但是四肢很酸,让他使不上丁点儿的力气。
原本寂静的夜晚不知何时变得嘈杂了起来,不远处接连数声枪声响起,已经彻底打破了这座小镇原有的宁静。
贺猗瘫倒在原地不过半分钟,他就咬了咬牙竭力支起身子,身形踉跄地扶墙站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喘息,他抬起头匆匆扫了一眼眼前惨不忍睹的场景。
刚才那一场混战中,他其实压根就没料到自己居然能坚持下来,头脑一热间只知道往死里打,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或,连以前练搏击时学的那些技巧在这一刻都全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眼看那人已经没了动静,贺猗也不知道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他现在连自身都尚且难保,哪儿还有时间管那么多,他只能弯下腰捡起手.枪,朝着仍旧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傅时靖走去。
“真他妈欠你的……”
贺猗叹了一口气,鲜血和汗水止不住的从唇角还有身上流出,他弯下腰费力地把傅时靖一把拉了起来,接着捞过人双臂架在肩膀上,步伐踉跄地拖住他慢慢往灌木丛中走去。
……
吊顶的灯罩被枪一把击碎,在这一声怒吼过后,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男人脸色阴沉地收回了枪,冷冷地瞥了一眼傅时妧,“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他能还有命能活到今天?”
“可你怎么能骗我?那明明不是麻药!”傅时妧被他气的浑身发抖,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谢尔盖根本没打算要给傅时靖留活路,说好了UFC结束后会放他离开,全是谎言!
男人眼中的温度一时下降到最低,在激烈的争吵过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冷静,“你先听我说,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就直接做绝,你难道还想让他回去之后什么都不告发?傅时妧,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他现在的命捏在我们手里,我们才是赢家,只要他敢,那他也别想活!”
“可你说过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傅时妧狠狠剜了他一眼,接着眼中泪水决堤,她有些绝望地捂着脸,“你怎么能骗我,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
男人沉默了片刻朝她走了过去,劝慰道:“你怎么就不能想想我们的未来?如果事情被捅破,你我都会坐牢的,要不是顾及你,抓他来的当天我就已经开枪杀了他,而且我相信傅先生是个聪明人,现在他有弱点把握在我们手中,只要他惜命还想活下去,他就不敢轻举妄动告发我们的……”
“可你能保证一直这样威胁他下去?”傅时妧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地看着男人,“你不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确实不明白,我要是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他!哪里会让他有机会逃跑!”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两人同时回过头望去,就看见巴赫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粗犷的面孔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急,“谢尔盖,不好了,警察来了……”
……
天色愈发昏沉,贺猗走走停停,最终选择在一座废弃的铁皮房屋里坐了下来,周围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偶尔有一两户农家的篱笆墙挡在门口,把这里遮挡的很严实。
他松了一口气,把肩上的人找了个地儿放了下来,在刚才的打斗中,耳机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他现在没办法联系到陈枳,身上的力气又已经全部耗尽,更加没办法一个人带着傅时靖走出这里,贺猗只能勉强找了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想着暂时休息一会儿给自己攒点力气。
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坐下后,借着夜间模糊的光线看清了一旁的傅时靖,他试着伸手推了推他,可傅时靖还是跟刚才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贺猗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里陡然升起一阵不妙,他连忙把手贴近傅时靖的脖颈,在感受到颈动脉的波动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又接着伸手掐了掐傅时靖的人中和虎口,却怎么也没能把人弄醒。
贺猗想了想,他猜测傅时靖现在可能正是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在重度昏迷的情况下,人对于外界的刺激是没有任何反应的,这时他的生命体征会发生改变,呈现出一种濒死的状态,而且深度昏迷的人往往致死率会比较高,他不知道傅时靖这几天都遭遇了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他现在再不把姓傅的给弄醒,这人很有可能会就这么死在这儿。
他对傅时靖讨厌归讨厌,但是什么时候,人命都大过一切,贺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了很多种办法试图去叫醒傅时靖,然而十几分钟过去,到最后他连心肺复苏都做上了,可傅时靖怎么也不肯睁开眼。
“傅时靖?傅老板?傅狗?!”
此时此刻,贺猗几乎是有些慌了,他低下头捧着男人的脸,距离近的以至于他都能看清男人那黑直纤长的睫羽,然而他平日里明明看见这张脸都恨的牙根痒痒,可他现在的心底却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
四野阒寂,夜风冷清。
本就疲惫不堪的情绪和饱受重创过后的身体在这一刻更像一张即将拉满的长弓一样,让他所有的情绪濒临崩溃。
贺猗滚了滚喉结,深吸了一口气,他强忍着发脾气的冲动耐心劝道:“傅时靖,你可千万别睡过去了,你听见了没有?你赶紧醒醒,你要是敢死这儿,我今天晚上就白来了,就因为你,老子什么时候跟人这么拼过命?我本来就讨厌你,你要是还敢这这样对不起我,我会恨死你的,你听见没有,你快醒醒吧,算我求你了……”
念叨到最后,落在尾音处的字眼几乎哽咽的不成声调,贺猗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胸中的怒火在这一刻更是达到了顶峰,他没忍住陡然怒吼出声,“傅时靖,算我他妈求你了,你快给老子醒醒!给老子他妈的醒过来成不成?!”
“……”
然而从刚才到现在,整整半个小时过去,傅时靖好像就跟真的死了一样,一点回应也不愿意给他,到了最后,贺猗几乎都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垂下眼帘,呆坐在原地许久,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总觉得眼眶酸痛的不行,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可越揉他越觉得难受,胸口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一样让他喘不过来气。
早知道他就不该来的,早知道他就不该一时冲动答应陈枳的请求的,傅时靖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如果不来的话,现在应该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吹着空调看着电视,可现在却因为这个狗男人,一身伤痕地坐在这儿,拼死拼活的把人救了出来,到了最后,现实却告诉他刚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呃……”
夜风无声地吹透了他湿透的后背,就在这时,一丝丝细微的呻.吟声蓦地在耳畔响起,贺猗登时一愣,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去,就发现男人皱了皱眉头,唇角微微张开,像一条刚出水的鱼一样亟待着喘息。
“傅时靖?”
他连忙抽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脸颊,在得到明显的回应后,贺猗心头一喜,他俯下身伸手穿过男人的后背,打算把人扶正,“你好点儿了吗?”
“……”
傅时靖这会儿似乎是刚回过神,视野还不怎么明晰,但是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后,他心头微微一怔,五秒钟过后,巨大的狂喜宛如浪潮般朝他层叠涌来,他按捺下内心的激动微微坐正了身子,喘了一口气,面色不改地点了点头。
贺猗见他明显还有些初醒时茫然的样子,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但是再怎么样,人好歹是醒了,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如释负重,“还好,还没死就行……”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有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朝他伸了过来,接着小心翼翼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贺猗一愣,下意识就想甩开,但是想了想,又被他给忍住了。
他心里这时其实是有些不安的,刚才他太慌张以至于忘了掩饰自己的口音,就是不知道傅时靖有没有听到……
然而接下来,傅时靖好像确实如他所想,装作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甚至还十分淡定地问了他一句,“刚刚……是你救的我?那你叫什么名字?”
贺猗清了清嗓子,随便编了个外国名儿搪塞了过去,见傅时靖信以为真,他忐忑不安的内心总算慢慢踏实了下来,只是他回过神,就发现傅时靖依旧紧紧地握住他手心不肯放开。
湿.漉漉的鲜血和汗水被贴合在一起的掌心交缠在一处,男人身上过于滚烫的温度更是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贺猗试着抽了抽手,“你能不能松开?”
“我…….”然而傅时靖不仅没有松开,甚至还很虚弱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舒服,你怀里能不能借我躺一躺……”
“什么?”
贺猗刚问完,眼前那么大个身影直接朝他扑了过来,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直接穿过他腋下,紧紧地抱住了他,贺猗愣了好一会儿,陡感头皮一阵发麻,他低下头看着那只埋首在他胸口前的脑袋,有一瞬间想一巴掌给拍开。
然而傅时靖接下来的话让他成功的止住了打人的念头。
“Carey,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贺猗咬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不用谢,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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