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秦城抓着笔的手都有点轻微的抖动。
只要他签下名字，《鱼的灵魂》这个项目就是他的，LC就可以步上新的台阶，以后有没有凌芒在都不再重要。
他秦城再也不用活在凌芒的阴影下，从今往后，LC只有秦城，没有竹亡。
眼看钢笔的笔尖就要落下，起身到窗边接电话的项目经理李明却突然回身，出声打断，“等一下。”
秦城笔尖一顿，抬头看过去，眼中带着不解，“怎么了？”
李明收起手机，俯身过来把他手中的合同抽走，“上头有新的指示。”
新指示？
秦城心里顿时冒出一股隐隐的不安，但他面上未显分毫，语气平静的询问：“什么意思？”
“向总要见你。”
秦城一愣，“向总要见我？”
李明点头。
从通知他们签约开始，向熠就没露过面，现在却在即将签字的关头，突然说要见他，秦城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他合上笔帽，尽量压下声音里的颤意，“是应该去见一下向总，不过我们是不是先把合同签完？”
秦城说着笑了一下，“你看现在就差我签字盖章了，不会耽误太久。”
李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回了一个笑，“这个不着急，向总的意思是，见完他再说。”
至于见完后能不能签那就不知道了，按李明对向熠的了解和电话里的语气，肯定凶多吉少。从檬果创立之初他就在这里工作，三年多时间，还没见过向熠的语气这么冷过。这位秦编剧，八成是触到逆鳞了。
再联想到今天公司群里的八卦，李明觉得自己最好谨言慎行，免得殃及池鱼。
“李经理，您看，能不能透露一点？”
秦城压低声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也是听上面行事。”
李明收起桌上的资料，抬手示意，“秦编剧，这边。”
这么明显的送客姿势，秦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配合起身，惴惴不安的跟着李明出了会议室。
秦城回忆了一下，从昨天接到电话开始到现在，他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要跟檬果签约的事情，
所以LC知道真相的人不可能泄密，向熠也就根本不可能会知道他撒谎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檬果直接联系上凌芒，秦城转念间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圈里人都知道，竹亡从来不参与工作室签约的事情，最多就是电话沟通一下具体事项，且每次都会事先通过他来联系。
再者凌芒离开LC的消息一直被他压着没有官宣，离开前凌芒也答应他三个月内不会私自公开说明。以他对凌芒的了解，凌芒决计不会出尔反尔。
没人知道凌芒已经离开的消息，檬果就更没有理由会直接联系凌芒本人。
那在签字前突然喊停要见他，是为了什么？
秦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钱的问题，LC的报价一向比同行高一点，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倒是好办。
这次少拿一点也没关系，就当是给LC的一次免费宣传。
秦城如是想。
眼看电梯就要到达，秦城决定抓住最后一点机会，“李经理，是不是合同有什么问题？如果是报酬方面，我们可以再谈。”
李明抬步走出去，“到了，您不妨直接跟向总谈。”
叩叩。
“进来。”
李明推开门，示意秦城进去，继而朝向熠微微颔首，关上门。
传说中的总裁夫人走了？
李明带着疑惑走到林晓安的位置前，抬手敲敲桌面，在秦城面前的严谨认真一扫而空，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人呢？”
林晓安眼睛一亮，站起来凑近李明，压低声音问：“你没看到？”
李明摇头。
他刚刚特地用余光扫了一圈，别说人了，连点多余的物品都没有。
“什么都没看到。”
林晓安猛地捂住嘴，啊啊啊啊，这么劲爆的吗？
人没出来，又不在办公室里，能在哪？肯定在休息室里啊。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总裁那个休息室，除了他本人和打扫的阿姨之外，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的，连作为大学同学兼好友的南副总都不行。
就在不久前，南副总加班通宵后想要进去睡个觉，还被向总拎着领口丢出办公室。
她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
为了封口，南北还给她多发了一个月的奖金，钱还没花完呢。
现在，居然有人能进去。
啊啊啊，林晓安冒着星星眼，脑袋里已经脑补完一出儿童不宜的开车现场。
办公室~哦，play……
“嘿……醒醒。”
李明打了个响指，“口水要出来了。”
林晓安条件反射去擦，当然什么都没擦到。
林晓安翻了个白眼，“讨厌。”
“行啦。”经过林晓安这一反应，他想不明白都难了，那几包辣条稳了，李明拿文件敲了两下桌面，提醒道，“一会注意点里面，橙色预警。”
林晓安一凛，会意点头，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冲进去。
办公室里。
向熠闲适的靠在座椅靠背上，瘦削修长的双手泛着冷白的光，和手上的黑色文件夹形成鲜明的对比。
早前脸上的冷肃已然敛去，恢复成了惯常的冰山脸，连根头发丝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秦城没见过向熠，第一眼看到时却莫名觉得眼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随后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强的气场和出色的样貌，如果见过他决计不可能会忘记。
大概率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看到过照片之类的，所以留下了一点印象。
秦城在向熠的注视下尽量让自己紧绷的肢体走得自然一点，扯动嘴角露出自认为最诚恳的笑来，“您好，向总。我是LC编剧工作室的秦城。”
向熠点了下头。
“坐。”
秦城依言过去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那道迫人的视线在打完招呼后就收了回去，却直到此刻都如影随形般的钉在身上。
一直没听到对方出声，秦城不得不先主动开口。
“不知道向总要见我是什么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的文件上敲了两下，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随之响起，“有件事需要确认。”
秦城的目光随着那根手指动了动，后背的冷汗涔涔往外冒，秦城觉得，就是当年的高考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好在多年的工作经验没让他太失控，保持着跟外表相符的温文尔雅，甚至还笑了一下，“不知道向总想要确认什么？”
“确认竹亡对这个项目的安排。”向熠掀起眼皮，没有错过秦城一闪而过的错愕。
就这一点，他就已经能确定，秦城在撒谎，而不是像他家小刺猬说的那样，可能是个误会。
一想到凌芒被人这样算计，先前压下去的怒火又有死灰复燃之迹，向熠将手放到手机上，轻轻敲了一下，“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是问题有点大。
先不说他是背着凌芒做了这件事，就是他现在豁出去脸面不要主动联系凌芒，他也联系不上。凌芒现在不仅不接他电话，甚至连陌生电话都不接。
秦城死死掐住手心，不让心里的惊涛骇浪泄露半分，“不好意思向总，竹亡现在在国外度假，不是很方便接电话。”
“是吗？”
向熠轻飘飘的丢出一句反问。
秦城心虚得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如果现在是站着，他肯定已经跪下，再出声时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颤抖，“是。”
“那竹亡……老师什么时候方便？”向熠随意问道，他好像根本没注意到秦城的不自然。
秦城又暗自松了口气，也许人家只是走个流程询问一下，是他自己过于紧张了。
秦城道：“因为他去的地方比较偏僻，手机一直没有信号，我们也暂时联系不上。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给他发了信息和邮件，我想竹亡看到后会第一时间回复。”秦城说着又补了一句，“如果向总是想知道LC对这个项目的安排，可以暂时由我来解答。”
“去的哪里？”
“……”
秦城硬着头皮道：“非洲。”
怕向熠再追问非洲具体哪里，秦城僵硬的转了话题，“不然我先跟向总说一下项目安排？”
“不用。”
秦城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向熠再次开口。
“秦编剧请回。”
向熠同时按住电话快捷键，“送客。”
……
秦城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跌宕起伏，昨天早上莫名接到檬果的电话，让他今天来签约，签字前一秒被紧急叫停，而现在，就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到竹亡，他们就又要取消签约。
白白让他跑一趟，耍人都不带这么玩的。
只是不等秦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办公室大门被推开，林晓安快步走进来，微微躬身，“秦编剧，请这边走。”
“向总。”秦城脸色陡然煞白，却依旧强迫自己快速把话说完，“只要一联系上竹亡，我会让他第一时间跟你们联系，请您再考虑一下。”
向熠低头翻开文件，一个字都没多说。
林晓安再度出声，“秦编剧，这边请。”
“我要一个理由。”秦城坚持。
林晓安默默在心里腹诽，这种时候说多错多，还不如麻溜的走了，说不定下次还能再合作。再闹，只能进檬果黑名单了。
秦城却尤不自知，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拍在桌面上，目眦尽裂，“说要签约的是你们，在最后一分钟爽约的也是你们。檬果就是这么办事的吗？耍人很好玩吗？有钱了不起吗？”
“秦编剧，请您冷静。”
冷静？让他怎么冷静。
明明是煮熟的鸭子，却就这么飞了，他怎么可能接受。
秦城只觉得被生生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困难。如果从未得到过希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失望。
不久前他还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签约，只要落笔，项目就是他的。现在却突然被告知合作取消，秦城接受不了。
他好不容易爬到了顶端，绝对不接受再次跌落谷底。
“檬果出尔反尔，我可以告你们违约。”
听到这句话，向熠终于从文件里抬头，褐色眸底风雪肆意，风刀霜剑，语气更是森冷，“我等着。”
轰的一声，秦城的脑子炸了。
他现在脑中只有一句话：他知道了，檬果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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