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颗火星

    “你想把你自己打死吗?!”

    西里斯的声音震得她耳朵发麻,抓着她手腕的手更是像铁钳一般。不必说,他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生气。

    如果温妮莎能选择,她多希望发现自己在哭的人不是西里斯呀。哪怕是那几个总是嘲笑她的斯莱特林,或者是会继续嘲讽她的丽塔都行,只要不是西里斯。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哭鬼了。

    可是温妮莎根本止不住眼泪,更因为是被西里斯抓到在哭而感到羞愧。她用尽全力将脸捂的严严实实,生怕西里斯看到自己哭起来的丑态——或者说,她怕看到西里斯失望的表情。

    西里斯同她的手“搏斗”了半天,又发现她没有接着自残的倾向,便终于也松开了她的手。温妮莎感觉到他的力道渐懈,忙不迭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祈祷西里斯快点离开。

    可是等了半天,没等到西里斯离开的脚步,反而等来了他怒气冲冲地问话:“看来我听说的是真的了?艾尔·诺特和他那兔子似的弟弟真的在欺负你?”

    温妮莎愣了一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诺特”这个姓氏。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意识到艾尔·诺特是克拉伦斯·诺特的哥哥,而克拉伦斯就是一直对自己恶意满满的几个斯莱特林之一,她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是她现在的难过根本同他们无关(他们的嘲笑和丽塔的话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于是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西里斯有些闷闷地说。“最好是有,正好我现在心情不好,非常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哦,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没有,谢谢,我是说……”温妮莎长叹一口气,因为刚刚大哭过,声音发哑。“我是说我没事,真的……我什么事都没有,而且我现在要去、要去图书馆了,对,有一本书要还。”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起身背好她的旧书包就想溜走。可惜她忘记了西里斯要比自己高上许多的事实,这个13岁的少年只是伸手抓住了她的书包带,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拉住,还顺便将她转了个个儿。

    于是温妮莎红肿的双眼,以及她那因为痛哭流涕而愈加明显的红鼻子就暴露在了西里斯眼前。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非常不适合撒谎,嗯?”西里斯一手提着她的书包,一手拢了拢散落到脸颊边的黑发。他的眉头紧皱着,表情好似是在审视一份不合格的变形课作业的麦格教授。“还有,你现在的样子很不雅观,非常不雅观,爱哭鬼。你没带手帕吗?擦擦你的眼泪和……哦,鼻涕。”

    温妮莎低着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格子手帕,磨磨蹭蹭地把自己收拾干净。西里斯松开自己的手,靠坐在课桌边,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温妮莎慢吞吞地把脏了的手帕叠成一个方块。“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怎么总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你?”

    西里斯的话令温妮莎有些疑惑,她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西里斯对她苦笑了一下:“看什么?我现在也很不高兴,或者说……”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地上一只正在爬行的甲壳虫,伸脚把它碾入地板缝里:“……很难过,”甲壳虫从地板缝钻了出来,他的脚这次重重地踩了下去:“还很气愤。”

    甲壳虫再也没爬出来。

    温妮莎为那只甲壳虫狠狠揪了一下心,但是随即就被西里斯言语间流露出的颓废吓了一跳。她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指甲,想说两句话安慰西里斯,可是又觉得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需要自己拙劣的安慰,一时之间急得踮起了脚尖,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可以找找波特,他是你的好朋友,他也许可以……”

    “你有去找伊万斯说过你的痛苦吗?”西里斯好笑地看着她。“或者问问那个长了一身蝴蝶的罗杰斯(苏菲·罗杰斯)?要不然是麦克唐纳(玛丽)或者希尔(姬儿)?”

    温妮莎摇摇头,她是不会把这些事告诉给她的朋友们的——她甚至如此害怕她们知道,她害怕失去她们,那样她就连刚得到的一点点温暖就都遗失殆尽了。

    “所以我也不会和詹姆说。”西里斯抱起了双臂。

    “但是,”温妮莎抽嗒了一下,又急又快地说:“但是这不一样,西里斯。波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永远不必害怕会失去他!”

    西里斯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字一顿地对她道:“这是一样的,温妮莎。我的确永远都不害怕失去他,他是不会离开我的。但是,温妮莎,有些问题是只有自己才能够解决的,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未必能帮的上忙。”

    温妮莎有着惊讶,这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论调。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朋友的帮助、亲人的关爱和天父所不能解决的。一个人在这世界终归势单力薄,怎么会有只有自己才能够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呢?”她思虑再三终于问道。“什么是只有自己才能解决的问题?”

    她的话像是一个好笑的笑话,成功地把西里斯逗笑了。虽然那璀璨地光芒只是在他深灰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但是温妮莎还是捕捉到了那点笑意。她羞惭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

    “我是谁。”西里斯说。“这么说可能太模糊了,但是你有想过吗?我是谁,我的父母为什么是我的父母,我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为什么我是我,而不是别人?”

    我……是谁?

    “你……你就是西里斯啊……”温妮莎更迷糊了。“你是西里斯·布莱克,是……”

    她的话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西里斯刚刚自言自语般地问话,此刻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逐渐变成了她自己在质问自己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你的父母是他们?为什么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你的身世低贱又不光彩?为什么……

    “你说的没错,那是我父母给我的名字,其中还有一个词继承自这个古老的家族,包含着他们可笑的希望。”西里斯冷笑道。“但是更重要的不是他们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我,而是我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我自己。”

    温妮莎似懂非懂,西里斯刚刚说的话和丽塔适才对她和她母亲的侮辱交织在一起,像是两只争夺领地的雄狮,在她的脑袋里相互撕咬、殴打,试图分出个你死我活。

    “算了,别想了。”她正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之间,西里斯却突然用指节在她额头叩了一下。温妮莎几乎马上就要蹲下身去,蹲了一半又硬生生地顿住了。

    这是西里斯,他没想打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温妮莎深呼吸了一口气,僵硬地重新站好。对面的西里斯这次终于笑出了声:“你改进的还挺快的,爱哭鬼。下次如果还有人欺负你,你也要这样站起来,然后狠狠地揍他们一顿才对。”

    “我……”温妮莎嗫嚅道。“我打不过他们。”在温妮莎心目里,就算是瘦弱如诺特兄弟,对付她也是绰绰有余。

    “那你学多魔法是干嘛用的?”西里斯奇怪地问道。“你是一个女巫,可不再是一点魔法都不会的麻瓜!”

    温妮莎张开嘴巴,竟然觉得西里斯说的完全正确。她是个女巫,她这样刻苦地学习,不就是为了把握住这力量吗?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了,走廊里渐渐热闹起来。西里斯离开了一直靠坐的课桌,伸了一个懒腰。“哎,本来想逃课好好睡一觉,结果被你打断了美梦……好吧,正好肚子饿了去找詹姆……嘿,爱哭鬼,你还在等什么?”

    温妮莎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问:“是叫我吗?”

    “反正不是哭泣的桃金娘。”西里斯潇洒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摆手:“你不饿的话我就先走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画像讨论有个爱哭鬼在这层楼里迷了路……”

    “不,请等我一下!”温妮莎涨红了脸,快步跟上了西里斯。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金红的日光像一把宝剑一样劈开了厚重的云块,透过走廊尽头细长的窗户,投射到温妮莎和前面的前面身上。温妮莎看着西里斯被阳光染红的头发,愈发觉得那同他本人一样,都是一团火焰,而她如同一只飞蛾,离他越近、了解的越多,越想再靠近些、再靠近些……

    十字路口突然窜出一头乱发的詹姆,他跳起来半挂在西里斯身上,压得他的肩膀倾斜了一下。“你上堂课去哪了?!”詹姆装作用力地卡住西里斯的脖子,莱姆斯和彼得在一边笑着看他们。“居然敢自己跑掉不叫上我们三个!你知道魔法史没有你有多无聊吗!”

    “说得好像你曾经觉得它很有趣似的。”莉莉和玛丽挽着手走过来,温妮莎看到苏菲正在后面试图给姬儿别上一只夸张的、施了魔法的蝴蝶结。詹姆对莉莉撇了撇嘴:“我当然没有伊万斯小姐的求知心,看什么都那样有趣——呵!西里斯!你偷袭我!”

    西里斯和詹姆打闹在一起,莱姆斯还是笑,倒是彼得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了。莉莉责备他们不该在走廊上惹乱子,玛丽正和赶上来的苏菲、姬儿窃窃私语。从温妮莎身后投射来的阳光越来越灿烂,将她眼前的这些人镀上绚烂的金边。

    温妮莎觉得很羡慕。

    突然,莉莉回过了头,看到温妮莎时露出了微笑:“我就知道我刚刚没有看错。嘿,温妮莎,一起走吗?”她向温妮莎伸出了手,其他三个女孩子也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詹姆还半挂在西里斯身上:“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不要走神好吗?”西里斯嘴里应着,眼睛却瞟向温妮莎的方向。

    温妮莎迟疑了一下——她想加入他们,她想成为这金色的群像中的一员。她想活在阳光下,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又或者赋予她什么样的身份,她想成为自己要成为的自己。

    她握住了莉莉的手,女孩子们马上将瘦弱的她围在中间。苏菲见她眼睛红红的就要问,结果被姬儿捂住了嘴巴,挣扎着哼哼。玛丽帮她正了正歪掉的领带,莉莉给她拉好半开的书包。温妮莎觉得自己刚刚冷下来的眼眶,又被热血蒸腾的发烫。

    “你完啦!”詹姆终于找准机会,把西里斯铲倒在地。西里斯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向莱姆斯和彼得伸出手要求扶他起来,詹姆则在一边对着过往的一年级生耍帅。温妮莎路过吵闹的男孩子们,正对上西里斯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灰色眼睛。这一次她终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真正快乐的光芒。

    温妮莎喜欢写日记。

    有时是几件事,有时只是几句话,但无论写多写少,她总要在日记的最后写上一段天父的教诲。

    但是今天她什么都不想记,因为她觉得这天发生的事,她永远都不会遗忘。于是她拿着蘸水笔在笔记本上徘徊许久,也没写下一句天父的教诲。

    同寝室的艾比和丹妮丝早已经睡了,她点着魔法灯,看着灯芯跳跃的蓝色火焰发呆。她不喜欢蓝色的火,而更喜欢红色的。就像是……

    她重新给羽毛笔蘸饱墨水,在墨水瓶边沿轻轻磕了磕,然后郑重地在这天的日期下写下一句话:做自己想做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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