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妮莎度过的最惬意且愉快的一个暑假,卢克开始几星期几星期的出门,温妮莎的那次质问后,他只出现了一次。假期里再没有刻意堆砌的繁重作业,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没有孤单寂寞的窗边倚坐。她随心所欲地研究自己喜欢的内容,却也没有放弃卢克过去教授的课程;她通过飞路网到潘多拉或者莉莉家游玩,店铺一关就是十天;闲暇时刻的消遣不再是趴在窗边看对角巷上的人来人往,而是玛丽和姬儿的突然造访,是同潘多拉在冷饮店晒着阳光分享同一本书,是教鹦鹉黄油念各种各样的咒语,是锁了店门被詹姆和西里斯带到街上闲逛。
温妮莎的十五岁仲夏,像是一杯加了蜂蜜的柠檬气泡水。有些许酸涩,可更多的是澄澈和甜蜜,是薄荷叶沉沉浮浮的愉悦,是附在杯壁的起泡上升破裂的欢快。那一个个带着柠檬酸涩香气的气泡永远地留在了阳光灿烂的仲夏,破开的是朋友们揶揄的笑容,是和莱姆斯关于黑魔法防御学术探讨,是彼得寄来的玫瑰牛轧糖,是伊万斯夫妇的热情拥抱,是林奇夫人的干奶酪和林奇先生特调的爱尔兰咖啡,是詹姆偷偷带来的火焰威士忌。是莉莉提到詹姆的不自在,是从潘多拉嘴里突然冒出来的洛夫古德,是苏菲信里光芒万丈的詹姆,是西里斯偷偷留在柜台上的金质高布石。
是轻松的西里斯,是愉快的西里斯;是火焰上笑容热烈过火焰本身的西里斯,是壁炉里突然拍着灰尘出现的西里斯;是推着她走的西里斯,是带着她半夜爬屋顶做天文学作业的西里斯,是被詹姆抖搂了糗事恼羞成怒的西里斯,是告别时弹她的额头,轻声说“学校见”的西里斯。
她好期待新学期的开始,她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点璀璨的星光。而那颗不断闪烁着、邀请她前行的星星,是天空中最亮的天狼星。
指引她未来走向的那颗星。
在开学前最后一个晴朗的夏夜,西里斯带着温妮莎一起爬上小店房顶完成星图描绘。画完最后一幅图后已经是凌晨三点,西里斯和她并排躺在屋顶的毛毡上,温妮莎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的下坠着。她正想问西里斯是否要用飞路网回詹姆家,或者她可以请他到破釜酒吧住上一晚——她的零用钱虽然很少,但是攒下的零钱还够住一间上等客房。
可是西里斯却突然开口打断了正在内心数钱的温妮莎:“你想过未来吗?”他翘起的长腿轻轻的晃着,声音悠远得想从星空传来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没有。”温妮莎振了振精神,聚精会神地思考片刻后回答。“我不知道,也许要快乐或者有更多的加隆……要比现在过得更好吧。”
曾经她在酒吧后厨洗盘子的时候想过,她以后要做一名很厉害的厨娘。她会有一家自己开的小小餐馆,前面是店面,后面是一个有着宽敞卧室和客厅的套房。她能够和妈妈住的舒舒服服、暖暖和和,而因为开的是餐馆,所以永远不怕饥饿。闲暇时她们会一起煮红茶、做甜点,谈天说地,一起读书。她能穿上妈妈亲手缝制的围裙,而妈妈每天都能摆弄她喜欢的花。院子里种满甜美的浆果,要有高高的苹果树和樱桃树。到了采摘浆果的夏日午后,会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推开篱笆门,张开双臂快步向她们走来,高声对她们说“我回来了”……
这个美梦和对天父的虔诚,一度支撑着温妮莎度过许许多多个冰冷饥饿的夜晚。可是当她亲耳听到卢克对她说“我是你父亲”,亲眼看着母亲在自己眼前咽了气后,这美梦就成了一块发霉的奶酪,再不能端上她的桌面。而霍格沃茨的生活再次点燃了她的生活,温妮莎觉得,再没有比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光更美好的时候了。所以她几乎是刻意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想生活在外那愈加灰暗的未来。
“我想过。”西里斯的谈兴似乎很高,温妮莎侧过头去,看到他一只手曲着枕在脑后,另一只手的手指则在腹部有节奏的轻轻敲打,这表示他对正谈论的事情很感兴趣,或者正在思考某些东西。“在我没离开那个阴暗的墓穴之前,我最渴望的就是自由的天地。现在当我有了自由之后,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狭隘。这个世界上原有比一个人的自由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许多人的自由……你明白吗,温妮莎?”
他向温妮莎的方向转过脸来,深灰色的眼睛灿若天上的群星。温妮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浅浅的倒影,这一幕令她心颤到几乎不能自已。“我……我不太懂。”她连说话都不太连贯了。“你介意、介意和我说说吗?”
“当然不。”西里斯轻轻地笑了笑,笑容瞬间点亮了他英俊的面庞,且随着他的话越来越灿烂。“我想做一名傲罗,做一个抓黑巫师的傲罗。詹姆也这样想,我听到他那样说时高兴极了!哈,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想到了一起……”
温妮莎刚刚的心颤全部转化为心悸。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西里斯的袍子,有些紧张地支起了半个身子:“可是!”她盯着西里斯犹带笑容的脸。“可是那很危险,西里斯。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神秘人和他的使徒们到处——到处兴风作乱,而且他们——”
“当然。”西里斯回答说。“我实在太清楚外面是什么样。鼓吹着纯血论的傻瓜们四处戕害无辜的麻瓜和一切反对他们论调的巫师,就像是一群疯子。”他安慰式地拍拍温妮莎的手,叫她重新躺下来。“如同你会去阻止穆尔塞伯和艾弗里对麦克唐纳的侮辱一样,我也想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而不是惨剧发生时袖手旁观。”
温妮莎知道西里斯说的对,可是她的胸口就是有种塞了棉花上下不能的堵塞感。于是她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起。
“你担心我?”西里斯突然有些好笑地问。“哦,如果我现在有一面镜子,应该叫你看看你的表情。”
她像被窥破了心事般磕磕巴巴地撇过头:“没、没有,你——你那么厉害……”
“你能意识到这点,还算有救。”西里斯开玩笑地回答,可温妮莎就算不回头都想象的到他的神采飞扬。“我还记得我一年级去买魔杖的时候,奥利凡德说白橡木最适于无畏者,而他们通常善于决斗。”
温妮莎悉悉索索地转过身,撑着脑袋看他。他此刻已经坐了起来,拿出口袋里的魔杖应着星光注视着。“看啊,”他说。“它就像是一个老朋友……我似乎能听到它也正迫不及待想和那些混蛋大战一场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西里斯,她的眼前莫名奇妙地浮现出年终晚宴上轻声啜泣的艾丽斯。安慰着艾丽斯的弗兰克·隆巴顿和眼前正憧憬惩恶扬善的西里斯渐渐重合,他们一内敛一外露的坚持,使得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变得相似。
“你……你想好了吗?想好做……做傲罗?”温妮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也许……也许清楚,如果有一天你遇上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西里斯的眼睛有一刻失神,然后他对上温妮莎的眼神,缓慢却坚定的说:“那又怎样?他们选择了他们的道路,而我选择了我的。就算是雷尔……我也会狠狠地揍他一顿,叫他那塞满了权贵、纯血的小脑瓜清醒一下。”
所以家庭还是他最大的枷锁,不是吗?温妮莎想。
“那么你呢?”西里斯向她伸出手,拉着她坐起来。温妮莎在他的帮助下和他面对着面,坐直后才发现,他们的距离近到她能看清西里斯下巴上每一根微微泛青的胡茬。“你就真的没想过以后的日子吗?”他问。
“想过的,”温妮莎小声回答。“但是……想一起过那样生活的妈妈已经不能生活在一起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轻松自如地谈到母亲,好像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因为他人对母亲清白的质疑而感到自卑。溺水几亡时看到的那个记忆片段,令她时隔四年终于在心里牢牢握住了母亲的手——无论别人怎么评价,她永远是最疼爱自己的母亲。
“抱歉……”西里斯的神色黯了下来。“我……我没想到……”他有些局促和慌张,活像是撞破了别人珍宝的孩子。温妮莎看着他有些晦涩的苦笑,心软得像一块海绵。“没事,”她故作欢快地说。“你给我提了个醒,也许我必须现在开始想一想以后怎么办。”
西里斯听了这话登时像喝了一剂清醒剂,双眼迸发出神采:“说的是!”他急急道。“普等巫测前,麦格会给你们做职业咨询。如果你想做傲罗,我会在傲罗司等你!”
“你真的觉得我能做傲罗?”能和西里斯并肩作战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可温妮莎还是诧异于西里斯对自己的信心,难以置信地喃喃:“我……我这么胆小……”
“至少你可以做一个侦察傲罗,”西里斯对她眨眨眼。“只要你运用好那些进步神速的隐匿和窃听技术,以及忍住眼泪不要哭。”
温妮莎红着脸笑出来。
卢克在温妮莎的暑假结束前终于回来了,这次他看上去比前几次还要疲惫不堪。温妮莎早已失去关心他的想法,只是沉默地为他准备了午饭。卢克吃过午饭后匆匆离去,留给温妮莎的只有一小袋钱币和一本笔记,未有只字片语地逃开。温妮莎收起了用不上的加隆,留下了那本笔记,根本没想过它到底是有什么作用。
然而当温妮莎坐在摇摇摆摆的霍格沃茨号上,手里拿着卢克临行前给她的笔记本时,之前对笔记的漫不经心已经被内容带来的震撼所替代。
这是阿尼玛格斯的练习方式。
“这是我能教给你的最后一种逃命方法。”卢克在笔记最后的信件上这样写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只教授你逃跑的技能。但是我希望你记得,逃跑并非是一件不光荣的事,有时候后退不过是前进的另一种方式。”
温妮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按照这本笔记练习阿尼玛格斯。一方面她认为卢克并没有害她的心思,多一种技能也不算是负担;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忧自己能力不足,害怕尝试失败,遭到咒语的反噬。而且这一年是普等巫测年,各科的学习都变得十分紧张起来。她怕自己没有这份兼顾多处的心力。
她很是摇摆不定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九月末的时候忍不住讲给了潘多拉听。谁知潘多拉却好笑地看着她问:“为什么不去问问你们学院的院长?别忘了,麦格教授就是一个阿尼玛格斯。”
这是一个非常棒的主意,温妮莎立刻动身去找麦格教授寻求帮助。麦格对温妮莎的要求感到有些吃惊,但还是应允指导她学习这种变形术。“这很危险,”麦格叮嘱她。“虽然我承认你在变形术上有些天赋,但是我不得不警告你,内亚姆楚小姐,一旦发生偏差或失败,你可能会永远都停留在阿尼玛格斯形态,或者变得半人半……什么的。”
“但是我想学,”温妮莎第一次对着她有些畏惧的麦格教授直抒胸臆。“我想尝试这种变形术,这算是一种学术造诣,教授。我已经有了一定的人体变形基础,如果我掌握了阿尼玛格斯……我有可能成为一名傲罗吗?”
像她期盼的那样,正大光明地站在西里斯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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