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A,很抱歉直到现在才回复你的信笺,但是我之前不得不离开学校一段时间,以处理我父亲的一些身后事。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照顾我心情的人,于是我实在很难想象,在他永远离开我之后,会给我留下这许多的东西。
非常感谢你给我的毕业贺礼。事实上,在上次因血统论引发的争吵后,还能收到你的礼物实在令我惊喜万分。我仍不愿去揣测你的真实身份,我想你也许是一样的。或许你将拥有麻瓜血统的我看作是蝼蚁一般,但我仍然非常感谢这几年来同你的交流。无论如何,如你所愿,这会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而这个盒子也将会在我离开后,永远封存在我父亲留下的房子里,不再打开。也许有一天你我仍会碰面,也许直到那天,我们仍旧对某些事物持有不同意见。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的校园生活里,曾有一个活在信纸上的朋友,他在我最需要安慰时给我力量;而当他需要力量时,也曾想过向我寻求一点安慰。
最好的祝福。
你忠实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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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格沃茨生活的七年当中,温妮莎和她的两位室友,艾比·库帕与丹妮丝·格林的关系一直还算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虽然温妮莎珍惜她的每一个朋友,可是她也十分清楚,并非每一个朋友都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所以,在过去的七年里,她和艾比与丹妮丝一直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她也曾经想过,也许到了分别的那一刻,她们能够笑着挥手作别,而不是像莉莉毕业离开学校前她们的抱头痛哭。所以当她们一起到达霍格莫德的火车站,准备搭乘这一班火车离开这个生活了七年的地方时,温妮莎诧异于艾比与丹妮丝邀请她同坐一个车厢的举动。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呢,瓦妮。”丹妮丝眼泪汪汪地说。“来吧,好姑娘……一起回家好吗?”
也许只有当分别真的临于眼前时,温妮莎才意识到她在这两个女孩子心目中也并非没有地位。一直大大咧咧、性格外向的丹妮丝抱着她泪流满面,艾比也拉着她的手不放。这让好容易才忍住眼泪的温妮莎,又一次开了闸。
“我会一辈子想念苏格兰高地。”当火车最终停靠在车站时,艾比轻声道。“只要我能活下去……以后一定要多回去看看。”
温妮莎擦眼泪的手滞了一滞,她怔愣地看着艾比。
“你当然会活下去的,艾比。”丹妮丝哽咽着。“你可是个纯血!”
“是吗?我从不这么想。”艾比淡然地说。“上个礼拜,我的婶婶因为在出门购买调料时和麻瓜多说了几句,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去菜市场的路上……她的祖先里有魔法部部长、杰出的魔药大师甚至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师,不折不扣的纯血,结果呢?我的叔叔和兄弟们只得到了一个吐着蛇的骷髅。”她说到这里表情狰狞了起来。“我们全家都亲近麻瓜,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因为看了隔壁邻居的狗一眼,就被那个连名字都不能说的人——”
“哦,艾比!”丹妮丝的泪珠再次一串串滚落下来。“求求你别说了,你让我想起维拉婶婶是个那样和善的人……”
火车上变得喧哗起来,几百名小巫师吵闹着、拥挤着离开车厢。艾比看着车厢里挤挤挨挨的学生们,露出一个并不算开怀的笑容:“是啊,我们两个小的时候,最喜欢去婶婶家里吃饼干……”
“艾比……”温妮莎握住艾比湿冷的手,车厢里的三个人谁都不愿说话。温妮莎把头扭过去,看向车窗外一个个欢快地扑向家长的孩子们,心里既羡慕有担忧。她羡慕他们终究有根、有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可是担忧的却是在这个食死徒横行、危险遍布的时代,这个港湾真的能够避风吗?
“你真的要去罗马尼亚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走?”艾比换了一个话题,打破了刚刚沉闷的气氛。她好似故意想让这离别前的几分钟变得更长一些似的:“布莱克会陪你一起去的吧?这样也好,比起留在英国的我们,你要安全的多。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在那里要研究些什么?”
“是个咒语研究所。”温妮莎皱了皱眉。“主要研究对付龙的咒语……还有一些别的。”
“是吗?那听起来很酷。”艾比耸耸肩。“你会有大成就的,瓦妮。你和我还有丹妮不一样,你比我们要厉害得多。想想看呀,你有十二个NEWTs的证书,全部都是E以上,从六年级开始就能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以后会去研究龙的咒语……我们两个从前就只能抄你的作业,现在至多只能用魔法做饭洗衣……最后迎接死亡。”
艾比话中夹带的消沉让温妮莎心惊肉跳,她不禁握紧了对方冰冷的手指,试图解释两句。可是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丹妮丝已经抽抽搭搭地说:“现在看来最好命的不正是瓦妮吗?我真羡慕你能去罗马尼亚做研究,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地方……而我甚至连去哪也不知道。”
温妮莎觉得心脏上像是坠了一块铅一样难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幸丹妮丝的父母已经发现了她们,她愁眉苦脸的母亲大声叫着她的名字,让她快些下车来。于是女孩们匆匆拎起手提箱,和最后那些人离开了车厢。丹妮丝的父母看起来很着急,不断催促她赶快和他们离开。丹妮丝只好和其他两个人作别。“抱歉,我刚刚说得那些请忘了吧!”丹妮丝双眼红红地同温妮莎拥抱,她的泪水滴落到温妮莎的脖子上。“愿你平安,瓦妮。”
格林夫妇带着丹妮丝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国王十字车站,好像对车站上接克拉伦斯·诺特的诺特夫妇十分忌惮似的。艾比的父母库帕夫妇也来了,库帕夫人一样显得十分着急,艾比最终还是求得了库帕先生的帮助,才能坚持留下来再和温妮莎说说话。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瓦妮?”艾比背对着她的父母,小声问温妮莎。“我知道,布莱克、波特还有莉莉她们都在凤凰社对抗食死徒……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凤凰社还需要新成员吗?”
“艾比你——”温妮莎吓了一跳,她从没想过艾比会有这样的想法。
“嘘,小点声。”艾比显得很紧张,似乎很怕被父母听到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凤凰社里都是对抗、对抗那位大人的战士,他们一定都很厉害对不对?你知道,我们家恐怕是戈德里克山谷里和麻瓜最为亲近的一家。我爸爸在麻瓜问题调节委员会工作,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从来都是个公开支持和麻瓜友好交流的人。如果有一天食死徒找上门,我也一点都不奇怪。”她对着温妮莎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只是那后果不堪想像,我不希望到时候连一点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温妮莎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可是凤凰社并不是培训基地……据我所知,他们的审核条件很严格,你也知道,他们的工作风险很大。”她想起自己在过去一年中有好几次想要申请加入凤凰社,都直接被西里斯和莉莉否决掉,理由是她“不够资格”。“也许你可以试试在家练习咒语,我有一本笔记记载了很多战斗咒语,也许你可以——”
艾比听了这话显得十分失望,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谢谢。果然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吧?”
温妮莎实在很能体会艾比这种无能为力的心情,她犹豫了一下:“或者……如果你真的想,我帮你问问看,好吗?”她如愿在艾比脸上看到了重获希望的光彩,不由得笑了笑:“那,你还需要我的笔记吗?”
“需要!”艾比抱住温妮莎,在她的两边脸颊吻了一下。“谢谢你,温妮莎,谢谢……祝你一切平安,我的朋友。”
“你也是,艾比。”温妮莎把自己的脸和艾比的脸贴在一起。“如果有消息,我会让黄油把信给你送过去的。愿你一家都平安,再见。”
温妮莎告别了库帕一家人,到行李车拿走了自己的行李。如同过去的七个暑假一样,她的行李来来回回仍旧只有一个箱子这么多。车站上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有几个孩子还在磨磨蹭蹭。温妮莎抬头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看到诺特夫妇正和布莱克夫人交谈,而克拉伦斯·诺特和雷古勒斯·布莱克则站在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雷古勒斯长了一张同西里斯非常相像的脸,以至于温妮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有些恍惚。不过她在这个少年脸上既看不到西里斯那灿烂的笑容,又看不到一丁点不屑的或懒洋洋的样子。和恣意生长的西里斯相比,雷古勒斯更像是一棵被过分修剪、规整的灌木,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病态的规矩,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刻板的假笑。甚至连他的头发都是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像是被什么魔法定了型。
也许是温妮莎的目光过于赤/裸,雷古勒斯忽然转头看向了她。他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温妮莎看得浑身发冷。
“可怜的乖宝宝雷古勒斯,他被布莱克夫人折磨坏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温妮莎的手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魔杖套,迟疑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她回头,正看到一张从未见过的脸,那是个满脸雀斑的红发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有一个和自己很像的红鼻头。
“你好啊,美丽的小姐。”那人懒洋洋地说。“我的新发色怎么样?可惜维持不了那么久。哦,以及你的鼻子挺有趣的,和这个雀斑配合起来的话。”
“西里斯?”温妮莎压低声音问。
“回答正确。”西里斯接过温妮莎手中的箱子,语调轻松地说道。“走吧,詹姆和莉莉在车站外等你——我得说,如果不是莉莉拦着,老地方要来接你的人可能会多到车站塞不下。”
“你不该来这儿的!”温妮莎有些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雷古勒斯、诺特和正在交流的三个家长,雷古勒斯仍然毫无生气地注视着她。她低下眼帘,转过头来对西里斯有些责备地说:“如果你被他们发现了——”
“布莱克夫人会冲上来想要揍我一顿,至于诺特,很有可能捡漏把我献给伏地魔换点——”
“别!”
“——信任什么的?”西里斯并不在乎被他们渐渐抛在身后人们,自顾自地说着。“别担心,内亚姆图小姐,你太过频繁的回头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温妮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下,雷古勒斯已经重新和诺特交流起来。“幸好他没注意,”她带了些侥幸地说道。“否则的话……”
“没关系。”西里斯的语气十分平淡。“他不会告状的,雷古不是那种人。”
温妮莎没想到西里斯会说这样的话。虽然这一年多来,她也零星从西里斯口中知道了一点有关他们兄弟仍有来往的事,但是雷古勒斯在学校早已是个有名的血统论拥护者。他同诺特、塞尔温、加格森等几个人,现已经是斯莱特林小团体的领袖人物。看看他们前辈现在在做的事,就不难想象他们日后要走的路。
她虽然疑惑,终究还是没有再问,而是略有些紧张地跟紧西里斯,从长长的火车边快步走向站台出口。一出了站台,她就被一团火红晃了眼睛。一个身穿麻瓜连衣裙的红发女孩一步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瓦妮!”女孩高兴地说。“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有太多事想告诉你……”
温妮莎竭力不做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就被这个面容陌生的女孩子拉上了一辆挎斗摩托车。斜跨在驾驶位上、身穿西装且梳着背头的年轻男子啧啧出声:“嘿,我说亲爱的,你是不是把这位女士带错了车啊?”
另外一边的一辆摩托车发出了响亮的轰鸣,温妮莎回头看到变了模样的西里斯正摆着一张臭脸,一只手拍了拍身后的位子。莉莉看着温妮莎跨出挎斗,只好耸了耸肩:“好吧,那么你先……詹姆,不要把车子弄得那么大声!”
詹姆的车子马上没了动静。
坐在西里斯身后的温妮莎轻声笑了,变成红头发的西里斯哼了哼:“我可不管你啦,我们要先走了。来啊,詹姆,看看是你躲过的车多,还是我躲过的车多?不允许用——咳咳,好了,比赛要开始了,后座的这位女士,你系好安全带了吗?”
“安全带?可是、可是哪里有——”
“手臂,女士。”詹姆在另一辆车上对着温妮莎挤眉弄眼。“我得先走一步,刚刚似乎看到了几个麻瓜警察——再会,大脚板!”
詹姆的挎斗摩托车嗖地一下就消失在温妮莎视线中,只有车流里隐约的一抹红色闪现着。西里斯抓起温妮莎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坐好了,瓦妮。我必须追上这个混蛋,给他点颜色瞧瞧!”
温妮莎连忙搂紧西里斯的腰,摩托车立即发动了。呼呼的热风捶打在温妮莎的脸上,她的头紧紧靠着西里斯的后背,左耳是西里斯的心跳,右耳是自由的狂风。
何必怕呢?她无声地问自己。何必因为恐惧而缩手缩脚呢?她盘算着一会儿到了地方,要怎么收拾久未居住的小店;盘算着晚饭要给两位骑手做些什么美食;盘算着要写一本新的笔记给艾比;盘算着即将到来的新工作应当如何进行……
温妮莎想着,她曾经灰暗的生活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朋友才显得明亮,那么即便是在这黑暗统治的时代,也不会怎样难过吧。
她笑起来了。
那晚他们没有人提及战争、伤亡或者其他不愉快的事,而是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个晚上。莉莉被詹姆骗得喝了一杯酒,大家又重温了莉莉二年级时,踩在扶手椅上唱歌的场景。温妮莎笑到肚子痛,一直到天快亮时才睡。临入睡前,她还想着明天要给艾比整理新的笔记,最后却连外套也没脱就睡着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得到的是艾比·库帕一家,因库帕先生公开反对血统论,而被食死徒于戈德里克山谷的家中杀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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