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颗火星

    库帕一家人的被害引发了一系列震荡。库帕先生不仅是魔法部有了名的老好人,还是戈德里克山谷里最受人欢迎的好邻居。他的去世令整个戈德里克山谷都开始人人自危,而他那些致使全家人死于非命的言论却也因此传播开来。原本和麻瓜相处和谐的村庄里,经常穿着麻瓜服饰的巫师几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多麻瓜发现,他们那些行为怪异却热情真诚的朋友,好似都在同一天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幢空房子。

    而这件事似乎也正在催发温妮莎和西里斯之间的矛盾,当温妮莎在今晨第四次要求加入凤凰社而被西里斯一口否决后,她难得地扬起了声音,用带着质问的口气问他:“……从前你说我还未成年,我听了;后来你说我还未毕业,我也听了;现在我已经成年、已经毕业,我拿了12个NEWTs证书,我的黑魔法防御课程能得到E,为什么你还是不同意我参加凤凰社的活动?”

    西里斯坐在柜台边的吧台椅上,双手抱臂冷冷地回答:“拜托你,内亚姆楚小姐,别说的你那一叠证书有什么神秘力量一样。对上食死徒的时候,他们可不会给你掏证书的时间。”

    温妮莎涨红了脸庞:“但那至少证明我拥有理论知识,而那是实践的第一步!”

    “是吗?我从来不怀疑你拥有非常丰富精湛的理论知识,那么也许你能解释一下你没能通过傲罗考试的原因?”

    他的话一击即中,温妮莎马上想到自己在傲罗考试中于实战一项惨不忍睹的成绩。她曾于三月份参加了在霍格沃茨举行的傲罗考试,除了实战之外,她的每一项都拿到了高分,伪装术甚至没用阿格玛尼斯就得了个优秀。但是她的实战成绩非常之差,主考官詹金斯——温妮莎四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教授——十分遗憾地向她宣布了落选的消息。“傲罗不需要活体教科书,孩子。”詹金斯当时这样说道。“我很高兴看到你的行动有所进步,但显然这种程度无法同不择手段的食死徒抗衡。”

    见到温妮莎不再说话,西里斯哼了一声:“没话说了吗?我早就说你不适合实战,至多只能做个研究者。瓦妮,老老实实地待在罗马尼亚不好么?舒适的环境、优厚的待遇……最重要的是,那里是安全的。”

    “可是你不安全,莉莉、詹姆、莱姆斯、多卡斯他们不安全,我的朋友们全都身处危险之中!”温妮莎想到昨天还和自己拥抱道别、祝福自己平安的艾比,想到那么希望保护家人、勇敢热诚的艾比,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我不想被你们这样保护,西里斯,我想为你们做些什么!”

    “就凭你满脑子的书本知识和可怜兮兮的实战经验?不要拖累我们就好了。”

    “西里斯?你在说什么?”莉莉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诧异地看着西里斯。“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怎么能这么和温妮莎说话?”

    “冷静,伙计,你的说话方式……嗯,不太好。”詹姆指挥着一盘培根飞到柜台上,故意轻松地说道。“哦,温妮莎,别理会这个家伙。你知道他从来都是这样,有时候有些口无遮拦……”

    “那么你们会为我递交申请吗?”温妮莎转过头,不想看西里斯那略带嘲讽的眼神,转而试图恳求莉莉和詹姆。“如果可以,我真想联系邓布利多教授……但是我知道现在所有的信件都不安全,而我也不知道凤凰社的总部。所以……你们可以?”

    西里斯再次发出嗤笑,詹姆则和莉莉彼此对望了一眼,并不说话。温妮莎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无声的婉拒,这令她身心俱疲。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是说,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我真的、我真的很怕,艾比明明昨天还在和我说话,今天她就……我怕有天也会这样失去你们,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想和你们并肩作战,我从很久之前就想了!西里斯你明明也支持我,你明明也——”艾比拥抱她时的热度好像还存留在胸口,那张曾经灿烂的笑脸,温妮莎也是一闭眼就能看见。她越想越难过,最后还是捂住了面颊,任由泪水从指缝滴落。“所以我还是不行吗?无论我怎样努力……”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西里斯的声音听起来缓和了些许。“那时你和我一样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我能做的当然只有把你带在身边。”

    这暖心的话并不能够缓解她的悲伤和恐惧,温妮莎仍旧感觉有人攥着心尖用力拧着。有一只手落在她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抱歉,温妮莎……既然有更好地安排方法,我们当然希望你能更加安全……”

    “是啊,温妮莎。”詹姆的声音也响起。“西里斯虽然语气很差,但是意思是对的。你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们希望你能过的幸福一点。”

    “如果你们管担惊受怕叫做幸福,”温妮莎抬起头,用几乎是哭喊的方式大声说出了心里话。“那么就让我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吧!”

    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坏了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而温妮莎自己则微微气喘地看着他们。西里斯面沉如水,莉莉一脸愁容,詹姆欲言又止,但是温妮莎还是知道,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人都不会为自己传递消息。她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抹了一把泪水道:“好吧,既然你们不肯,那么我自己去找邓布利多教授……黄油,你在哪里?我们有一封信要寄给——”

    “统统石化!”

    温妮莎甚至连西里斯何时抽出魔杖都没有发现,就被石化咒定在了那里。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的温妮莎惊恐地瞪着天花板,她听到抱住自己的莉莉在尖叫:“西里斯,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只是在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她的实力之弱。”西里斯的声音毫无波澜。“詹姆抽出了魔杖,莉莉第一时间用了无杖无声的铁甲咒,而你温妮莎,你连我拿出魔杖指着你都不知道。这就是差距。”

    “呃,我只是突然想保养一下我的魔杖。”詹姆略带尴尬地回答。

    温妮莎很快在莉莉的帮助下恢复了行动,她看着冷然的西里斯,忽然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但是你是西里斯,”她的声音颤抖着。“你是……我怎么会怀疑你?”

    “为什么不怀疑我?”西里斯再度露出讥笑的表情。“连詹姆都抽出了魔杖——你以为凤凰社内部是全然安全的吗?你以为朋友就是可以全身心托付的吗?太天真了,温妮莎,你的脑子只适合单纯的实验室,而不是变幻莫测的战场。你要如何辨认此刻的我是真实的我?你又要如何证明刚刚帮你解咒的莉莉,是过去八年里同你交好的莉莉?用你那个储存了上千个咒语的脑袋瓜想想吧,想想巫师最擅长什么!障眼法、人体变形术、幻身咒甚至隐身斗篷,如果食死徒想你死,那么你大概有一百种死法令他们取乐!”

    “西里斯,别说的那样——”莉莉略带哀求地说,詹姆也频频给他使眼色。

    可是西里斯没有理会朋友们的忠告,而是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也许你要说你能分辨的出真伪,可是战场上的时机每秒都在变化,就算是我们也不能够确保时时刻刻都能分辨出彼此!你知道每天早上我们见面时要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屋子里静默了几秒钟,莉莉轻声道:“证明你自己。”她的声音里带有一点嘶哑。“哪怕是我和詹姆之间。”

    温妮莎从未想过这件事,她突然感觉到惊恐起来。“不是这样的,你们其实是在吓唬我……”

    “西里斯从来都是最谨慎的那个人,所以试图以别人的模样接近他的食死徒,从来没有一个能被他放过。”詹姆略带悲悯地看着温妮莎。“就算是我,要是回答错了大脚板提出的问题,他也一样会用魔咒炸飞我的手——温妮莎,他的担心总是有道理的。有一次一个食死徒扮成莉莉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复方汤剂……总之,我差一点就死在温柔陷阱下。”他边说边撩起上身穿的那件T恤,露出肋下一道几英寸长的疤痕。“看,它还这么生动呢。”

    温妮莎回头看莉莉,发现她原本娇艳的面庞此刻惨无血色,嘴唇也微微发抖:“别提那件蠢事了詹姆,你浪费了我两瓶白鲜香精……”

    “还有香吻一枚?”詹姆像是根本没在乎狰狞的伤疤,反而乐陶陶地摇着头:“要不是它,我还不知道莉莉原来这么关心我——”

    “但我不需要伤疤来让你了解我有多关心你,瓦妮。”西里斯皱了皱眉。“所以……去罗马尼亚。”

    “我不怕受伤,我不怕吃苦——”温妮莎还想为自己争辩。“我会许多种治疗咒语,原本麦格教授就曾经推荐我去做治疗师,我可以——”

    “听听,温妮莎,听听你自己说的。”西里斯冷静地打断了她。“你也说麦格教授建议你做治疗师,我还记得她也曾建议你就职神秘事物司、解咒员或者国际炼金委员会,有哪一样是和战斗有关?”

    “但是我——”

    “不要争辩了,温妮莎,”西里斯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我恳求你,就算是为了我……平平安安的,好吗?”

    温妮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自然深知西里斯是关心她、在乎她才会这样做,可是她心中却仍然堵着一口气。“我可以的……”她眼含热泪望着西里斯。“只要你相信我,我什么都可以……”

    “我相信你,瓦妮。”他的语气逐渐软和下来,可是却染带了一丝沉重。“但是我不相信战争。”

    詹姆拉了拉莉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屋子里立刻只剩下了温妮莎和西里斯,西里斯便像被抽去了脊骨一样软软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你说你怕……瓦妮,我何尝又不担心呢?过去这一年里我们失去了很多朋友……不止凤凰社,不止戈德里克山谷,不止英国。如果我能,不要说罗马尼亚,哪怕这世界上随便哪一个地方,哪怕从此都不让我和你见面……只要你平安。”

    “可是西里斯——”

    “想想卢克,”西里斯揉着自己的眉头。“想想这间小店原来的主人,想想那个坐在柜台里的勇者……瓦妮,你不会忍心违背他的意愿,对不对?去吧,就去那里做研究,做你喜欢的事,安全地活着……”

    他的语气那样疲惫,而这是温妮莎认识他多年来很少在他身上见过的神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当忽视他眼下的青影,或是忽视他剪短了头发是因为魔咒差点烧掉他一头的黑发。她应当知道她英勇的西里斯、无畏死亡的西里斯,长久以来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而自己不应当再给他添加任何麻烦。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板上,却总是无法迈出原谅的那一步。

    “抱歉,”过了良久,西里斯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伸长了腿,从高脚椅上下来走到温妮莎面前。“抱歉……我不应当那样和你说话,抱歉……”他垂下眼帘,逆着光,温妮莎看到他的睫毛在颤、嘴唇在颤、在身侧握紧的拳头也在颤。他像一个孤独渴求的孩子,像一个懊恼却又无力的矛盾者,低声忏悔着:“可以……可以原谅我吗?”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双手紧紧环住这个矛盾者的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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