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七颗火星

    1981年的春天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过,温妮莎在最近的一个月里每天都在为受伤了的人们治疗,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魔咒伤疤、诅咒和锐器与钝器留下的伤痕,有时她甚至会恍惚间认为,自己已经有能力接任庞弗雷夫人的工作了。她救治过普通的麻瓜、凤凰社员、混血与麻种巫师甚至是傲罗,开始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甚至渐渐有了一些名气。对于普通巫师而言,虽然重伤还是要到圣芒戈去治疗,但是比起路上随时可能遇到的食死徒来说,向凤凰社求救显然是个更安全的法子。

    然而这些伤亡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入春之后,凤凰社的工作突然陷入了一种困境。温妮莎很少见到成员们在结束任务后带着笑脸走进厨房、向她要求一块面包了,更多的时候,她看到的是大家的沉默不语和眉头紧皱,甚至是头破血流地相互搀扶。

    凤凰社的行动似乎总能被敌人看穿,这些精英们一次又一次地扑空、被袭甚至几乎丢掉性命。1981年的5月,穆迪丢了一条腿,温妮莎在担架上看到他的时候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用她能想到的所有咒语去止血、治疗,还要靠担架上的穆迪来安慰。

    这一切本应该不存在的。

    又一次集体任务失败,成员们带着伤痕和疲惫回到了总部。春天已经过去,日头逐渐毒辣起来。温妮莎给莱姆斯换过纱布后站起身,过度操劳令她有些许的头晕,她不得不扶住窗台才勉强站好。

    “你休息一会儿,我来照顾他们吧。”彼得只受了点轻伤,温妮莎两三下就叫它们全都愈合了。此刻他正充满歉意地看着温妮莎,好似很担心她的样子。“你看起来很疲惫。”

    “没关系。”温妮莎摇摇头。“可能是体力消耗过度……米莉,我们还有热巧克力吗?我可能需要一杯。”

    家养小精灵米莉也忙活了一整晚,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听到温妮莎的声音,她打了一个哆嗦,从扶手椅上滚了下来:“是,夫人!我们还有些鸡肉,您想怎么吃?”

    “我需要一杯热巧克力……不,两杯。”温妮莎看了看彼得说道。“麻烦你待会儿给我们送到客厅,然后去楼上睡觉。”

    “米莉不需要睡觉,米莉能做许多事——”

    “你答应过西里斯,在他不在的时候一切听我的。”温妮莎一句话就制止了米莉的自残行为。“巧克力,睡觉。”

    彼得直愣愣地看着温妮莎指挥米莉的模样,他跟在温妮莎身后,从病房来到客厅的沙发边坐好。迪歌正窝在对面的长沙发上打呼噜,震得茶几上花瓶里的干花不断颤动。米莉送上了两杯热巧克力,在温妮莎不容置疑的眼神中消失不见。彼得小声地说:“它真听你的话。”

    “都是西里斯的安排,你也知道,米莉是他从他舅舅那里继承的。”温妮莎喝了一口热饮料,香甜的巧克力滑下喉咙,她觉得浑身好像注入了一丝力气。“你不累吗?你们忙了一整晚,大家都在休息……这里我看着就可以了,我记得楼上还有空房间。说实在的,邓布利多找的的这间房子还真的很大……”

    “我不累。”彼得摇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整晚蹲在马尔福庄园附近……既没等到目标,战斗时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受了伤的莱姆斯没说什么,又重新回去蹲点的西里斯和詹姆也没说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说累?”

    “别逼的自己太紧了,彼得。”温妮莎安慰道。“每个人能发挥的作用是不一样的……就像我,虽然不适合上战场,但是我觉得总部我打理的还算不错——”

    “你现在还是那么渴望上战场吗?”彼得问。“你还是觉得——还是觉得我很勇敢吗?”

    温妮莎感觉彼得这话说得很怪,她转头看了彼得一眼:“当然,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我们……至少应当是有共同语言的。”彼得垂下了眼帘。“但是我现在才明白,其实我们根本不一样。你可以羡慕我能够上战场,羡慕我、羡慕我为了别人去奋斗,可那全都是因为你总有西里斯、有莉莉去支持你、保护你,而我一无所有。”

    “你在说什么呢,彼得?”温妮莎的手指悄悄收紧。“你也同样有西里斯、詹姆和莱姆斯支持你,你有凤凰社的大家。在这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是吗。”彼得重新睁开眼,对她无力地笑笑。“可能吧。但是自从我的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谁像你这样鼓励过我了。无论是战斗还是后勤,我总是拖后腿的那个。瓦妮,有时候我会想,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彼得是混血,他的麻瓜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而他的巫师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但也在他刚成年时便撒手人寰——“魔咒事故”,那时是这样对外宣称的,但是真实情况又有谁知道呢?

    这事温妮莎只听西里斯提过一次,于是她一下子接不上话来,他们相对无言地在迪歌的呼噜声里喝完了一整杯热巧克力。总部外的防护魔咒被人触动,亲手布下这层层防护的温妮莎被惊动,她惊喜地扬起一个笑容:“哦,是詹姆和西里斯他们回来了。”

    “唔。”彼得也放下了杯子。“是吗,那太好了。我、我有些累了,上去睡一会儿。那么,待会儿见。”

    西里斯和詹姆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但是他们带来了莉莉。波特夫妇接替温妮莎管理总部的后勤工作,连续值班了三天的温妮莎在西里斯的威逼利诱下离开了总部,回到了沃尔索尔的房子里去。她饱饱地睡了一觉,在饥饿中醒来。在她揉着眼睛想去厨房拿点东西吃的时候,她看到西里斯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双手抱臂,双脚架在茶几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她问。“你看起来有心事。”

    西里斯听到温妮莎的声音,绷直的身子有了一点点松懈。他把脚放下来对温妮莎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对她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凤凰社里有奸细。”

    温妮莎唬了一跳:“西里斯,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也不想这样说,但是——”他的眉头紧皱着。“但是,我刚刚仔细回想了自去年七月份到现在的所有凤凰社集体任务,发现了一条很诡异的规律。当我们对食死徒的据点消息掌握较为确切时,我们总是扑空;当我们对即将追击的食死徒掌握信息较少时,我们成功的几率往往更高。这难道不奇怪吗?那些食死徒简直各个都是预言高手,他们总是能掐在我们赶到前一刻离开据点,或者在我们规定的三个撤退路线上成功地袭击到每一个人。这不对劲。”

    温妮莎以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西里斯一说,她也不由得皱眉思考起来。“你说的有道理,如果这样想想看……自从傲罗与凤凰社携手之后,这样的情况好像更加明显了。比如穆迪,他在带领傲罗队伍突袭时几乎无一失手,然而在带领凤凰社突袭时却屡次遇伏。他的腿……”

    穆迪的一条腿在战斗中被炸断,他现在装了一条假木腿,每天都因为无法参与战斗而十分暴躁。温妮莎已经联系过她在罗马尼亚的朋友,希望他们当中有人认识研究魔法义肢的人,但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西里斯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你有……怀疑的对象?”温妮莎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轻声问。“是……我们很熟的人?”以她对西里斯的了解,如果真的发现了奸细,那么他一定会第一个把那人拎出来。但是他刚刚凝重的表情和僵硬的身体,都透露出一个信息——他在忌惮、或不愿承认那个奸细是谁。

    “莱姆斯·卢平。”

    温妮莎惊讶地向一边挪了挪身子,转头看向西里斯:“你在开玩笑,西里斯,不可能是莱米——”

    “为什么不可能?”西里斯冷冰冰地说。“他是个狼人。”

    “你认识莱姆斯的时间比我还要长很多,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不能因为一个他自己都不愿接受的身份就、就这样轻易地怀疑他!”

    “你为什么那么激动,瓦妮?”西里斯转头看着她,灰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像是盛着温妮莎不愿再见到的冰冷大海。“正如你所说,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还久,所以我清楚的知道他根本不像表面上装出来的那样无害。也许你没见过他对付敌人时的样子吧,他下手从来不比我轻……更何况,他是个狼人。就算他能保证在我们身边时的温驯,可是那么多次的单独行动……不在我们身边时的莱姆斯会是什么样的?”

    “你不能这么武断,你根本没有调查清楚——”

    “还需要怎么调查吗?!”西里斯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从去年开始,几乎每一次有他参与的行动都没成功过几次,几乎每次有他在的战斗我们都是被动挨打。听着瓦妮,凤凰社的行动往往只有参与者才知道,如果我和詹姆不在一个小队,也未必就知道对方的行踪!怎么就会那么巧,每一次都是有他在时被伏击、有人受伤甚至丢了性命?怎么就那么巧,那么多人受伤那么多无辜者丢了性命,偏偏他总是小磕小碰睡一觉就能转醒?”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着,甚至挥舞起了拳头。西里斯现在的模样令温妮莎感到害怕,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在湖边说她是叛徒的那个少年。只是这一次被他指责的人不是自己,可是身份的转变却让温妮莎更加感到毛骨悚然。

    是亲眼看到一个人从冷静到疯狂转变后的恐惧。

    她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西里斯喘着粗气问。“是不是没办法反驳我了?”

    “我不想和不够冷静的人交流,”温妮莎轻声道。“你现在需要的是……”

    “我不够冷静?我现在冷静的要命!”温妮莎的话不知为何又戳中了西里斯,他生气地站了起来,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我就是因为冷静地想过才会有这样的结论,你以为我真的很想怀疑莱姆斯吗?”

    “难道不是?参与过失败任务的人有很多,为什么你不去怀疑别人?你和詹姆也参加过失败任务,你为什么不怀疑自己?或者彼得,彼得从来没有离开过莱姆斯,那么你除了莱姆斯以外最应该怀疑的是他,你又为什么只紧咬着莱姆斯不放?”

    “彼得?你在开什么玩笑?”西里斯嗤笑道。“他没有这个胆量。”

    “他从前是个连蛞蝓也不敢腌的人,这是你和我说的。”温妮莎冷下了脸。“而他现在是个能在七八个食死徒围攻下、和同伴逃出生天的巫师。他的能力从来不比你们弱到哪里去。甚至迪歌,他也是紧靠着莱姆斯的一个,你为什么不怀疑他?还是你又要和我说他一事无成?不,西里斯,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如果凤凰社真的有了奸细,那么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而你怀疑莱姆斯,不过只是因为他是个狼人!”

    “那又怎样?”西里斯站到温妮莎身前,枝型吊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温妮莎身上。“我就是因为他是个狼人才怀疑他的,那又怎样?难道这还不够吗?”

    温妮莎突然觉得心力交瘁,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14岁的那个夜晚,那个西里斯拒绝理解她的夜晚。西里斯还在她的头顶喋喋不休地说着:“为什么你总是要在他的问题上和我吵架?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西里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温妮莎平视着他的眼睛,她突然发现,和五六年前相比,自己已经长高了很多。

    “因为我认为我是对的。”她说。

    温妮莎收拾东西从沃尔索尔的房子搬了出去,像来时那样干净利落。她走的时候西里斯似乎还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呆坐,而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搬回了对角巷的小店,这间店在魔咒的保护下似乎未曾被时光浸染,还是同她离开时那样整洁又拥挤。坐在小卧室里的单人床上时,温妮莎觉得史无前例的轻松和疲倦,她这时才知道卢克对自己是真的很了解——当她无处可去时,这间没怎么给过她愉快记忆的小店,至少还能是个暂时躲避的港湾。

    她扑在卧床上,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可是良久等来的,只是自己的一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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