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这些热情的孩子着实费了西里斯一番力气,好几次他都都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掏出魔杖狂轰滥炸一番。然而他终究还是强忍住了烦躁,又有唐克斯和莱姆斯的帮助,才得以脱身。只可惜抽身以后,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温妮莎的踪影。
西里斯站在入口处四处张望,胸口像是被掏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穿着冷风。
“找她?”
瓦西里端着一杯苹果汁,出现在西里斯的身后。他现在这幅一板一眼的绅士模样,配上装饰品色彩艳丽的衣服和他严肃的表情,实在很是好笑。只不过西里斯半点也笑不出来。
“嗯。”他点了点头,犹豫了几秒后问:“你……看到她了吗?”
瓦西里刀子一般的眼神将西里斯从头解剖直脚踝,嘴里却说着轻松的话:“看在那束花的份上我才告诉你的,西里斯,她去了黑湖。”
“黑湖?”西里斯愣了一愣。“……她去哪里干什么?”
“看星星。”瓦西里晃晃杯子里的果汁。“她说的。”
看星星,黑湖。
西里斯才不相信温妮莎在这时候会有什么看星星的兴致,纵然有,一向是个学术派的温妮莎也只会选择有望远镜的天文塔,而不是黑湖。在他有关温妮莎的那些鲜活的记忆里,的确是有两段记忆能将黑湖和星星联系起来。然而那两段记忆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有趣的过往。
但是他很快选择了相信瓦西里,匆忙道了声谢后边跑出了舞会会场。他在霍格沃茨城堡古老的甬道和走廊里快速跑动着,烛光将他的影子一次又一次拉长、截短,再拉长。
他终于跑到了礼堂外的门厅。
通往黑湖、温室和禁林的大门虚掩着,费尔奇正骂骂咧咧地用手推那扇沉重的大门,想要把它关上。西里斯快步上前拉开了他的手臂:“你看到——你看到内亚姆楚教授了吗?”
“没看到!”费尔奇瞪着浑浊的眼睛大声说道。“现在是宵禁时间了,先生!别给那些坏学生们做不好的榜样,一个又一个,这么黑的晚上到处乱走,我真是受够了——”
西里斯看见了。
他看见皎洁如水的月光照亮了黑湖的岸边,在那棵山毛榉树下有一个孤零零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站着。
西里斯从门缝之间钻了出去,费尔奇高喊“我绝不会给你们开门”的声音被夜风撕扯开来。短短的几步路,西里斯觉得自己好像跑了很久,就连听到温妮莎因听到脚步声而惊慌回头的动作,都像是拨动的图画卡片,一格一格被放慢了似的。
“瓦妮!”他喘着气。“你、你在这!”
初见到西里斯的那一瞬间的惊慌,立刻过渡成了礼貌的冷淡。温妮莎对他点了点头,一把声音像是黑湖里的湖水,冰凉凉地熄灭了西里斯的心头火:“是的,我在这儿,但我现在要回去了。”
她暗红色的袍子下摆旋转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便消失在西里斯因气喘而升起了雾气的双眼中。西里斯慌张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请等一下!”
温妮莎停住脚步,金发从她肩头滑落下去。
西里斯松开了手,不敢抬头看她冷淡的脸。“给我个机会好吗,让我说说话。”
“好吧。”温妮莎的声音让西里斯想到威森加摩里宣读判决的阿米莉亚·伯恩斯。
要怎么说呢?西里斯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和温妮莎讲,而这些话要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夜,发生在黑湖边的那件事说起。
从一个只顾着自己作乐、罔顾他人性命的愚蠢的少年说起,从一个将他奉为神明、却仍然坚持原则的固执的少女说起。
从一开始的错误说起。
但是那故事太长了,而西里斯知道温妮莎留给他的时间很短——这没什么,她已经等得够久了,也已经消耗了一整个青春的时光。
“对不起。”
他收敛了所有锋芒和脾气,向他曾经的恋人低下了他曾经高扬的头颅。
温妮莎侧开一步轻声道:“你不需要说这个,刚才你没有跳错舞步。”
西里斯咬牙,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我不需要你原谅我。”这话说也痛不说也痛。“我知道我不值得原谅。”
今晚的月光真好啊,清亮亮地照在草地上,连一枚枚草叶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温妮莎暗红色的裙摆像是停驻在草叶上的蝴蝶,它的沉默是温妮莎的应允。
“我看了一些你的书。”西里斯慢慢挺直腰背,平视着温妮莎的双眼。“《20世纪实用防护咒语》去年出了第13次修订版,印数超过万册;《家用黑魔法防护咒语改良笔记》每次加印都需要预定,书店很少有多余的书册;《战时藏匿指南》不再印刷了,因为你认为他会在非战时给一些不法分子提供捷径。这三本是你从前写的书,而1984年你出版了《抽丝剥茧:解构恶咒与重塑反咒》,里面的第四章节是你曾发表在《魔咒创新》上发表过的极具争议性的论文,那本书在出版的时候曾受到英国魔咒学学会的实名抵抗。”①
草叶上的暗红色蝴蝶动了动。
“你那时坚持以未婚妻身份为我申诉,而我的身份是背叛朋友、无恶不作的食死徒,魔咒学学会认为有你这样的成员是一种侮辱,于是他们以开除你的会籍为要挟,要求你停止出版和申诉,你没有服从。”
“所以1985年,你被正式开除了会籍,成了学术界人人喊打的道德分子……但是你怎么会屈服呢,你在罗马尼亚定居,重新搞起了对黑魔法的研究……这次你在1986年出版了《沸腾的元素》,正式提出新的魔法理念。傲罗们不用再对无法熄灭的厉火发愁了,这本书让厉火在一定条件下能变成一吹就熄的小火苗,而使用厉火的黑巫师也要考虑会不会反被他们的‘宝贝’所伤了。”
“你凭借这个成果获得了罗马尼亚国家魔法研究所的永久使用权,成为东欧地区最为出名的女巫之一,也收到过布斯巴顿的任职邀请。英国魔咒学学会迫于压力邀请你重归学会,魔法部也提出愿意为你提供一个待遇优异的职位,甚至梅林爵士团要颁发一枚梅林勋章给你,但是你都选择了推辞——”
“别把你自己想的太重了!”温妮莎突然爆发式地大喊了出来,夜风倏地吹伏了一地的草叶,停驻在草叶上的暗红色蝴蝶似乎要离开了。“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这和我没有关系。”西里斯笑了起来。“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它们不需要和其他任何人有任何关系。”
夜风停了匆匆的脚步,蝴蝶重新停驻下来。
“其实你不要那些虚名,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西里斯竭力让自己的双眼从温妮莎海一般的双眼上挪开,转而看她身后的那道影子。“我听说了很多你的事迹——其实只要稍加探访,整条对角巷上的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二。我知道了你曾经参与过抓捕食死徒的行动,你的追踪咒语给了傲罗很大的帮助;我知道是你抓住了小巴蒂·克劳奇,他的父亲因此对你恨之入骨,这也是——哦,还有,因为你一直在意小巴蒂的踪影,而他总是和莱斯特兰奇夫妇混在一起,在他们折磨隆巴顿夫妇的时候,傲罗在你的提示下及时赶到,及时阻止了一场暴行。”
“可我还是没能够……”温妮莎喃喃着。
“老隆巴顿夫人很感激你。虽然魔咒的伤害不可逆,但是艾丽斯现在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一看到纳威就大哭大叫,弗兰克也能清醒地听纳威读书至少一刻钟了。我去的时候恰巧他们都精神良好,艾丽斯笑得像以前那样灿烂。纳威很像他的妈妈,说起来他和哈利差不多大,如果以后有机会——”
“说完了吗?”
温妮莎好像能够极快地将自己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她忽然这样问。“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到底想和我讲些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知道,”西里斯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知道你的努力、付出,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值得尊敬的人。而这一切都是你靠自己得来的,和任何人无关。”
和曾经自大狂妄的自己无关。
“你以前说你想和我并肩前行,那时候你总怕我轻易就把你落下了。可是事实呢,瓦妮?事实是你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走得很快,而我真的已经落下了太远。”
“抱歉。”
西里斯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可是他视线里的温妮莎已经模糊成了一片金黄与暗红。他哧了一声,抬头眨了眨眼,再向前看去的时候,那个人还站在那里,只是被山毛榉树的阴影遮住了脸,看不清楚表情。
那就一口气说完吧。
“我想对你说的抱歉很多,硬要数的话,大概要从我五年级、你四年级的时候开始算吧。记得吗,我那时候做了件绝佳的蠢事,差点断送了我忠诚的朋友的性命,然后又因为你的规劝和——姑且称之为‘告密’——的行为,和你冷战了一整年。之后还有许多次,我越过你替你做决定,还要理直气壮地告诉你那是为了你好……就像你说的,我把你当成存在玻璃橱窗里的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只是在需要时拿出来观赏。这很无知且粗暴,不是吗?”
温妮莎仍旧一动不动。
“我、我知道自己的愚蠢,我也在去尝试……不,瓦妮,我承认,我承认我偏执、自大且狂妄,或者也可以说——自私,自私是吧。但是我真的……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我以一种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去爱你,但是那不是你想要的。所以告诉我,告诉我瓦妮,我应该怎样做呢?我的确有很多毛病,而你已经容忍够了——所以让我试试吧,告诉我我应当如何去做,我愿意尝试,永远都愿意,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温妮莎开了口,声音暗哑。“我给了你许多次的机会了。”
“只要最后一次!”西里斯感觉到了危机,他慌乱地将手伸进领子里,摸出那枚细银链挂着的银环。紧张令他解不开那个小小的搭扣,他干脆一把将它扯下,快步走到温妮莎面前向她摊开手,急切地说:“看看这个,看看这个瓦妮。记得它吗?我们的订婚戒指……我那个时候犯了傻,所以你把它丢进了河里,可是我立刻就把它找回来了!我的那枚被捕时叫人搜了去,可是幸好你的这枚还被米莉好好收着。你看,瓦妮,它还在,你愿不愿意——我求你,像从前那样带上它好吗?”
那枚戒指在细细的银链子上荡来荡去,月光在它被摩挲得十分光滑的表面反射着。西里斯屏气凝息,生怕错过温妮莎的一点回应。然而他只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叹息,和温妮莎带着哭意与落寞的回答:“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西里斯?”
暗红色的蝴蝶终究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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