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清冷而温柔的雪松气息包裹。
抬头一看, 正对上顾明臻的脸, 依稀又有些像纪知然, 一双如水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
气息很熟悉,只是抱着她的动作却有些僵硬,纪羽只能自己寻了个舒服姿势,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偏偏抱着她的人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她, 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话。
纪羽只能抓住对方的手,抱怨了一声, “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要乖一点, 知不知道。”
说出这话后,对方总算乖了下来,纪羽满意的勾起唇角, 总算能安安稳稳的在熟悉的怀抱里睡着。
纷乱的梦境交织,醒来时,纪羽只觉头隐隐做痛,房间内一片漆黑,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按她和顾明臻的规矩,晚上都不留人在屋子里头伺候,此时也只能自己下床倒水喝。
绕过屏风,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喉咙,纪羽这才清醒过来。
四周安安静静的,朦胧的月光从纱窗外照进来, 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酒醉后再醒来,纪羽一时没有睡意,想着放在妆奁里头的那封信,她慢慢喝完一杯凉茶。
或许是刚才的梦做的太过美好,纪羽脑袋里冒出来个大胆的想法。
今日顾明臻也喝了不少酒,现在肯定睡熟了,正好趁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醒着,悄悄的去顾明臻的房间里看看。
这个念头乍一冒出来,纪羽便自己寻出了不少借口,不会有人发现,她看一看就出来。
转瞬间,纪羽便拿定了主意。她将茶杯放回桌上,没发出一丝声响,轻手轻脚的朝顾明臻的房间走去。
轻轻推开顾明臻的房门,纪羽慢慢的走进去,这边儿的布置同她那边相似,倒不至于在黑暗中碰着什么。
绕过屏风,就能摸进顾明臻的内间,纪羽心砰砰跳着,有点紧张。
她小心翼翼的探头朝屏风后看去,还未瞧见顾明臻的床,便同坐在桌边的顾明臻四目相对。
“公主?”
朦胧的光从纱窗照进来,落在桌旁,照亮了顾明臻的衣摆,在阴影下的一双眸子却更加明亮,直直的望向纪羽。
没有想到刚进来就被抓了个正着,纪羽神情有些讪讪。
“我听到些声音,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明臻还没睡。”
顾明臻视线落在纪羽身上,她只批了件外衣,脚上的鞋也没换,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来抓贼的。
“既然没事那我便会去了。”
明明两人都喝了不少酒,顾明臻居然还醒着,难得起个坏主意,结果被抓个正着,纪羽心里只觉得有点可惜。
看顾明臻没说话,纪羽脚尖微挪,试探着朝外走。
还未挪出一步,便被顾明臻叫住了。
“公主既然也醒了,不如坐下来聊聊,关于你口中我的秘密。”
顾明臻的语气轻而缓,在房中格外清晰,拦住纪羽溜走的动作。
听到后半句话,纪羽一愣,很快想起之前错乱繁杂的梦境,心头一跳,原来那句话不是她在梦里说的。
纪羽瞄了眼顾明臻的神情,维持着脸上淡定的神情在顾明臻旁边坐下,脑袋瓜飞快的转着。
原本还想着挑个合适的时间再说出来,但没想到喝多了酒,又被顾明臻抱着,闻着熟悉的气息,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今日时间已晚,不如明日再...”
纪羽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迎上顾明臻的视线,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顾明臻给纪羽倒了杯茶,将纪羽送回来之后,顾明臻独自一人在房内坐到现在。
以她的性子,早已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还是早些解决最好。
既然躲不过去,也只能迎难而上。
“公主直说就好。”
闻言,纪羽也没法再拖延,她拉过顾明臻的手,展开对方的手心,一笔一画的用指尖在她手心写下了一个瑶字。
顾明臻垂眸看着纪羽的动作,手心微痒,认出这个字的瞬间,心中崩得紧紧的细绳啪地一声断开,石头落地,不觉忐忑,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在做出这件事时,顾明臻便想过有一天会被发现,接过赐婚圣旨的那天,她便接受了被发现的风险。
成婚后,同纪羽说开,她暂时放下了心,原以为风险消失,她也松懈下来,没想到反倒被发现了。
她轻轻舒出口气,神情缓和,想要将手从纪羽手中抽出来。
“此事是我胆大妄为,请公主治罪。”
纪羽扣住顾明臻的手,抓得紧紧的,急忙说道:“我不是想怪你。”
指尖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被攥的很紧,眼前的人比自己还要紧张,顾明臻配合的任由纪羽握着,眸底染上些笑意。
“那公主想怎么处置我?”
光线昏暗,纪羽没注意到顾明臻放松下来的神情,生怕顾明臻误会了她。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纪羽说话时也不敢松手,就怕顾明臻跑了,眼巴巴的盯着对方,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明臻一愣,说道:“公主指的是什么?”
“就……我挺喜欢你的,你怎么想?”
纪羽被顾明臻这么一问,感觉对方应该明白她的意思,说完这句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不是威胁。”
顾明臻没想过这件事,她在黑暗中坐了半夜,已然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着纪羽的神情,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说笑。
“我未曾想过……”
顾明臻说的是实话,这么多年,她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也未曾对谁动过心。
面对纪羽这样的问话,一时找不出平日里机敏的应对,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句话。
纪羽朝顾明臻靠近些,“那你要不要现在想一想,我长得挺好的,性格也不错,而且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两人之间的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谁也没想着松开。
纪羽只当自己醉酒还没醒,缠着顾明臻先要个答案。
顾明臻为纪羽的直接而手足无措,居然认真的顺着纪羽的话开始考虑起来。
看顾明臻没直接拒绝,纪羽贴得更近,像要黏到顾明臻的身上,声音压的轻轻的,小钩子一般落在人心上。
“你看你其实也不讨厌,要不和我试试呗。”
顾明臻险些被纪羽这么哄着酒点了头,回过神来,抬手托着纪羽的手臂,稳稳地把人推回椅子上。
“不行,我得先好好想想。”
纪羽失望的坐回去,看着顾明臻收回手,托腮看向对面的人,小声问道:“那你要考虑多久?一个时辰?”
被纪羽这么带走话题,顾明臻已经从暴露的事实中恢复过来,听到纪羽后半句话,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一个月吧。”
“不行,15天。”纪羽直接砍了个半。
“那就十五天吧。”
再这么磨下去,也不知道得讨价还价到什么时候,顾明臻干脆利落的拍板决定,看纪羽露出得意的笑,失笑摇了摇头。
纪羽看她摇头,生怕她反悔,“这事说定了,可不能反悔。”
“不会,”顾明臻语气轻缓,“公主不必如此心急。”
听到这话,纪羽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仗着黑暗中顾明臻不会发现,辩解道:“胡说,我一点也不急。”
顾明臻无奈,“好,是我说错,那今晚便到这里吧。”
纪羽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目送纪羽离开,顾明臻唇角露出一抹笑,原本想的那些阴谋诡计一个也没用上,枯坐一夜,白想了这么多,好在今晚还能好好补一觉。
这边顾明臻放下心神,好好补了个觉,那头纪羽却是兴奋的翻来覆去,再也没睡着,翌日醒来,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的盯着顾明臻。
顾府的下人们很快发现,两位主子似乎黏的更紧,只要是附马爷在府里,总是和公主待在一块儿,即便是宴会也时常成双成对的出门。
纪羽坐在梳妆镜前挑着发簪,透过镜子看了眼坐在后头桌旁的人,微微眯起眼睛,今日是顾明臻休沐的日子,也是她们约定好的第十五天。
从一大早,纪羽就时不时的瞥顾明臻一眼,偏偏这人只做不知,泰然自若的任由她盯着。
或许是感觉到纪羽不善的视线,顾明臻抬眸朝她看过去,隔着镜子四目相对,语气和缓的问道:“怎么了?”
纪羽放下手里的簪子,收回视线,说道:“过来帮我挑支好看的簪子。”
顾明臻心知肚明纪羽为什么语气不太好,走上前去,细心的为她挑起来,片刻后,拿起一支桃粉色的步摇。
“这支如何?”
她手里拿着的那支步摇颇为华丽,用珍珠宝石细细点缀出的桃蕊,金线勾出栩栩如生的蝴蝶,薄如蝉翼的翅膀微微颤动,手一动便要随风飞走一般。
纪羽心情好了些许,“还不错,你帮我插上吧。”
顾明臻看着镜子中两人的身影,垂眸轻轻的将步摇斜斜插入纪羽挽好的发髻中,长长的流苏随着纪羽侧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似雪地中落了一朵红梅,顾明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身旁伺候的丫鬟们在顾明臻走上去时便悄悄地退出了房间,纪羽对着镜子看了看,扬起抹笑来,“驸马眼光不错。”
看着眼前展开的妆奁,纪羽眼前一亮,挑出一支白玉簪,“既然驸马为我挑了一支,礼尚往来,我也为驸马挑一支。”
说着,纪羽便站起身来,抬手将手上的簪子比对着放在顾明臻的发间,凤眸中凝着笑意,“我眼光也不错,很适合驸马。”
她手上的簪子颜色素雅,上面的雕工却极其精细,洁白的流云纹路间,一支燕子衔朱果而来,白玉为体,那一簇朱果更显圆润透亮。
这支簪子是女子的发簪,此时纪羽却送到了顾明臻的面前,顾明臻一时沉默下来,黑眸中映着眼前人的笑颜。
纪羽一点儿也不怕顾明臻的冷脸,推着顾明臻在梳妆镜前坐下,让她看镜子里的人。
“真的很适合你,等你换上女装的时候就戴这支簪子好不好?”
顾明臻看着镜子里的人,只觉得熟悉而又有些陌生,很快那丝恍然又消失不见顾明臻从纪羽手中拿过那支簪子,放回盒子中。
“好。”
纪羽凤眸弯起来,“到时候我来帮你挑衣服,肯定比你哥哥的女装还好看。”
在房中多说了会儿话,等到抵达孟府时,已是迟了些。
自从万寿节上,三皇子当众求了赐婚后,原先孟诗莹与顾明臻的流言便迅速消退下去,孟家在京城一时炙手可热,正好趁着这机会设宴扩展人脉。
顾明臻先下了马车,不等仆人上前,朝纪羽伸出手。
纪羽掀开车帘,便瞧见顾明臻的手,唇角忍不住的扬起,牵住她的手,稳稳地走下车。
走进大门便有人迎了上来,是孟阁老的长子,顾明臻被引着前往前院,而女客们设宴的地点则在后头园子里。
纪羽跟着领路的丫鬟朝后头走,迎面便见孟诗莹走过来,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向她行礼,领着她朝园子里走。
丫鬟远远的跟在后头,纪羽同孟诗莹沿着长廊,边走边说话。
“自上次赏菊宴后,许久未曾见到公主,公主近来可好?”
“还行,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纪羽对孟诗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好,仿佛王府传出来的那些流言都未出现过一般。
孟诗莹勉强笑了笑,说道:“万寿节后,天气热起来,便有些苦夏,大夫也只说是多思多虑,好好调养便是。”
她这话说的妙,点着万寿节的时间,不像是苦夏,倒像是为婚事发愁。
纪羽贴心的问道:“万寿节?可是因为与三皇弟的婚事?”
孟诗莹连忙遮掩道:“不过是些老毛病,公主莫要担心。”
纪羽拉住她的手,一脸情真意切,“本宫怎么能不担心,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尽管同我说,本宫一定帮你。”
孟诗莹闻言,眼中现出喜色,又很快暗淡下去,咬了咬唇,让身后的丫鬟走远些。
“公主既然这么问,诗莹也不敢隐瞒,诗莹从未想过嫁入皇室,如今既已赐婚,也只能认了。”
纪羽微讶,蹙眉问道:“莫非你不喜欢三皇弟。”
孟诗莹眼睫微垂,楚楚可怜,“诗莹未曾见过三皇子,亦没有争斗之心,原本想着……”
说着这儿,孟诗莹的声音低下去,轻叹一声,继续说道:“现下已是不可能,公主莫要再多问了,诗莹只怕以后公主不愿见我。”
只孟诗莹这遮遮掩掩的几句话,便不难看出她对这场赐婚的不愿,只是碍于皇权家族,不得不嫁过去,实在是惹人怜惜。
纪羽眉头皱的更深,认真的说道:“怎么会呢?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一定会帮你,本宫现在就入宫,请父皇收回成命。”
孟诗莹擦泪的动作一顿,收起帕子,柔声说道:“公主的心意诗莹心领,只怕公主替我出头会遭陛下斥责,况且诗莹身为孟家长女,不能不嫁。
就算是看在孟家的份上,诗莹也受不了多少委屈,只是担心因着这婚事,失去公主这位知己。”
她的语气有些急,生怕纪羽真这么莽撞的说了出去,连忙把人拦下来,收了些不情愿的话,再次强调对纪羽这位知己的看重。
原本她们想着挑拨纪羽同顾明臻的关系,但未曾想到纪羽对孟诗莹一点儿也没怀疑,干脆趁着纪羽对孟诗莹的信任,拉近关系,埋伏在纪羽身边,当一枚暗棋。
听孟诗莹这认命的语气,纪羽只能遗憾的安慰道:“放心吧,本宫会护着你的。”
孟诗莹眼底现出喜色,依赖的看着纪羽,说道:“公主这么说我便放心了,以后莫要嫌弃我时常来寻公主才是。”
纪羽笑眯眯的说道:“不会,本宫也很喜欢同诗莹一起玩。”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纪羽(笑眯眯):一起来玩吧,不信玩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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