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庆幸之前的机能训练,捉迷藏那一项的成果此时得到充分发挥。
不死川实弥捡起颗石子在手心掂了掂,回头给神见一眼刀好让她机灵点见机行事。
神见在他身旁一起单膝跪地,之后得快速行动,她咬咬牙把和服的下摆一个劲往上拉,不然连步子都迈不开,更别谈能多快多小声迅速潜入。
“…………喂。”
“嗯?怎么。”
为了避免走.光,她把和服下摆扯了扯,抬起左腿将手肘抵在膝盖上,下摆也因此顺左腿垂下。于是乎就把本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和服,穿成了高.叉裙的感觉。当然对她来说这和穿着制服短裙差不多,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然而她身旁这位风柱,可还是大正时期的人。
虽则队里也有穿短裙的成员,比如甘露寺,他亦没什么心思去理会。
只是挨着他也一起蹲下.身的这个小鬼,和他好几次接触都有些不寻常地……过于接近。
该死。他咒骂一句,抬手直接拍她一脑瓜。
神见疼得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满脸困惑。
她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能咽下这口气就不是她神见道了。
“话说,风柱大人真是深谙潜入之道啊。”
“给我闭嘴。我以前呆的地方,偷摸拐骗什么都有。”
“诶?是在和玄弥分开之后吗。”
“怎么老是废话。赶紧给我滚进去。”
说完抬手就要给她一响栗。神见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等着。
然而落下的力道没那么重,反倒多了些拿她打趣的意味。
“笨蛋吗这是。”
话里的笑意萦绕在他扬起的嘴角。
她气鼓鼓地瞪他一眼,赶紧随他的视线望向前方。
以石子声东击西,反向吸引那些侍卫侍女的注意。
接着不死川实弥无愧风柱之名,动作迅速地制造出声响,并与神见拉开距离。
神见则趁此机会往回廊跑去,立刻拉开门闯入。
尽管还是有点笨手笨脚,但总体来说潜入成功,也就罢了。
房间里昏暗一片,本就天色暗下,无法给室内提供光亮。
神见下意识地收缩瞳孔,像是猫那样在黑暗中搜索着。
略微的动静被她瞬间捕捉,她猛地扑过去,立刻掩住对方口鼻,摇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不安混杂在急促的呼吸中。神见定睛一看,是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
繁重的十二单因女子被按.倒在地而倾洒开来,她仿佛沉浸在色彩斑斓的河水中。
“藤华小姐?”
“嗯……您是、”
藤华停顿片刻,认出神见是上次帮她出席婚礼的那位。
“有伽小姐?”
果然。神见料到那时的自己,是以有伽的名字和姐弟俩接触的。
她坐起身子,扶起藤华之际,小声附言。
“现在……叫我‘神见’吧。”
“好。我明白了。”
为刚刚一时紧张所做的道歉,神见颔首示意,长话短说。
“藤镜他,把献祭和见到教主的事跟我说了。”
“是吗。藤镜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做不到对藤华小姐置之不顾。”
“我知道。可是,我不去,又有谁能帮到羽泽先生。”
说着,藤华禁不住哽咽落泪。
羽泽先生,想必是她即使献祭自己也要拯救的恋人吧。
神见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藤镜怎么办。”
“我对不起他……可和我一起,他亦会遭受惩罚成为祭品。”
“那你应该和他一起逃啊!怎样都该在他身边。”
神见也不知为何忽然间情绪上来,偌大的不甘翻涌到堵在喉中。
她伸手抓住藤华的双肩,略微低头,再次发话时连她都遏制不住其中的哭腔。
“他只有你了……两个人一起,努力活下去啊、”
靠近的细琐声,在响起的低沉嗓音间让她明白来者为何。
“——愚蠢至极。”
神见噙着泪花回眸,看着那交织黑白的身影,在逆光映衬下走进。
她不否认,之所以会情绪起伏如此大,就是想起了不死川兄弟的经历。
这么一瞬,她既渴望能让不死川实弥也听到这句话,却又无法避免地不想看到他。
她始终无法从他的双眼里得出什么结论,但她亦不会因此而有所动摇。
因为炼狱先生说过了,我们一起挺起胸膛活下去。
没错。只要想到这句话,但是他的笑靥,足够让她意志坚决。
没去理会不死川实弥的反应,神见将以掌心裹住藤华的双手,轻声说道。
“你放心,羽泽先生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得在藤镜身边保护他。”
“真的……可以把羽泽先生救回来吗。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他既是兄长也是恋人、”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请放心。”
神见停顿片刻,换了种说法。
她很清楚,救这个词,放在已成恶鬼的人身上,已经太晚。
她无法不负责任地给藤华虚无的希望,更不愿看到她因此丢了性命。
藤华的眼泪像断了线般不住往下滴落。她点点头,最终同意神见这一决定。
外边的天色更暗了,得争取时间尽快对调两人身份。
神见本以为那位风柱大人会再跟她说教,或是反驳她的话。然而最终他只字不语,反而是抱着日轮刀坐到纸门边上留意房间外的动静。藤华显然有些怕他,神见摆摆手安慰说别怕他看起来很凶要揍也是揍我。
这么一想,摆了摆的手霎时停住,神见欲哭无泪。
这次献祭所穿的皇后的十二单,比上次婚礼的白无垢要重多了。
从白小袖着起,再是袙、下袴,接着单、打衣数件、上著,最后才是唐衣,腰下穿裳。长发盘起为长髢,佐以发钗和簪饰物。这一系列下来,神见累得都快趴下,只想坐着不动当条咸鱼。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女儿节时她也觉得那些雏人偶装扮得好好看哦,谁会想到穿在雍容华贵的十二单穿自己身上,会跟穿了层铠甲似的。
神见乖乖地跪坐着,藤华给她涂粉抹脂,肤白唇红才算完毕。且上了妆更难发现她和藤华身份对调。藤华叮嘱她,亲族的人会让她坐到驾笼重将她抬出去,到了河边就得由她自己一点点走入河中。说是唯有如此,才能得到教主垂怜青睐。
听着这番话,神见默默吐槽,等那个教主出来她说什么得先揍对方一顿。这个仇她先记下了。
藤华将桧扇放在神见手中,这次换她把神见的双手裹在掌心里。
藤华看上去比神见年长些,此时的她犹如长姐那般,与神见额头轻抵,轻声呢喃。
“愿神明保佑。”
神见轻闭双眼,会意地点点头。
这边作罢,得尽快让藤华离开。
尽管心里有万般不情愿,这里能拜托的只有那位风柱大人了。
神见转过头看向门边,眼中尽是不满地望着他。
实弥适时走过来,迎着她的视线在她跟前止步。
藤华退到一边观望他们俩。虽然两者剑拔弩张,说的话却是关于合作。
“得拜托你保护藤华小姐安全离开。”
“用不着你说。鬼杀队一向保护平民。”
“那就好。亏我担心你会对女孩子动手。”
“少给我得意。别以为受伤无所谓我就不揍你。”
“你真的完全不解风情。难得我穿得这么好看。”
“哼。得了吧。就你这小鬼。”
“我怎么了!那你说说看,哪里不好看了真是!”
神见鼓起脸不满地甩甩振袖。但因为这十二单太重,她没举多少下就累得双手垂地。
也许是在消耗体力,抑或潜进来后神经一直紧绷,她豁然警觉起来,对某种熟悉的气味。
不会错……这种会让她瞬间停住然后心脏咚咚咚响的味道。
她偷偷地瞥过去一眼,恰好看到不死川实弥抬起手。
该不会……她心里暗叫不妙,然而这次没看到他举刀抵在手臂上。
刚松了一口气,翩然瞄到他把指尖抵在齿间,面不改色地咬破指头。
……来了、稀血的味道。
神见赶紧往一边扭头不敢看他。
心里腾地空了一片,她这才纳闷他这是要干嘛。
“……喂。”
“唔!别过来!”
“少废话给我喝下去。”
半眯着眼睛瞥了他一下,神见咬紧下唇为难地看他。
不死川实弥一脸不爽,渗血的指尖凑到她眼前,声线压低了些。
“连基本的战斗技巧都没有,要是打起来血不够,你以为能拖多久。”
“我……我又不是只想着拖时间、”
“能做到这点就该庆幸了,蠢货。”
“我觉得我现在就该豁出去揍你一顿。”
“凭你?哼。”
妈的好气。神见在心里口吐芬芳。
算了算了,让藤华小姐安全离开这要紧,别跟他这暴躁风柱一般见识。
神见深呼吸一口气,前倾身子凑过去,乖乖把他在指尖咬出口子渗出的稀血喝下。
事实上因为渗出的血.量很少,到底也只是舔.去。
她不自觉地伸手抓住的手背,掌心与五指将其轻裹其中。温热的舌像是小动物撒娇那样轻.舔.他渗血的指尖,湿润感交织在隐隐的血味里。她顺势偏侧着头,稍稍抿起嘴时担心会惹他不快,又乖乖地松开,以舌苔描摹着他的指节的起伏,与长年握刀留下的茧的粗糙。
啊、牙……碰到了。她心里一惊,默默地往后退。
待读到他将手抽回去的意思,她松开力道,低下头不敢看他。
“走了。”
听到他留下二字,好一会她才抬头,目送他们离开。
即使知道他不会看到甚至不会留意,她依然满是感激地颔首弯腰行李致谢。
神见凝望着门外的光一点点暗却下来。
之后侍女进来给她披上红色轻纱,与她所穿的十二单呼应相似的颜色。
驾笼装饰得仿佛神舆。也是。这场献祭就是为了让所谓的教主出现,拯救剩下没有死于那场婚礼的亲族。是将全族的怨恨集于一人,还是以一人换得全族人幸存下去呢。
注意到盘旋在天空的鸦鸣,鎹鸦万寿郎先生应该给炼狱先生传达信息,告之了献祭地点,以及她成功和藤华对调身份这事。
侍女过来扶着她走出房间时,她能听到围观的人在议论纷纷,甚至在责备唾骂。
神见停顿片刻,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藤华,她该是什么心情啊。
倏尔一阵疼痛在额角泛开。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砸到她,刺痛过后温热和血腥萦绕开来。
她转头看向哭喊声的源头,一名还带着伤的男孩哭喊着朝她一个劲扔石头。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爸爸妈妈都才会被怪物杀掉!你这种人为什么还在这!”
她霎时杵在原地无法动弹,男孩一句句嘶声哭吼,每个字都扯住她的心脏。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都想到什么。她想起收养自己的医生被无辜伤害,想起玄弥抱着母亲的身体冲哥哥喊杀人犯,想起她因阳光灼烧而濒死时看到掠过眼前的光,是火焰,亦是烈日。
坐在驾笼里,她偷偷地撩开盖在头上的轻纱,望向繁星点点的天际。
随行剑铃响起清脆的铃音,祈祷教主慈悲开怀的祷告未曾中断。
明知自己走在连接终焉的道路上,静待着的死亡由自己一步步靠近,且是全部人都希望自己就此死去——如此感觉,压得她无法喘.息。
感受到驾笼被放到地上,神见警觉起来。
接下来由她一步步走入河中,宣告献祭开始。
也就是,能够见到那个所谓的教主之时。
脚下的混着搁浅的河水泥泞不堪,乱世堆砌小径,仿佛引向三途川。
她不被允许步履前行,很快脚上的棉袜被浸湿,爬满的泥污狰狞可怖。
微风吹拂而过,引得她额前的头饰垂帘稍稍拂动。
双脚刚触及到河水,刺骨的冰冷导致她本能地停了一下。
岸上的奏乐与鸣颂断断续续,在幽深的森林间多了几分恐怖。
她握紧手中的桧扇,逐渐亮出身为鬼而有的利爪。
不会有问题的。炼狱先生和不死川先生都在,一定可以……
尖叫声骤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乃至让她倏尔止步。
那些所谓的族人不知为何尖叫起来,其中一人猛地袭击在一旁的亲族。那攻击之勉强,仿佛扯线人偶。
果然出现了吗?!
神见回头看了眼,正向转身过去,怎料脚下无法动弹。
她赶紧往下一看,从她浸湿在河中的双腿,泛开一层冷冽剔透的冰晶。
血鬼术?
她挣扎着要逃脱,但那吱呀作响的结冰声愈发加大,以她为中心河面冰冻的范围不断扩展。
可恶!她试图以利爪破坏双腿边的冰,无济于事,还令碰触到冰晶的手也开始冻住。
糟了。神见心里一凉不知如何是好,却也刚好注意到拿着的桧扇,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来源于这吗?
“炎之呼吸·伍之型·炎虎——!”
“风之呼吸·伍之型·寒秋落山风——”
顷刻间向前突刺的烈焰如同猛虎般落下巨型斩击,与此同时自上空挥出的巨大风刃盘旋而下。神见在冰冻的湖面上仰望,看到熟悉的身影伴随风与炎跃入眸中。
太好了。有他们在的话绝对、
思绪中的话尚未说完。
下一秒,以她为中心,自她脚边结冰的湖面豁然碎裂,刺耳的断裂声令神见心头一凉。
歇斯底里的惨叫与悲鸣交织,轰然袭向使用着日轮刀的他们。
那些犹如人偶的存在,即使身上有着鬼的气息,却仍为人类。
神见想冲过去,不管是帮忙还是别的。
霎时在她身后跃起的偌大身影,勾勒出睡莲与菩萨的宏伟身姿。
冰晶结成的菩萨神像抬起手臂,顷刻落在湖水与岸上的交接,将她彻底隔断在这边。
预感到即将掉落水中,比起挣扎要让冻住的脚动起来,神见转而把身上的十二单解下。这玩意穿着就够重了,要是掉水里浸透一身,她这等于被石头绑着浸水里不得活活没气。
解开腰封把外褂之类的卸下,还剩几件比较单薄贴身的,她还没来得及,直接被拖入水中。
结冰的湖面看着那样晶莹剔透,像是把天空封住装在透明的玻璃箱里。
她努力去够那片冰晶的天顶,可她掉落下来的那出口已经在一点点封起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呼吸时的气泡簇拥身边越来越多。她心里一横,往指尖灌注力量,鬼爪锋利狰狞。但她并非只想以鬼爪凿开封在头顶的冷冰。调整下呼吸的节奏,她稳住身体重心,猛地抬手,挥下。
自指尖刮出锋利的刀刃,无形迅速,恰如风刃。
这也算是风之呼吸,不是。
她得意地看着被风刃破坏出的开口,努力伸手过去。
掌心至下臂刚冲出冰冷水面,她只觉手腕被谁的力道圈住。没给她时间反应,或者去想想会是谁这样迅速把她救上,整个人被一下子拉上去。而那抵在手腕的力道,带来指尖嵌入其中的刺痛感。
……是鬼爪、
她想挣扎,却无济于事。
对方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将身上的至宝全都镶嵌入她的身体中。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眷属小姐。”
萦绕在耳畔的低语,比任何冰晶都要冷冽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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