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利隐隐松了一口气,这并非多莉丝那双碧蓝的眼睛。
可是,哪怕确定了这些支离破碎的器官并非来自自己寻找的那个人,霍克利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这是一个不详的征兆。
船员们完全没有想到仓库里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受不了这血.腥的刺激,弯腰呕吐,乱作一团。一个机灵的船员见状一边忍着干呕,一边跌跌撞撞地沿着黑黢黢的甬道跑向楼上,通知船长。
霍克利没有立刻选择离开,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打量着四周,血液溅到了每一处,黑暗中在污水和淤泥中变成肮脏的黑色。零碎的骨肉和内脏如同被野兽啃噬过,大小不一。
他蹲下了身,捂着口鼻,从怀中掏出一支雪茄,捏着它翻动着一只残缺的手,这双手肮脏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指甲里嵌着大量的泥沙,虎口处恰是一个细小的牙印。
霍克利倒吸一口凉气,雪茄从指间掉落。
那显然是一个人的咬.痕,从伤痕的大小来看,应当是少女或者孩子的牙印。
霍克利脚下一软,差点仰面倒下,即时地被身后的人扶住了。“先生!您在这里!我找您很久了!快走,这里太恶心了,简直……船长先生!您看?”
“乔伊洛夫?”霍克利心下一跳。
“是的,先生。”乔伊洛夫将霍克利扶了起来。
船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仓库的惨状,被乔伊洛夫喊到时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位贵客:“这位先生,我的船员说您不顾劝阻跑了上来,还直直地跑向了这里,您早就知道仓库里发生了什么吗?”
“船长先生,我的雇主和我都在找一位刚刚失踪了的年轻小姐,她……”
“我们从未见过什么年轻小姐!”船长烦躁地点燃了一支烟,挥手命令船员们将霍克利和乔伊洛夫带走,“我们原本这时已经出港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找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该死的!要是让我知道哪个混蛋偷溜上我的船,还做出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我一定要把他扔到海里喂鲨鱼!”
说着,他一脚踹上了摇摇欲坠的房门,怒吼着让那位船员去通知警.员。
霍克利甩开了船员钳制住他的手,忍住了怒气整理着衣物:“乔伊洛夫,给他钱!我们走。”
乔伊洛夫配合地从怀里掏出了钱夹。
“什么人啊!竟然想用钱打发我?先生,我严重怀疑你和……呃。”这里的碎.尸有关!这半句话被乔伊洛夫的大额美元现金和一把抵在了额头的枪堵了回去。
船员们作势想冲上来夺过乔伊洛夫的枪,却被他抛出来的张张美金挡了回来。钱散落了一地,船员们怯怯地看着船长,却仍然弯下了腰,抢夺着沾上了血迹的钞票。霍克利冷哼一声,抬起了腿,跨出了这间充满了罪恶的房间。
乔伊洛夫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然没有放下枪,用眼神威胁紧盯着船员们,缓缓退了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在离开房间时,状似无意地瞥向了房间内墙上的通风口。
那里飘着一簇细长的卷发,在船员的手电筒光掠过时,闪耀着细微的光泽。
*
1900奔跑着沿着岸边寻找,向下探查着水里有没有自己的目标。
他和多莉丝一起生活了一年,还算有些默契。他料到如果多莉丝脱身了,一定会在她最熟悉的环境里躲藏——水里。
先前,他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击碎了理智,他在每一个桥洞里,在一艘艘小船和大船的底下仔细搜寻,可是在一次次的失望后,他内心反倒升起了一丝微薄的希望。
多莉丝确实柔弱,也确实挣扎于“病痛”之中,可是她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人类于她,本来就只是食物而已。他的担心,是基于多莉丝仅仅只是作为一个“人”存在,可是,多莉丝毕竟还有着海洋的力量。
而这里恰是海港。
他的担心变了:一旦多莉丝失控了,她会被发现吗?她会被粗鲁的人类捕猎吗?她……还能拥有自由吗?
海风骤起,吹开了1900的大衣外套,春寒料峭,寒冷和恐惧浸入骨髓。海浪一阵一阵拍向了河岸,激起了雪白的浪花,泡沫在狂浪中很快又消散了。
1900越跑越偏离人群,一直从港口的中心,搜寻到了海船离岗时最后一个标的。他几乎就要窒息了,胸肺在缺氧的寒风中刺得生疼。
一直都没有找到多莉丝,杰克和流浪儿们在遥远人群歇斯底里的询问和喊叫被风吹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1900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沉入海底、失去呼吸和知觉时,眼睛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只有隐隐的歌声,在引诱着他献.祭生命。
又是一阵带着浓重湿气和腥咸的海风,1900打了个哆嗦。
——那个歌声,他好像真的又听到了?
1900猛地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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