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一边翻动背包, 一边小声嘀咕:“这笔记本究竟跑哪去了?”
“水杯下面不就是吗?”
熟悉的音色在耳边幽幽响起。
听到提示,年轻男人下意识地将水杯拿起,果然看到了浅蓝色笔记本的一角。
他兴奋地将手伸向笔记本,笑容却瞬间僵在了脸上。
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那跟他说话的人又是谁?
手中的笔记本上嵌着金属制的密码锁, 锁面光亮如镜,真实地倒映出他背后的场景。
一个黑白色调的人影正站在他的身后,面容与年轻男人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人影微微附身, 颜料在他的脸上堆叠出明暗变化,乌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纤细脆弱的脖颈。
那个声音之所以熟悉, 是因为那分明就是年轻男人自己的声音!
这辈子,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听见了那并非通过骨骼传递, 抑或媒体转化出来的, 自己的嗓音。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年轻男人,冷汗从他的脊背上瞬间冒出, 额头青筋暴起,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使得他的心脏就要跳出喉咙。
他看到身后的“自己”朝他诡异一笑, 神情贪婪而邪恶。浅灰色的嘴唇缓缓张开, 露出黑洞洞的喉咙, 森白尖利的牙齿距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
“啊啊啊!”
凄厉的嘶喊声冲破房门,传到了大厅众人的耳中。
向琬的视线蓦地转向楼梯的尽头,那个上了二楼的年轻男人, 终究是出事了。
一个小巧的木质画框突然出现在大厅半空,又在惯性的作用下“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画框并不是像玩家想象中那么脆弱,在剧烈冲击下也依然保持着完整。
那幅画恰好摔在向琬脚边,她低下头,只见画框正面朝上,画面以黑白两色勾勒出一个青年男人的肖像。
男人双目圆睁,目光惊恐,唇角却向上扬起,露出诡异的笑容。
向琬捕捉到画框下渐渐淡去的光纹,那是瞬移卡留下的痕迹。
【楠竹,他已经不在了吗?】
电视里片头曲已经播放完毕,女主角颤抖的声音从电视机中传了出来。
她本来是问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没保住,但在当前的场景中,却像是问那个男人是不是已经死去。
沉迷手机的女主人终于舍得抬起头来,她按灭了手机屏幕,声音中带着愉悦:“晚上又可以吃到新鲜的食材了。”
玩家们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新鲜食材?可不要告诉他们是死在楼上的食材!
女主人这时才发现摔落在地上的画框,满脸惊诧地捡起画像,轻轻拍了拍画布:“还好没坏掉。”
她带着画框走向那面挂着自己女儿画像的墙壁,将年轻男人的肖像画也贴上墙面。
在没有钉子固定的情况下,那副黑白肖像就那样稳稳地悬在了墙壁上,面容扭曲地注视着大厅中的玩家。
怪不得是黑白画像。
陈焦守给他们的,从一开始就是每个人的遗照。
女主人挂好肖像画,丝毫不觉得将陌生人的黑白肖像挂在自己女儿的画像旁边有什么不妥。
做完这一切,女主人便步履轻快地坐回沙发,继续看起电视剧。似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成功愉悦了她,即使是看着女主角被虐的情节,也依然看得笑容满面。
顾琰轻声在向琬耳边说:“她刚刚在跟人聊天,那人说带了自家的蔬菜,绿色有机。”
向琬微讶,女主人说的“新鲜食材”居然是真的食材,不是那个男人的尸体?
“等可以自由活动了,我们就去拿那个密码本。”向琬倒是不在乎晚餐食材,只是压低声音商量着之后的行动计划,“还有那个一早就死了人的房间也得去看看,说不定也有线索。”
顾琰点头,而后便正襟危坐地“看”起电视来。
向琬也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这无聊的狗血剧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不害怕,不害怕……”
向琬听见耳边传来了嘀嘀咕咕的声音,偏头一看,只见坐在她身边的梅任瘫软在沙发上,膝盖还在微微颤抖。他的脸色发白,目光有些呆滞,嘴唇一开一合,轻声念叨着“不害怕”。
向琬被他逗给乐了,这孩子是在自我催眠?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缓解办法吧。虽然有她和顾琰保驾护航,但要想完成他们的计划,梅任也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大厅内只剩下电视剧的声音,所有玩家都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成为下一个“上墙”的人。
向琬百无聊赖地听着剧情,剧中的小可怜女主角在流产之后,居然出现了黑化倾向,并且在男二的帮助下,成功完成一次打脸渣男的操作。
果然狗血剧想红还是得先虐后爽才行。
已经缓过劲来的梅任却是越听越奇怪,他朝向琬身边挪了挪,小声道:“向姐,这剧情不对呀!”
向琬好不容易发现了狗血剧的爽点,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不对了?”
“我不是说过,这个剧我看过嘛。”梅任的脸纠成一团,比向琬还要困惑,“可是正常剧情应该是男二为了女主与男一反目成仇,但是女主却为了男一背叛男二,结果被男一虐到半死。女主心灰意冷,车祸去世,渣男终于意识到对女主才是真爱,于是削发为僧,终身不娶,结果女主角重生在与她同名的少女身上,再次与男主虐恋情深……”
向琬:“……”
这个“正常剧情”一点都不正常好么!
似乎是看出了向琬眼中的不信,梅任连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末了,又补充道:“虽然我也觉得现在这样要更爽一些。”
向琬抿唇,这里又出现了与现实存在偏差的地方,而这一次又代表了什么呢?
向琬打算看看女主人的情况,想着是否能从她的身上找寻线索,回过头时却差点与顾琰来上一个贴面礼。
男人俊美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眼中,两人鼻尖相对,距离不过一指,她甚至能看清他虹膜上的纹理。
向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平稳的心跳也乱了几拍。
顾琰同样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本来他是凑过去听梅任说剧情,因为声音太小,他为了听得更清楚,便贴的近了一些。
当向琬精致美艳的脸占据他的视野,他不得不承认,人的确是一种视觉动物。
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她的皮肤依然细嫩白皙,找不出半点瑕疵。灵动的双眸,挺翘的鼻,水润的唇瓣,以及流畅的颌线——这张脸实在是上帝的宠儿。
顾琰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只觉得心里像被小猫挠了一下,痒痒的。
当真是美色惑人。
顾琰移开视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向后退开。
随着距离的拉开,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感也随之消散。
向琬觉得自己的呼吸再次顺畅起来,她瞪视着顾琰,不满的情绪就要化为实质。
“你离我那么近干嘛?”
【因为我喜欢你!】
电视剧中的男二向女主表露心迹,语气十分诚恳。
顾琰:“……”
这接的还真是时候。
“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顾琰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平静解释,“倒是你,干嘛突然转过来?”
【我以为这样就能和你在一起。】
女主角也对男二说出自己做出冒险决定的原因。
向琬:“……”
这电视剧有毒吧?
向琬叹了口气,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袋:“我是在想这个被更改的剧情会不会是暗示着什么,所以想看看女主人身上有没有线索。”
但实际上,女主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即使他们这边聊的“热火朝天”,女主人也没有分给他们丝毫的关注。
一旁的梅任开口道:“难道那个陈焦守是个渣男,二十年前渣了那个画中的朴素女人,结果后来女人寻仇,灭了他们一家?”
“你不去当编剧倒是可惜。”向琬拍了拍梅任的肩膀,开口解释,“从绘画技巧来看,那幅风景画和那幅女人画像应该出自一人之手。既然风景画是白裙女孩的作品,那女人肖像也应该是她的手笔。女孩又怎么会去画一个小三?”
梅任懵懂地眨眨眼,他倒是看不出那些画有什么共同特点,在他眼中,所有的画都只分为“画的像”和“画的不像”两种。
顾琰也没想到她对绘画还有研究,他虽然调查过向明州的案子,但对他女儿的情况还真没关注过。
他思索了下,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那个白裙女孩其实是私生女,发现生母另有其人后,便为她画了画像,并且藏在自己的油画之后?”
向琬面无表情地道:“哦,你是想说私生女与情妇里应外合干掉养父母一家,而后以死谢罪?结果变成鬼后还能继续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顾琰哑然失笑:“我可没那么说。要说这家人的死因,我倒是觉得可能与那个还没有出现的人物有关。”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突然响起,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被吸引到门厅。
顾琰眉毛一挑,笑着开口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女主人听到门铃声依然稳稳地坐在沙发上,至于大厅内的其他玩家就更不敢主动去开门。
门铃只响了一声,而后便安静下来,不知是门外的人是已经离开还是在等待主人开门。
过了半晌,女主人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电视屏幕上挪开,慢腾腾地走过去开门。
“师母好。”
一道干净清亮的男声传了进来,随后便走进个身穿黑衣黑裤的清瘦男生。他相貌隽秀,在一身黑衣的衬托下,皮肤显得愈发苍白。
他的手中提着两袋蔬菜,身上则背着一个已经褪色的双肩包。后背微微弯曲,似乎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
向琬和顾琰双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
男生的相貌与那画中的朴素女人起码有着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尾上翘的眸子,盛着与画中人同样的温柔。
女主人并未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而是拿下巴示意他换上一次性拖鞋。
向琬的目光落在女主人身上,这位女主人对男生似乎有些看不起啊。
而向琬也意识到,无论是玩家,还是公馆的一家三口,全都没有穿拖鞋。他们似乎是变成了生前最美好的样子,包括着装。
向琬压低声音:“这个人的到访,很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顾琰点头,继续观察着进门的人。
男生将手中的袋子放下,俯身换上拖鞋,向琬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那丝冷漠。
女主人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语音:“雪笙到了。”
向琬了然,这人果然就是女主人之前提到的“雪笙”。但他对女主人的称呼是师母,那应该就是陈焦守的学生,为何就成了“来做饭的”?
雪笙换好拖鞋,提起蔬菜袋子,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旁的厨房。
再出来时,身上便只剩下了那个破旧的背包。
雪笙一手扶着背包的肩带,视线落在女主人的方向:“那我先上去了?”
女主人摆摆手:“一会别忘了下来做饭。”
当雪笙的身影消失在通向三楼的楼梯口,女主人也回到沙发上再次坐好。
向琬扯了下顾琰的衣角,悄声说:“那个人很不简单哦,看起来恭顺,其实心里很不屑呢。”
顾琰说:“他跟那个画上的女人长得很像。”
向琬回想着女主人之前的话,推测道:“你说画上的人会不会是那个请假的刘阿姨?他是佣人的儿子,所以来替班?”
顾琰点头,不太确定地道:“女孩现在画的说不定就是女佣。或许等她画完,油画就会被换掉了。”
向琬却是摇摇头:“那个女孩画下佣人倒是不难理解。但她明明可以多挂上一幅,何必把原来的画换掉?”
向琬再次看向油画墙,在众多肖像画中,那幅风景画就显得尤为突兀。
她有些不确定地道:“被换掉的是女孩作画的那幅油画,我现在有些怀疑,是不是那幅风景画,其实并不是白裙女孩的作品呢?现在他们都在画室,如果他们画的真的是女人肖像,那极有可能是让那个男孩替女孩作画。”
“枪手?可为什么要找个学生呢?陈焦守自己的实力不是就很强了?”顾琰有些不明白。
“陈焦守已经是个老手了,他的笔法技巧虽然老练,但个人特点浓郁,反而更加容易穿帮。而那副风景画,虽然有些青涩稚嫩,却正因为这份‘不完美’,反倒是有着比较特别的灵性。”
说完,向琬想到了马尾辫的那段视频,笑着补充:“虽然微微的vlog中说陈焦守不出名,那些画才被保留。但实际上,一个美院教授的画作,无论如何都是值钱的。他们被保留下来,要么是因为画中人已经惨死,要么就是碰了画的人都遭遇了不幸。”
顾琰想起雲山公馆的鬼宅之称,轻轻颔首表示同意:“可是这样还是解释不通他为什么会灭人满门。难道是不甘心做枪手,或者条件谈崩?”
向琬的瞥视线向那幅女孩手捧奖杯的油画,轻声说:“那个应该是红莲画展的奖杯,可以说是青年油画家的摇篮。如果他有实力画出获奖作品,自然是不会愿意给人做嫁衣的。”
顾琰迟疑地道:“或许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陈焦守的手里,不得已而为之?为人代笔,他的前程可能就这样断了,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里。索性直接来了个玉石俱焚。”
“倒也有可能,只是我总觉得还有些奇怪。”向琬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幅画的细节,叹了口气,“毕竟,我在那副风景画中,看到的是‘希望’。”
“先不用纠结。”顾琰看向墙上的挂钟,开口道,“这一集电视剧也快结束了,等广告时间我们上去看看。既然女主人自己都不看广告,那么我们离开应该也不算‘失陪’。”
“嗯,那个年轻人的确是在广告结束后才死的。”向琬摸着口袋中的卡片相机,广告时间大约15分钟,用录像功能计时,在广告结束前回来就好了。
【睡吧,享受你的最后一场好梦。】
电视剧中的女主角已经布好局,只等渣男自投罗网。等到第二天,她就会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广告之后,精彩继续!】
【好太太牌燃气灶……】
广告无缝切入,女主人果然又低下头,开始玩手机。
向琬和顾琰相视点头,飞速起身,从沙发后方绕至楼梯。
梅任从听到这两位大佬的计划,脸就皱出了包子褶。他啃着自己的指甲,思维在“跟着去”与“苟大厅”中反复横跳。
中二梅任挥动着小拳头,嗷嗷叫喊:“必须去啊!你不想知道密码本里有什么吗?你不想走上愿望排行榜了吗?你可是有着两大金手指的天选之子,当然是直接上啊!”
怂包梅任对着手指,哭哭啼啼:“呜呜~都死了两个了……楼上那么可怕……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不要去啊啊啊!”
然而在两位大佬起身,直接冲向楼梯时,梅任脑中的两个小人就瞬间灰非烟灭。离开大佬周围“安全圈”的无措感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屁股,一溜烟地跟了上去。
另一边的玩家看着这三人火急火燎地冲上楼梯,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地上的鲜血不够红还是墙上的遗照不显眼?至于这么拼了命地送人头吗?
公馆二楼,“送人头小分队”根据之前定好的计划分头行动。
顾琰推开第一间客房的房门,向琬则直奔第一个死亡玩家的房间。
梅任在思考了一秒钟后,果断选择跟随向琬的脚步。
——毕竟顾琰的行事作风实在太过生猛,不是他这小弱鸡能跟得上的。
早在看到干净的走廊地毯时,向琬就知道自己应该不会看到什么血腥场面。
客房内干净整洁,如果不是那挂在床头的黑白画像,实在是符合欧式大床房的五星级标准。
梅任看着那幅“遗照”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一个梳着莫西干发型的小青年,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瞪的几乎脱眶,略厚的嘴唇却向上扬起,惊悚诡异的面容与大厅墙上那位一般无二。
向琬欣慰地拍拍梅任的肩膀:“可以啊崽儿,都没叫出声来!”
梅任:“……”
感觉自己被嘲讽!
向琬没有理会墙上那位仁兄,直接拉开了衣柜,果然见到了一个深灰色的双肩包。
向琬蹲下身,将自己的画像放在膝盖上,伸手拖出双肩包,仔细翻找起来。
梅任努力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墙上的“遗照”挪开,他靠床坐在地板上,低着头哆哆嗦嗦地抱紧画框,口中念念有词:“不害怕、不害怕……”
或许是自我催眠起了作用,梅任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一些,他抬起头想看看向琬找的怎么样了,却一下子愣住。
向姐怎么突然换了件灰衣服,而且她的背影有这么魁梧?
他的视线上移,一个两边头发被剃光、只留中间一撮毛的脑壳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更可怕的是,那人裸露出的皮肉也都是一片灰白。
梅任的心脏骤然紧缩,他猛地揉了揉眼睛,面前却依然是那个陌生男人的背影。
他张大嘴巴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梅任缓缓转头,床前的墙壁光滑平整,根本没有画像的痕迹。
无形的恐惧挤压着他的身体,使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蹲在他面前的男人翻翻找找,突然动作一顿,从背包里抽出了一个方形的画册。
他缓缓站起,转过身向梅任走来。
梅任惊悚地看着那遗像版的莫西干青年穿过自己的身体,坐在了床铺上。
梅任狼狈地爬开,嘴唇不住地颤抖。他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虚软的双腿已经不能站起,他只能像个脆弱的婴儿般爬向房门。
近了,出去就好了!
然而,当他就要接近房门时,那扇门却自己打开了。
身穿白裙的女孩面容含笑,缓缓地走了进来。
梅任瞬间瘫软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女孩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就好像是一场默片。
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出现,只是遗像莫西干并没有跟着女孩出门,而是直接关上了门。
梅任在心中疯狂呐喊:“跟她出去啊!呆在这里干什么!兄弟你可千万别作死啊!”
只是莫西干并不知道他这个做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反倒是觉得自己作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莫西干瞥向床铺上那本画集,其中收录的据说是历届红莲画展的作品。正翻开的页面上,左上角的画家介绍栏印着白裙女孩笑靥如花的脸。而在下面的括号中却是明晃晃地标注着2089-2111。
那女孩分明已经死了,傻子才会跟鬼走呢!
他打算走回床边继续从画集中查找线索,却只迈出一步便停了下来。
梅任看见一条条极细的血线像冰裂纹一样在莫西干的皮肤上铺开,下一瞬他的身体便散落开来,成了地上的一堆肉块。
黑色的液体从肉块中汩汩流出,向四周蔓延。
刺鼻的松节油味灌进梅任的鼻腔,犹如实质一般堵住他换气的通道。他想张开口喘息,却发现嘴唇粘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恐惧、窒息、绝望……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梅任的心渐渐凉下来,他这是要死了吗?
“睡这么死呢!你这是猪崽子啊?”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梅任猛地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了向琬眉头紧锁的俏丽面孔。
见他醒了,向琬收回捏住他鼻子的手,神色缓和了几分。
“该说你心大还是胆大呢?我就找个东西的时间,你就能睡着了?”
梅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虚弱地问:“你、你叫什么?”
向琬抬手,“啪”地一声拍在梅任头上:“睡魔障了?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梅任捂头,心里却是放松下来:应该是向姐没错了。
“我刚刚做噩梦了,梦到了墙上那个人。”说着,梅任还看向了墙壁上的画像。
依然是那扭曲的黑白面孔,但梅任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兄弟,您还是在画框里好好待着吧!
“你梦到他爬出来把你吃了?”
梅任苦着脸说:“那倒没有,我梦到他找到了个画册,然后那个白姑娘进来喊他,他没出去,就被切成一块块的了……”
他见向琬面色一变,疑惑地问:“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向琬抬手指着他的身后:“你是说这个?”
梅任身子一紧,缓缓回头,只见他身后靠着的床铺上,躺着一本方方正正的册子,雪白的封面上,一朵血色莲花靡丽绽放,红的刺目。上方则印着“红莲画展作品集锦”八个烫金大字。
“那不是梦?!”梅任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他刚刚的确是看到了那印着红莲的画集,本以为是听向琬提起过“红莲画展”,才自动脑补出这样东西。没想到它居然又出现了在了面前?
“那是我顺手放床上的,不是遗像老兄。”向琬将他僵硬的脑袋搬正,又拍拍他的肩膀,“你应该是梦到了这里真实发生的事情。”
梅任还没缓过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吵嚷声。
走廊里,顾琰的两侧肩膀各挂着一个登山包,手中还拎着三个背包。
虽然负重极大,他的身姿却依旧挺拔,仿佛那些鼓鼓囊囊的背包里装的全是棉花。
一张俊脸写满冷漠,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挡在面前的人群。
那是原本留在楼下的玩家,此时却是堵在走廊,他们也都意识到背包里会有线索,但碍于顾琰的强势,不敢轻易出手抢夺。
一对六,顾琰却在气势上完胜。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独占线索?”身穿工装的男人粗着嗓子嚷嚷,似乎只要声音大就可以压过对方。
“就是,线索本来就是大家的,你难道想惹众怒?”旁边的卷发女也出声附和。
刀疤男则梗着脖子看向顾琰,目光够狠,落后一步的站位却是暴露了他的狡猾心思。
与顾琰有过交集的白衬衫两人和另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眼镜妹则是站在最后方,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顾琰本来也没想要藏私,不过是挨个翻找实在麻烦,这才连包带走。
何况包裹本就是道具,又不是他们的私人物品。刚刚不见这些人动作,这时候倒是蹦跶起来给他带上高帽了。
顾琰将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轻轻挽起袖口,姿态闲适,笑容温和:“怎么,有意见?”
既然这些人说他霸道,那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白被人惦记了。
工装男本来还不敢直接上手,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激,火气倒是直接窜了上来。
他想着那人也就是个花架势,明明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要动起真格的来,说不定直接就被他撂倒了。
那样他还能在玩家中建立起威信,说不准还能捞到点好处。
顾琰见工装男的神色变了变,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直接冲了过来。
工装男倒也不莽撞,他的目标不是顾琰,而是地上的背包,只要他成功抢到一个,那些观望的玩家就会加入进来。
到了那时候,就算他真有两把刷子,也不可能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工装男这么想着,身体就已成功地接近了地上的背包,他伸出手想要捞起背包的肩带,胳膊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给牢牢攥住,动弹不得。
那只手光洁白皙,与工装男粗糙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顾琰神色淡淡,手下微微用力,那个工装男人就“嗷”的一声喊了出来。
他轻嗤了声,将男人的两只胳膊压向后背,工装男吃痛弯腰,眼泪都彪了出来。
工装男感觉自己已经颜面尽失,手臂和肩膀都在隐隐作痛,而他却没有反手之力。
背上的力道不减,他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呦,这么热闹啊?”
一道玩味的声音从玩家身后传来,尾音上挑,有些勾人。
玩家们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的美极具侵略性,让人不由心中荡漾,却又在她气场十足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来人正是向琬,当她想要低调时,别人只当她是个好看的花瓶;而当她女王气势全开,又足以秒杀一切。
向琬勾唇看着众人,抬步走上前去。站在走廊中的玩家不知是被顾琰的武力震慑还是因向琬的出现而晃神,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让开了道路。
向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工装男的身前,悠悠开口:“这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居然还给我行了个大礼。”
当工装男冲过来时,顾琰就看到向琬和梅任出了房间。
梅任出来后便脸色苍白地贴墙站好,向琬则是兴味盎然地立在一旁看戏。
顾琰随手解决工装男,就见向琬“造作”地引起玩家的注意,像女王巡视领土一样走了过来。
他还在想这女人究竟要搞什么名堂,就见向琬朝他眨了下眼,垂在身侧的手挪到身前,拇指在中指和食指的指腹上轻轻摩擦了两下。
顾琰眉毛一挑,忍不住想笑,翘起的唇角却在向琬的瞪视下压了回去。
他立即一脸严肃冷漠,手下用力,凉凉道:“还想从我这分一杯羹?”
工装男哎呦哎哟地哼哼,听到问话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想!一点都不想!”
向琬啧啧两声:“你这可是在欺负人了啊!哪能逼着人说假话呢?”
工装男眼角微湿,连声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真的!”
“啊呀,其实想要线索也很正常嘛。”向琬忽略工装男眼中的哀求,意味深长地道,“只是你方法不太对,我这朋友脾气不太好,吃软不吃硬。你惹了他,可就不好办了啊!”
顾琰跟着添火:“有什么难办的,直接扔上三楼不就好了。”
工装男一个哆嗦,刚才女主人说要回房间休息,请客人自便,他们这才敢上楼来堵人。如今四大可疑鬼boss都在三楼,就算有三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想到那句“吃软不吃硬”,他立即在心里盘算起来。
“嘿嘿,刚才那不是误会吗,误会!”工装男疼的直咧嘴,却还要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就是怕您一个人拿那么多包太沉,怕累着您!”
“这样啊,你看人家也是好心。”向琬轻叹口气,宽慰道,“我知道你心疼刚才那张卡牌,所以不想让别人白拣便宜。但是那卡用都用了,你也不能收回来是吧?”
工装男眼睛一亮,立即接话:“我刚才也是考虑不周,没说清楚就冲过去了。我也没什么别的能耐,就一张压箱底的SR卡,您要是看得上,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呗?”
向琬满意地点点头:“不打不相识,你看他这么有诚意,要不你就考虑考虑,按他说的放了他呗?”
顾琰没说话,手上的力气倒是松了几分。
工装男见有门,轻轻一动,果然抽回了一只胳膊,他迅速操作起来,直接把卡牌赠送程序搞定。
顾琰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滚吧。”
工装男一边揉着屁股还一边笑着感谢,麻溜地“滚远”。
刀疤男的眼珠转了转,心思活络起来,从卡包中取出一张R级卡,试探地说:“那个,我也不想占便宜。我这运气太差,就这张R卡还能用用,你们要是不嫌弃,能不能带上我一个啊?”
向琬转身,懒洋洋地道:“我看你还挺有诚意,线索大家一起看也没什么。不过看完之后,大家各走各路,我们可不负责带人通关。”
“哎!好好!”刀疤男立即一脸狗腿地站了过来,说是各走各路,自己想办法黏上不就好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明白了这两位大佬的意思,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意思”。
就连工装男也在拿出另一张R卡后,被两人“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轮到白衬衫的时候,向琬捏着卡牌,慢悠悠地道:“你这心不诚,我可不太敢收啊。”
白衬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向琬说的应该不是卡牌,他无奈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报纸。
“这是我从包里拿出来的残缺剪报。十年前,警方在雲山公馆中发现了四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按头小分队呢?有木有?
本章留言前20有红包掉落哦,送给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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