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手在地上滚了几下爬起来, 再看打他的人, 露出不服却又胆怯的模样。
周围有人拿他开涮,“哎!看你不听劝,被人打了吧?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小心血光之灾更厉害!”
“哈哈哈……”
打手鼓着胸脯,除了走也没别的选择。他正要落跑, 赵勋把他拦住了, “诶, 我们仙人测字是要钱的,你这个都应验了, 更该给了。”他手一伸, “拿来吧。”
打手这个气, 没挣上钱, 反而还破财,暗自叫苦, 以后再也不接这种活儿了!
他随手摸出一锭碎银,往魏依然桌上一扔, 然后灰溜溜的跑了。
待打手走后,赵勋立刻朝殷城拱手道谢, “多谢兄台相助!”
殷城完全无视赵勋,双眼一飘,看向他身后的魏依然。故意压沉了声音,使自己的声音比原声降了八度,“我救的并非阁下, 无需言谢。”
这是说给我听的吧?
魏依然站起身,朝殷城单手打揖手,一本正经道:“无量寿佛。善士侠义,助人积善,日后定然得享福泽。”
殷城双眼微沉,打量这个神神道道的假老道……
还打揖手?装模作样!
本想和她说上几句,但余光一扫赵勋,这酸气就不打一处来。
动了动嘴,干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诶?这就走了……?”赵勋抠着后脑勺,觉得这人挺怪,虽然救了我们,但是怎么好像我们招惹他了似的?
魏依然听赵勋说恩人走了,赶忙追了一步,“善士请留步。”
闻声,殷城停步,连头都没回,“仙人喊我何事?”
魏依然望着三步距离的那团雾,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对这种感觉有莫名的好感。
“贫道冒昧,对善士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善士是否也找贫道测过字?”
似曾相识?
她记得我,即便是变了声音……
殷城转过身,凝视魏依然。
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却……
殷城运了口气,“我从不问卦算命,又怎会与仙人相识?”
魏依然心里有一点点失落,“看来是贫道直觉有误。”
“仙人测字极准,又怎会有误?”
魏依然怔了一下,是啊,我说自己错了,那不就是自砸招牌吗?
“呃,咳……,或许是贫道与善士有缘,故而觉得熟识。”
缘?殷城抬了抬下巴,“既然是缘,我与仙人之缘,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魏依然捋一捋胡子,“自然是好的,否则贫道避之不及,怎会与善士多言?”
听了这话,殷城方才极不平衡的小情绪,似乎稍稍得到了些许慰藉,心情由阴转晴。
“仙人既然说与我有缘,那不妨也一字测我身份,如何?
啊?!
又测?
不是吧。
刚才那个好不容易混过去,又来一个。
魏依然有点后悔她上前搭讪的举动,可周围这么多人,她想抽身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测就测吧……
她在赵勋的帮扶下,回到座位,勉强挤出笑脸,“那么,善士想测个什么字呢?”
殷城稍事犹豫,走到卦摊儿前。
但凡测字算卦的,桌上都会有笔墨纸砚,因为有的人不喜欢把自己想测的字或事说出来,便会选择写字。魏依然自然也不会破了这个规矩,她虽然看不见,但可以顺着墨,摸出字迹,有时,也会让赵勋在一旁帮着说。
殷城提起桌上的毛笔,沾了沾墨,一撇一捺,“世间之人,三六九等。我就以一个‘人’字,请仙人测我身份如何?”
身份~
这个人身手矫健,但并不豪迈,若说他斯文吧,说话却云里雾里。
他的身份可真不好猜,万一说错了,那我刚刚奠定的那点儿群众基础不就完了?
想了想,有了。
“咳,呃……”魏依然故弄玄虚,“寻常之人可以一字测其身份,但是如善士这般高深莫测之人,只有一字,并不容易ca……测。”
“那当如何?”殷城的目光不离她贴满白胡子的脸。
“还需借善士右手一观。”魏依然笑了笑,补充道:“虽然贫道双眼失明,可是亦可摸骨,摸掌纹。”
殷城嘴角微微一扬,二话没说将右手搭上桌台。“请吧。”
魏依然说是摸骨,摸掌纹,那全是哄鬼的,其实,她借机要摸摸这个人的手上有没有老茧,还有老茧的位置,以此来判断这个人的身份。
当那柔软纤细的手指在殷城手掌心上按下去的一刻,他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宁。
好痒,痒的他想把手攥紧。
魏依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自然也不会觉得害羞,只管全身心投入的去探索那只手上的茧子。
虎口,掌心都有重茧,看来常握刀,小指顺下去手腕儿的位置上有老茧,拇指内也有,这是写字时留下的。
看来是个文武全才。
奇怪,他怎么五个手指肚上都有或轻或重的茧子呢?
疑惑了一下,她恍然明白,哈,是弹琴弹的。
哇,这人不仅文武双全,莫非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过猜身份要捡重点,说他文武双全就可以了。不过,怎么把‘人’字和文武双全结合在一起呢?
忽然,灵光一闪,她有说辞了。
殷城摊着手掌任由她捏巴了半天,也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心说真是个滑头的丫头。
摸够了,魏依然放下手之前还特意摸了一下殷城的袖子,面料上乘,是富贵之人。
“善士是个能文能武,亦屈亦张之人。”
殷城知道她是摸茧子猜出来的,继续追问下去,“哦?何以见得?”
魏依然道:“善士所写的这个‘人’字,写在桌上,左边有一锭银子,银属金,所谓金戈铁马,代表武,而右边是笔墨纸砚,代表文。你这一人立于文武之间,自然是文武双全了。”
殷城扫了眼桌上打手扔下的那锭银子,貌似对答案并不满意,摇了摇头,“天下富贵之人何止千万,我又是哪一种富贵之人?”
最怕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魏依然狡辩道:“一字测一事,这个‘人’字,就只能测到这些。”
殷城就喜欢为难魏依然,然后幸灾乐祸的看她着急上火想办法的样子。许久没看了,多看一会儿。
他提起笔,想了想,“方才那人以一测字,你说他是火旺,易见血。那我也测个一字,是否同他一样,也常见血?”
若是做官的,无论文官武官见血那都是很正常的。魏依然张了张口,刚要表示赞同,忽然反应过来,赶紧闭口。
殷城的“一”字并非用口说出,而是写在了纸上,与刚才那打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矮马!这家伙太阴险了吧?居然套我话,差点儿被他阴了。
还好我反应快。
“呵呵,善士此言差矣,方才那人以口说字,善士这边是写下一字,情形完全不同。”
没上当~
殷城追问,“那我这个‘一’字当何解?”
魏依然侧头问赵勋,“善士的一字写在何处?”
赵勋以前也偶尔给魏依然打过下手,知道她什么意思,说道:“在‘人’字的上边。”
魏依然笑道:“果然,善士的‘一’字写在人上,便是人上人,手下定有当值听候差遣的。”
即是富贵之人,手下还能没人可管吗?就是管家丁也是管啊?
我真是太聪明了。
殷城再次提笔,“我再测一字,你来看看我手下究竟掌管了多少人?”
魏依然一脸黑线,还有完没完?
她佯装镇定,又问赵勋,“帮我看看,善士这次又写了一个什么字?”
不等赵勋回答,殷城道:“还是个‘一’字,不过,这次我把它写在了人字之下。”
魏依然:“……”
脑细胞要枯竭了。
赵勋一脸便秘,愁的呀。
连藏在后边儿的洛忠也郁闷了,心说厂公这是闲的?
殷城此时表面虽看不出什么,但内心愉悦。“仙人这次是否该说,我是人下人了?”
人下人?
算命的能这么说吗?那不是找揍吗?
她苦笑了一下,“非也非也。若是善士方才将‘一’字写于‘人’下,那一定是人下人,但是您方才已经在‘人’字之上写了个一字,如今又在‘人’下再写一个,那么连起来看,善士可就是一人之下。”
呃!
在场众人皆是倒提一口气,什么什么?一人之下?那不就是万人之上了吗?
众人不觉将目光移向殷城,心说这位究竟什么来头?
就连洛忠也傻眼了。
原来这魏姑娘不是骗人的!是真的会算啊。
她不会已经知道厂公的身份了吧?
不管别人怎么想,殷城是知道她的底,就是个惯于编故事的家伙。
不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话,可不敢乱讲,魏依然接着反转道:“即便善士现在不是这种身份,若多积善缘,他日必成气候。”
原来说的是将来的事,周围人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都放下了。
殷城嘴唇一挑,看着魏依然,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大胆,狡黠。
他再次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然后掏出一定银子放在刚写的四个字上,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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