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了药, 魏依然在崭新的床上踏实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夫人,您醒啦?”周泉听见屋里的动静,隔着门问道。
“嗯,什么时辰了?”魏依然一边披衣, 一边问。
“回夫人的话, 已过巳时。”
已经巳时了?
睡了这么久啊。
“那厂公已经出去了吗?”
“是的夫人。”周泉顿了顿, “夫人,药已备好, 是否要给您送进去?”
“好, 你进来吧。”
周泉推开房门, 端药进门, 身后还领着两个小宦,各自放下洗漱用品。
“夫人, 小的伺候您服药洗漱吧。”
魏依然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 “你只帮我换药就可以了,其他的事, 我自己能行。”
周泉挥手打发走两个小宦,然后上前,边为她换药,边问,“一会儿夫人想吃点儿什么?小的好去准备。”
“反正我的头也不疼了, 要不一会儿和你去厨房看看再说。”
周泉惊慌,“夫人,您身份尊贵,怎能下厨房呢?”
“这有什么?我正好想到处转转。”魏依然不以为然。
“那……夫人,您要是想四处转转,小的陪您在各院里走走便是了。厨房那地方,又脏又乱,还到处是杯盘碗碟,您本来就受着伤,要是再磕着碰着,小的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偿的。”
魏依然想了想,也是,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乱了。
“好吧,反正厂公府我哪儿都没去过,你带我认认路也好。”
吃过早饭后,魏依然在周泉的搀扶下,在厂公府各处转悠。
“夫人,这里是后花园,现在天冷,池塘水面儿结了薄冰,鸟雀也没了,所以安静。若等天暖了,您就能到这儿来散步,听听流水,鸟雀的声音,还能闻到花香呢。不过夫人您要来这儿,千万小心,这池塘的水可不浅。”
“夫人,这里有条长廊,左手边儿是西院,右边儿是厂公住的东院,一般只有路公公能进去,其他人要进,都要事先禀报才行。……从长廊过去便是前院儿了。”
每到一个地方,周泉就细心的介绍,有什么忌讳,要小心什么。
魏依然一边听他说,一边在脑中描绘这府里的景致。
她对每个地方都很好奇,除了这一左一右的两个院子,一个是凶院,一个是禁止入内的地方。
“夫人,这内院就走完了。”站在长廊前周泉始终轻声细气的说话。
走完了……
魏依然习惯了茶肆里的热闹,猛然冷清下来,觉得闲的发慌。
回到南院往屋里一坐,开始发呆。到吃过午饭后,她越是闷得慌,照生物钟理论,她现在最难受的是嗓子。
实在太没意思了,我得找点事做。想了半天,她来到门口,“周泉。”
周泉赶忙过来,“夫人有何吩咐?”
魏依然拄着盲杖从屋里出来,走到院子中间,指着脚下道:“帮我在院子里摆张桌子。”
周泉愣了一下,“桌子?夫人,您要干什么呀?”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再拿张凳子出来。”
“哦。”周泉没多问,找来俩帮手,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凳子,然后道:“夫人,桌椅摆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魏依然挨桌坐下之后,“你们也找地方坐下。”
“啊?”周泉和两个小宦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干嘛。“夫人,在您跟前,哪有小的们坐的份儿啊?”
“我没那么多规矩,坐吧坐吧,不坐我怎么给你们讲故事啊?”
“啊?”仨宦官傻眼,“夫人要给我们说书啊?”
“是啊。我说书说惯了,不说书,我都不知道干嘛。所以,趁现在没事,你们就当我的听众吧。”
周泉与两个小宦相互看了看,一脸蒙圈……
* * *
未时刚过,殷城回府。
平日里,他都是到晚上才回,但是今天,他心里总惦记着。脑子里,什么董万庭,什么贺连州,什么乔若玉,全部被一个人的音容笑貌所覆盖。一上午,打从走进东厂开始,就有点归心似箭的意思。挨到申时,他再也坐不住,直接回家了。
刚跨进府门,殷城就感觉不对,虽说自己定的规矩,府内不得大声喧哗,但今儿个这前院静的有点儿异常,关键是怎么连个人都不见?甚至连路鲸都没出来迎接。
这怎么回事?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殷城心中第一个担心的就是魏依然,他没管别的,直奔南院。还没靠近南院大门,就听见里边“呵呵哈哈”的笑声。
殷城眉头一紧,几步走进院中这么一看,一脸黑线。
只见院子里以魏依然为中心,几乎整个府上的小宦全聚集到这儿了,把这院子塞了个满。小宦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手里还拿着自己干活儿的家伙,一边干活儿,一边看着魏依然嘿嘿傻乐。
再看自己这位新夫人,就如平日里在茶馆儿那样,面对比听雅轩多出五倍不止的听众,说的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不亦乐乎,完全不像个刚刚撞到头的人。
见此场景,殷城垂下半张眼皮,“……”
这时,靠近南院门口的几个小宦发现了他,吓得差点儿眼珠子瞪出来,竟僵在了原地。
殷城朝他们挥了挥手,几个小宦逃命似的跑了。
伴随这几个人一跑,院子里的小子们都发现了站在门前,脸色阴沉的殷城。一个一个撅着屁股灰溜溜的跑掉了。
最后院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路鲸和周泉了,俩人因为离的魏依然近,听书听的乐呵,完全没发现身后的变化。
“嘿嘿嘿……”俩人正乐,路鲸忽见地上一个斜长的身影,顿时瞳孔放大,噌的站了起来,往旁边一闪,低头哈腰,“厂公!”
一听这俩字,魏依然和周泉同时站了起来,“厂……公。”
哎呀,厂公怎么回来了?他不是要到晚上才回来的吗?
糟了,府里不让大声喧哗,这么多人乱哄哄的,他不会不高兴了。
这回少不得要被他骂了吧?
魏依然心里紧张的要死。
路鲸和周泉紧张倒是应该的,但她跟着旁边俩宦官一样,好像犯错的小童子,闷头抠着手指,一脸慌张不知所措。
殷城故作深沉道:“把这儿当茶馆儿了?”
“我也不想的,就是……厂公不在,我一个人闷的慌。”魏依然知道殷城喜欢她甜言蜜语的哄着他,便故意说的自己很依恋他,希望借此机会拍马屁。
果然,这么说殷城的嘴角微有笑意,手指在她额头伤处轻点,“还疼吗?”
魏依然摇摇头,“小伤而已,早没事了。”
殷城没再多问,牵起她的手往房里走,随口吩咐路鲸,“去把本座的琴拿来。”
“是。”路鲸躬身离开。
“厂公为何让路公公拿琴来?”魏依然不解的问。
“你若闲时,可以抚琴解闷。”
抚琴?
“可是厂公,我不会啊。”
殷城诧异,“你在陵州时,不是在醉芳楼里弹过……?”
“哦,厂公说的是那件事啊。”魏依然忍不住掩口失笑,“我那是假弹,只是坐在琴后装样子,真正弹琴的人,在那块屏风后呢。”
“假弹?”殷城不解其中缘由。
“是啊,青楼里卖艺的姑娘,要么能歌善舞,要么能吹拉弹唱,可我什么都不会,若不说服老鸨让我假弹琴,她就要逼我接客了。”
当“接客”这个词从她嘴里轻快的蹦出来时,殷城差点儿没呛着。
此时,路鲸领两个小宦抬琴而来,并摆进房里。
殷城牵魏依然在自己身边做下,“既然不会,我来教你。”
魏依然踌躇,“可是,我看不见琴弦,也能弹吗?”
“琴弦摸的多了,不用看也会了。”
殷城的声音贴的如此近,呵气弄的她耳朵痒,心也跟着痒,让她不知该说什么。
“双膝并拢……”
“左脚前右脚后,腰挺直……”
殷城连做指示,魏依然慌乱中跟着做,但仍不免跟不上。他在她腰上一推,她便似中电般的挺了身。
好紧张,这是弹琴还是调情?
魏依然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她就不明白,明明是个太监,可他这手就像有魔力,动哪儿哪儿就一软,搞的她心绪不宁。
他贴着她的脸,无需侧目,眼界里已是她羞臊的神情。他不动声色,右手臂环绕过她的身体,双手随即握住她的左右手,自然而然的抚在琴弦上。
“手背放平,手指垂下……”殷城边讲解边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波动,音符就这般,如黄莺出谷于手指下跳跃而出。
她的手指随着他的手指连续拨动,曲声的曼妙,让她渐渐忘却了身体接触的尴尬,也随之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一曲终了,殷城放开双手,“你试试看吧。”
“呃,就弹方才学的那支曲吗?”
“嗯,试试看。”
只弹一遍,怎么可能熟悉了琴弦呢?不过,摸弦的顺序我好像倒记下了一段。
她试探着摆正手,然后回忆方才拨弦的次序,开始在摸索中弹奏。
不过,与其说弹奏,不如说像弹棉花,因为音符并不连贯,她在拨响一根弦之前,总要摸索半天,才能找准,这样一来,出来的音,就断断续续的。
拨拉了一会儿,魏依然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双手在琴弦上一按,垂下头,“厂公,我还是学不好。”
殷城侧过脸,近距离注视她,“第一次摸琴,能记下谱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很有天分。”
很有天分?
“真的吗……?”魏依然心里一喜,转过头来,嘴唇却无意间触碰殷城的嘴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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