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阳河跃马岭一带常有悍匪盘踞滋事,陛下几次下旨围剿,拨款无数,不仅流寇未清,反而日渐壮大。日前,臣接到线报,说曾数次见到阳河都司官员与悍匪头目私会,行迹十分可疑。”
早朝后,殷城来到乾清宫面见皇帝,展开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天喜皇帝闻言不禁双眉深锁,“你是怀疑,阳河都司内有人与悍匪相互勾连?”
“臣知道此事事关紧要,不敢妄下断言,所以,臣想请旨以监军剿匪之名,前往阳河暗查实情。”
皇帝沉思片刻后道:“阳河常年悍匪为患,也确是朕之心病。你此去,若果然查出有官员与悍匪为伍,必不能轻饶。朕还要下一旨,令你为监军,阳河都司全力剿灭悍匪。”
“臣遵旨,臣定当全力以赴。”
……
* * *
从宫里出来,殷城吩咐洛忠挑选精锐随行。
洛忠不解,“暗查阳河巡抚,这种事何须厂公亲自前往?”
殷城嘴角一抹浅浅的得意,“这不是简单的暗查,是本座涉足兵部的开始。为了这一天,本座已经准备了很久,也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洛忠再无异议,当即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呃,不知厂公欲何时启程?”
换做以往,殷城的习惯是即刻启程,但是这次,他想到有一段时间要离开京城,心里就莫名浮现出那个有时娇弱无助,有时又乖巧圆滑的身影。
“明日吧,明早启程。”
“是。”
殷城回到府邸不久,一顶大轿停在听雅轩门前。
因为这时候还早,茶肆开门也没多久,一般这时候,听雅轩是见不着客人的。一看门前有轿子停下,李掌柜好奇出来看,一个公公打扮的人上来,笑眯眯的道:“李掌柜,我们厂公想请魏姑娘前往厂公府说书。”
魏依然此时在房里正试穿布行刚刚送来的男装,听见楼下的声音,心里一丝波动,厂公又要听故事了?那我岂不是又有赏钱拿了?
经过以往几次的经历,魏依然已经不怕去厂公府了,李掌柜也是一样的,看见厂公府的公公,没有半点紧张,乐呵呵的上楼喊魏依然。
魏依然整了整衣着,“干爹,我穿成这样,好吗?”
李掌柜打量她,眼前一亮,“依然,你这么一扮上,还真成了翩翩公子了。”
魏依然抿着嘴,“如果好,那以后,依然就这么穿了。”
“哎哟,可是你穿成这样去厂公府,厂公会不会介意呀?”
“厂公听的是故事,与我的穿戴有何相干。放心吧,厂公不会在意的。”
说罢,她下了楼,坐上轿子,再次来到厂公府。
还是那个偏厅,当魏依然以一身素色的男装打扮出现在殷城面前的时候,殷城眉头微微一顿,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意。
他挥手将引她进来小宦打发出去,然后默默的打量魏依然。
魏依然独自坐在宽大的厅堂,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气息。
“厂公还没来吗?”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头发,“不知道厂公看见我这样的扮相,会是什么表情?”
殷城静静的看她自言自语,觉得这种不用躲藏就能窥视人的感觉很有趣。
过了一会儿,魏依然坐的有些无聊,抬手在面前的桌上摸索,有茶,还有点心。
这是给我准备的吧?
她早晨没来得及吃饭,确实有点点饿,便小心翼翼的掰了一点放进嘴里。
“好吃!”她又掰了点吃下去,细细品味,清甜爽口,外酥内软,一点儿都不腻。“这是什么馅儿啊?从来没吃过。”
“这里边儿有桂花,槐花,山茶花,还混了些别的东西,本座不记得了。”
殷城的声音平静的从对面的位置传来,魏依然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还没放进嘴里的半块点心掉在桌上。她慌乱的站起身,嘴角还沾着一点儿点心的馅儿。
“厂公,呃,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没来之前。”
呃~,这么说,他一直在对面看着我?
为什么不说话?
诚心看我出糗?
太监的嗜好真心不好拿捏。
魏依然脸颊绯红,殷城说不出对她这般害羞又无所适从的喜欢。
他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乔若玉对他的许诺,那个陛下赐婚的无上荣耀。
“这点心是新入宫的御厨所制,配料繁复,我只记得其中几种花名,其它的要问过御厨才知道。”
魏依然摆手,“不用麻烦了,我只是随口说说,厂公就是真的给我配料方子,我也未必能弄到食材。不说别的,就单单是那几种花儿,在民间也没那么容易凑齐。”
殷城凝视魏依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恬静,在她面前,丝毫不需掩饰的自在。
或许是因为她双眼看不见,很多虚伪的外在在她面前,都不需要存在。
魏依然在殷城神游的时候,踌躇道:“厂公,今日还要继续听之前的那个故事吗?”
“故事还未结束,不是吗?”
之前魏依然改编的那本世界名著,莫名戳中了殷城的内心。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和故事里敲钟的和尚很像。
外在丑陋,内心阴暗的他,偏偏对一个纯净善良,又美丽的姑娘动了心。
他急切的想知道,这个故事将有个怎样的结局。是好,还是坏?
“好,那小女子就开始了。”说罢,她欠了欠身,重新落座,开始了她的故事。
当罗秀真得知了魏依然进府说书的事,气的在西院一顿摔砸。
春竹安慰道:“反正再过不久,那贱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了。夫人您何必为这一日半日的动怒呢?”
罗秀真紧紧的咬牙,“让他们快着点儿,我一天也不想再看见她。”
……
“当敲钟人又一次从凶恶的匪徒手里将美丽的姑娘救出来的时候,姑娘深受感动……。敲钟人送给她一个号角,一个可以随时召唤他的号角……”
在故事将近尾声的时候,殷城忽然打断了魏依然,淡然的问了个问题,“一个丑陋到被世人厌弃,内心又阴暗无比的人,若是姑娘,你可会真心喜欢?”
魏依然冷不防被打断,稍稍怔了一下,她不明白,殷城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呃……,一个人对别人是好是坏,与我有何相干?只要对我好,在我心里,他就是好人。若是他对世人皆好,唯独对我冷漠,那在我心中也是恶人。小女子一介女流,没有博大的胸怀,只知道无论是尊重还是关爱都是相互的。至于说外表,或许以前,我很在乎,可在我失明以后,外表于我已经不再那么的重要。”
听了这番话,殷城心头一丝喜悦,但仍又有那么一丝失落。“就是说,还会在意一些,是吗?”
“嗯,算是吧。”
“魏姑娘说话当真坦白。”
“世人皆说厂公仪表不凡,我又有什么可隐瞒的?若是……”魏依然抿抿嘴,“世人说厂公貌丑,那小女子可不敢乱言,一定改口,说……外表与我如浮云。”
“呵呵呵……”殷城闻言,不禁失笑。
如浮云,这比喻还挺特别。
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笑出声,他太喜欢这个姑娘说的话了。半分真半分假,有时候真说不清,她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即便是假的,哄他高兴的,他也仍是爱听,爱听到上瘾。
魏依然也是头一次听见他的笑声,心里一阵窃喜,我居然能让传说中不会笑的人笑了。
好有成就感。
“姑娘确是个有胆识的,敢与本座如此耍花腔的人,倒是不多。”
“嗯……,这不是花腔,是实话。小女子知道,厂公心思缜密,任何人的心思都逃不过厂公的法眼。我一个心无城府的人,与其在厂公面前卖弄,倒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殷城摇摇头,“姑娘说的也不尽然,本座也有猜不透的人,和想不清的事。”
魏依然:???
今天的厂公怎么这么奇怪,总让人感觉话里有话?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每次都喜欢让人猜。
太监心,海底针……
“如果真有这种人,嗯……小女子猜测,恐怕唯有当今的圣上了。”
殷城摇头,没有接着这话往下说,而是在停顿了一会儿转了话头,“你说的这个故事当中,敲钟人和异族姑娘的结局是好是坏?”
魏依然眉头微蹙,这已经到结尾了,很显然,故事的走向已经朝着悲剧方向发展了,该死的人物都死了,只剩最后的陈述而已。厂公这时候问我结局是什么意思?
“呃,上次厂公提到要听悲伤的故事,所以,这个结局当然是悲情的。而且以敲钟人和异族姑娘的身份来看,他们最终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注定要以悲剧告终。”
殷城眼神微微黯然,“本座明日要离京一段时日,回来后再听姑娘的故事,或许,到时候,这个故事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魏依然腹诽:他果然要我改故事的结局,为什么呢?
不管为什么,既然提出来了,我哪有资格说不呢。
“嗯,那好,我回去尽快改好。”
这时,路鲸进来在殷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殷城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今日本座还有事,就不留姑娘在此用饭。路鲸,你送魏姑娘回去。”
“是,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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