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夏日晴好，阳光明媚。
从坤玉宫回来，锦色躺倒在了藤椅上面。
皇帝的寝殿内外，原本没有这个东西，这是她特意让曹骏寻来的，就摆在御书房的窗口下面，平时她就在藤椅上面偷懒，今日更是疲惫，拿了个折子，这就扣在了脸上。
御书房里面安安静静的，锦色闭上了眼睛，她昨天晚上熬到快亮天，今天一早天才亮就去上朝了，当皇帝真的是很累，她又不是真的卫珩，哪里肯那么辛勤劳累。
正是昏昏欲睡，有错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皇帝在御书房，门口守着禁卫军和曹骏，谁敢来打扰？
锦色没太在意，闻着折子上的清淡香味，这就要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外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皇上可在御书房？”
这是属于纳兰锦色的声音，卫珩来了，锦色一下睁开了眼睛。
“回贵妃的话，皇上是在里面，但是皇上有命，谁也不许过去打扰。”
“可是说了，锦贵妃来了，也不许？”
“呃……那倒没有。”
“让开。”
锦色当然不敢对曹骏说，锦贵妃来了也不许进来，不然这话传到卫珩耳朵里面，又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可是这样一来，果然，曹骏根本拦不住锦贵妃。
后宫当中，锦贵妃现在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独宠无二的爱妃，没有皇帝的口谕，曹骏怎么敢硬拦。
御书房的房门一下被人推开了，锦色连忙把脸上的奏折拿了起来。
很快，卫珩看见她的身影了，走了过来。
曹骏在外面体贴地关好了房门，锦色把奏折放低了些，露出自己的双眼来。
卫珩负手而行，漫步走到她的面前，站住了：“你这是在批奏折？”
锦色轻点着头，大言不惭地说谎：“嗯。”
卫珩浅淡的目光在她因困乏都快睁不开的眼睛上面扫过，直接戳破了她的谎话：“只怕再晚来一步，你就要睡着了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锦色站了起来，走到案前，把奏折放了回去，对着他拍手：“欢迎爱妃检阅工作。”
说着，对着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让他过来批折子。
皇帝朝政繁忙，其实卫珩习惯这个身份也不长时间。
他常年征战在外，更喜欢大漠的风沙，忤逆之人直接杀了就是，哪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这两日的安逸让卫珩有了错觉，仿佛他又回到了幼年，那时候他还是养尊处优的小小三皇子，母后慈爱，父皇疼爱，兄长和睦，日日都是无忧的晴好。
进了这御书房，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当着锦色的面，卫珩没有遮掩自己对这一些的厌恶：“那些先放下，我且问你，你把林小姐安置到哪里去了？”
哦~
这是来问罪了吗？
锦色负手而立，站在了他的面前，这种视觉竟然还能低着眼帘看着他：“按照你的要求，好好安置了啊。”
卫珩皱眉，脸上都是冷淡模样，看起来是因为林小姐的事对锦色颇为不满：“你把她送到太医院去打杂，这就是好好安置了？”
打杂？
锦色一下乐了：“太医院的老太医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林小姐，一会儿我让曹骏过去看看，叮嘱一下，对待后辈要温柔，尤其像林小姐这样的人才，人尽其所能，说不定以后她就是大周第一医女呢！”
她越是笑，卫珩心中越是有说不清的烦躁：“把人调出来。”
锦色想了下，似乎是认真在琢磨这个问题了：“调出来之后呢，真与你姐妹相称？那给她什么品阶？你有没有想过，她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会进宫，还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进宫送到皇帝面前来了？”
这还真问住卫珩了，林湘语身份在那，给不了太高的品阶，她能进宫来，都是意外，至于别的，其实他还真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他开始回想，当年的记忆：“她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姑娘，她心有所属，进宫一定不是心中所愿。”
其实，就从那封书信和卫珩的反应，锦色也能猜出当年情形。
少年之时，在大漠危在旦夕，这个时候身边都是男人，只有一个温柔的少女出现救了他的性命，在那个环境，那个心境，少女楚楚动人，少女温柔相待，那他当然会念念不忘。
只不过，时过境迁。
既然心有所属，为何不为所属之人，却被人送进宫来了。
既然善良温柔，怎么甘心被人利用。
还是有所图。
锦色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她走到窗口亲手关上了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这才躺回藤椅上，悠悠然看着他：“皇上若是真中意林姑娘，那就等咱们换回来之后，再收她吧，到时候你喜欢的话，直接让她当皇后别人也没意见。”
这话听着刺耳，卫珩怔住，跟着她脚步走了过去：“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就不怕，这般忤逆皇命，有朝一日换回来，朕最先要的，就是你的命。”
锦色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微风，这个御书房，连阳光都没有。
“等换回来，皇上爱杀爱剐随你处置，反正咱们做的都是表面功夫，你有你的林姑娘，我有我的广阔天地。”
她的广阔天地？
怎么，她还想着出宫？
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已是这般熟悉，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与夫妻何异，她还想着到外面去过自在日子？她这样的性子，到外面谁娇养了去，谁能受得了？
卫珩心中不悦，目光更是冰冷：“还想走？”
锦色哼哼着：“嗯，我不喜欢后宫的高墙，也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话未说完，人已是忽然坐起来了。
锦色抬脸看着站在面前的卫珩，忽然眉眼弯弯，两眼发光：“皇上，你看哈，其实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那不如我帮你把林姑娘的地位提高一点，收了安置在身边，等咱们换回来以后，你们恩恩爱爱，然后你想法子把我送出宫去，怎么样？”
那是他的眉眼，已是多年没有过那样的表情，卫珩指尖微动：“什么法子能把你送出去？”
这个问题锦色想过很多次了，皇帝若是能配合，那么法子很多，她见他神色，没有恼怒和反对，接着说了下去：“死遁，等我出了宫，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会铭记在心的。”
卫珩冷静下来了，循循善诱：“天下女子无不希望能得到皇帝恩宠，你身在后宫，为什么不问皇后位，却只想着出宫？”
此刻没有别人，锦色也没瞒着他：“实不相瞒，我进宫是为救人，我想过自在的日子，喜欢温柔的男人，一起看看书散散步什么的……”
她向往的生活，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卫珩握掌成拳，他来的时候生气，本来看见锦色那懒洋洋的模样，已经消了大半火气，此时听着她畅想着的未来生活，那里面根本没有他的存在，莫名地恼怒。
他少年时一战成名，先是战神后是皇帝，都是高高在上，还从未有谁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
偏偏这个纳兰锦色，别人进宫都是为了得到盛宠，为了皇后位，她进来是为了别人，进来以后还想着出去，他们已经这样了，她还想着出宫。
还说什么喜欢温柔的男人，万般怒火，偏偏无处发泄。
卫珩低头，双手按在了藤椅的两边扶手上面，把锦色圈在了自己的领地：“想出宫，你就死了这条心。”
锦色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她扬着脸，神色也是冷淡下来了：“皇上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毕竟，我只有这么一个念想。”
二人一坐一站，正是气愤微妙，门口又传来了少女的娇喝声。
“大胆！”
卫珩立即站直了身体，锦色伸手抚额：“看来，这御书房也没个消停日子了，什么人都能进来闹腾一阵。”
说话间还不等她站起来，御书房的房门已经被人大力推开了！
王窈窕牵着一个女子这就走了进来：“皇帝哥哥！”
锦色才因卫珩，心中还有恼意，看向王窈窕的目光也就冷淡许多：“这是御书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既知是皇帝，当守礼。”
王窈窕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的冷厉面目，愣住了，上前乖乖见礼：“窈、窈窕给皇帝……皇上请安。”
见礼之后，就回归了本来模样，少女把身旁的人往前一推，急道：“皇上怎么把湘语姐姐送到太医院去了？”
请什么安。
这也是问罪来了吧？
锦色的浅淡目光，这就落在了她旁边人的身上，林湘语此刻还穿着刚进宫时候的衣裙，头顶别着一朵小花，双目通红，楚楚动人。
此刻，这姑娘的目光，也在她身上。
卫珩不是说她善良温柔吗？
他这两日不是过得还很惬意吗？
他不配合她不想帮她出宫，那么她也给他找点乐子，让他体会一下后宫众矢之的是什么滋味，后宫向来是后宫女人之间的战场。
锦色走到卫珩面前，这就执起了他的手来，看着他满目温柔：“行了，别气了，充盈后宫不是朕的本意，你也知道朕的心意的，朕只爱你一个人，除了你朕谁都不要，好不好？”
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卫珩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锦色说这些话什么意思，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锦色一低头，那双薄唇这就落在了他的唇角。
蜻蜓点水，轻轻一下，温柔至极。
肌肤相亲，轻柔触感，这让卫珩想起了那个晚上，锦色意乱情迷之际的亲吻，他的呼吸顿时不畅起来。
锦色哄也哄过了，亲也亲过了，这才回眸看向王窈窕：“怎么？你也想去太医院？”
王窈窕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对待湘语姐姐和她是这个态度，错愕不已。
她身旁的林湘语也是大失所望，本来进宫的时候心中笃定皇帝还念着她，没有想到锦贵妃这般得宠，皇帝的眼中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林湘语又羞又恼，哭着跑了。
王窈窕连忙追了出去，卫珩看着林湘语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再回眸时候，锦色已是躺回了藤椅，她一脸笑意，乐不可支，两条腿还欢快地蹬了两下。
大有你不让我出宫，我也不让你痛快的意思。
卫珩以为，他会怒不可遏，然而看着她得逞的模样，竟觉得他的锦贵妃，坏得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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