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予白震在原地, 喃喃自语:“不比我不少半分…”
“属下在不经意间, 瞧到卫小姐她…”祝浔说道一半反应过来,若现在说出反是有火上浇油之势,捂着嘴不再开口。
“快快讲来。”予白忍不住催促道。
“为卫小姐她在转身时…或许自己也未发现, 她的眼角落了一滴泪。”祝浔艰难的说出,已有些语无伦次。
予白听罢, 猛然抬头, 惊讶的望向祝浔,脸色徒然发白。
一直以来, 蓁然表面极少泄露内心情感, 纵知道她心中有自己, 但仍忍不住想去深究探寻。
从对蓁然心动的那一刻开始,每日的惦记思念压过心底的惶惶不安,越是如此,那份压抑的不安随着时间的延续而扩大。
予白嘴上不说,心里清楚。自己在害怕,害怕的有朝一日悲剧重蹈覆辙, 也怕暗地贼人虎视眈眈,从中作梗。
在愈发的不安中,想去寻找蓁然待自己与旁人不同的一面, 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确定自己的特殊,却忽视了她的心情是否也与自己一般…
方才在不停的逼迫追问下, 蓁然第一次直言表露心情,那泛红的眼眶…自己竟还在心中沾沾自喜!真是可气又可恶。
愧疚在心头不断蔓延。
“公子还是与卫小姐好好解释一番吧。”祝浔小声提议道。
“好,我知道。”予白抿着唇角,低声回道。目光紧紧跟着前方冷傲倔强的身影,一刻也不想离开。
……
予白行至临月殿院门前,冷翠色的身影已步入殿中。
临月殿殿门挑高,门扉上雕刻着缠枝莲纹,门椽上端以璧为柱,殿阶一台台青石,高檐廊下挂着一排排系着红绸的铜铃,秋风袭来,响起阵阵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
殿外的露天空地摆放着案台,上面放有备好的五谷,香烛,燃灯等物,是夜宴必不可少的物品。
这个时空里并没有关乎于嫦娥奔月之类的神话故事,在南秦历法里,仲秋之中为“中秋。”《礼记》记载有“秋暮夕月”一词。民间时令里,中秋又名“秋收节”,春播夏种的谷物于秋季收获了,百姓们为庆祝,故在仲秋十五之日饮酒起舞。
有曰:八月于秋,季始孟终,十五于夜,又月之中。稽之大道,则寒暑匀,取之月数,则蟾魄圆。
据流传下来的古礼,每逢中秋夜,宫内都要举行迎寒、祭月、燃灯仪式。
每逢中秋,七夕,元宵,夏日之日,南秦官府取消城、州的宵禁令,闾里儿童,连宵嬉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热闹非凡。而农间百姓庆祝丰收举行仪式,犒劳上半年的辛苦劳作,以感念上苍恩德。
而今年宫中的中秋夜宴,与往年相比大大不同,除去月神祭祀,更有别国使臣来此欢庆共度,献上礼物,以交两国之好。
予白在高檐下停脚驻足,侧耳倾听。
领路的太监手里都有分发的名册,对赴宴的世家公子小姐,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小太监戊生见鲤公子止步,哆哆嗦嗦的小跑到她身前,恭敬的作了一个揖,用尖细的语调说道:“奴拜见鲤公子,请公子随奴入殿。”
“多谢”予白正出神的望向高檐的铜铃,下意识的礼貌回答。
戊生微愣,头一回碰见有世家公子对阉人太监道谢的。怪不得有太监都说为鲤公子带路是美差,随手赐了他一块美玉,旁人都说那太监虚伪成性,现看来十有□□是真的。
予白瞧到铜铃,就想到那夜与列听雨手下见面的太监,他腰间同样挂着铜铃,只不过没有红绸也无声响,心念一动,问道:“公公…你可知挂铜铃是为何意?”
刚开口,转头间看清了小太监的模样,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生的白白净净,清澈的双眸里蒙上了一层沉沉死气。他穿着宽大的内侍服,袖口处不小心露出的手腕,隐隐显出淡红痕迹,高高的衣领下,脖颈上也同样有伤痕。
心兀的被刺了一下。
“具体的不知,貌似十多年前便有。鲤公子若想知道,小的可帮您问下。”戊生受宠若惊,腼腆的说道。
“不必如此麻烦,我只随口一问罢了。”予白摇摇头,收回视线,又继续道:“你的伤有些严重,宫中有专门的内药局,为何不去?”
小太监听到前一句时,缩了缩衣领,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待听到下一句时,脸上带着几分愕然,支支吾吾的说道:“鲤…鲤公子,我…不不,奴是小伤,不用药。”
“那…好吧。”予白观察他的小动作,心里有了大体的猜测。
无论身在何处何地,尤其是吃人的深宫,人性暴露的最是彻底,处处都有无尽的欺凌与打压,而孩子更是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能力。
她背着手,悄悄从袖口袋子处摸索着,准备了一只小药瓶,打算寻找合适的时机塞给他。
戊生弯着腰向前走,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入宫两年,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
“鲤弟~”
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戊生和予白停下脚步,只见淳王嬴植大步而来,左臂虽然空荡荡,神采气势丝毫不减。
“淳王兄。”予白打了个招呼。
“奴拜见淳王殿下。”戊生掀起袍子,麻利的跪在地上,俯下身子以头抵地。
“快让为兄看看,身子可好些了。”嬴植上下打量着,片刻后,满意的点点头,“鲤弟恢复的不错,看样子有在长公主府乖乖养伤。”
“那是自然。鲤谢过淳王兄。”说完,拱手行礼。
若非嬴植帮衬,嬴苍尧未必会受到重罚,直至今日都抬不起头来。
“你这是作甚!都是为兄应做的。”嬴植不满,平日里他最是看不惯欺压,鲤弟坠马乃他亲眼所见,纵嬴苍尧是亲兄弟也包庇不得。更有鲤弟给他道谢的样子,令他感觉兄弟二人生疏了不少,没由来的生出一小撮怨气和愤怒。
“是是~殿下莫气。”予白赶忙安抚道。
嬴植哼了一声,看着与小妹相似的神情,愣是说不出旁的话来,打不得又凶不得,只好道:“鲤弟与为兄一起入殿罢。”
予白点点头后,把目光转向跪着的戊生,“你先退下吧。”
“是,奴告退。”
“且慢。”予白趁着他还没起身,弯下腰故意在地上摸索,袖子里的药瓶滑出,正好落在戊生的身边,又顺势假装捡起,塞到他手中,不在意的道:“你掉了东西。”
说完,与嬴植一同走向殿内。
戊生怔怔盯着手里的药瓶,等他反应过来,再抬头时,深玄色的身影已不见踪影。
鲤公子……
“呵~装什么装。”十一皇子嬴桑站在临月殿的花园里,身穿白色镶金蛟龙袍,倚在亭栏上,他眉毛轻佻,一脸桀骜不屑,正端着银杯小酌。他不喜殿内气氛,与六哥出来透风,恰好瞧见这一幕。
嬴苍尧一言不发,冷眼观着,默默算计,从何时起嬴植与嬴鲤这般交好了。
“二哥也是个傻的,竟被嬴鲤的表象蒙骗了去。六哥俊雅君子,京中谁人不知,她用了这等手段,不惜伤了自己,还害的六哥白白受了重罚。果然是个奸诈的,六哥,我说的可对?”嬴桑心里憋屈,嘴上必须得过瘾,忍不住为嬴苍尧打抱不平。
“恩,桑弟说的对。”嬴苍尧闷着脸应了一声,背上鞭伤已结痂,听到嬴鲤的名字的瞬间,反射性的隐隐作痛。按照他以前的性格,定会告诫嬴桑,谨言慎行,今日却罕见的附和。
嬴桑一听更来劲了,庆幸六哥开窍,喋喋不休的对嬴苍尧控诉嬴鲤的‘罪行’。
嬴苍尧咬着银牙,脸颊轮廓清晰如刀削,太阳穴上方青筋暴起,狠狠攥着拳头,暗下决心。
自从嬴鲤回京后,不光他的计划,还有手里的棋子,慢慢变得不可控制。原本计划里交好的人,一个个都倒向了嬴鲤身边。
淳王嬴植,齐王府,宋国公,丞相府,应龙恩,苏筠,卫蓁然…还有皇后太子。
这一笔一笔,他都会记住!有朝一日,必会全数讨回。
……
殿内,嬴植与予白在各自位置落座,因嬴植亲王身份在左侧席,长公主府在对面的右首席。不过好在这次的安排,宋国公府在长公主府的下手席,予白正好与应龙恩位子相邻。
官家女眷们则统一坐在后方席位,用白纱屏风隔开。
予白刚坐定,就感受到后背传来无形的压力。
唔,蓁然是在看我吗?也不知她…心情好些了没,要不要回头瞧一眼?就瞧一眼?还是…予白胡思乱想间,终是忍不住,扭动着僵硬的脖颈回头,咧嘴露出一个微笑。
薄纱后方,佳人端坐,勾出若隐若现的轮廓,予白目力再好,也透不过白纱观察到蓁然的神情。
就在此时,一声微不可闻的哼声,顺着风儿吹进耳中。
殿内除去宫女太监外,提前来殿的人不过十人,算是安静的。予白怀疑自己听错,转过头端坐,目光扫过临月殿内。
一无所获,予白略有些失落,许是殿外高檐传来的风铃声吧。
屏风后面的蓁然看着她的来后晃动的观察动作,在心底暗道:真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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