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祝浔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万万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 ‘少年’垂眸少女浅笑, 任谁也能看出其中参杂的不寻常。
尽管公子是女子，但她对卫小姐的情谊自然是真！她身为护卫看得清清楚楚，公子整日废寝忘食, 钻研医术，都是为了卫小姐呀！
“卫小姐, 公子她……”祝浔站在蓁然身后, 慌忙的手足无措，下意识的摸像腰间的武器, 寻求安定。却是忘了宫里的规矩, 武器统一放在紫弦门由专人看守。
忍不住小声解释, 却被松菱狠狠剜了一眼，生生闭上了嘴。
松菱守在蓁然旁边，失望不已，在心里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鲤公子果然是个放荡之人。听到祝浔不合时宜的话，用唇语对祝浔呵斥道：‘安静！’
蓁然如一尊雕像站在原地, 指甲深深刺进的掌心，明明…已互通了心意，若是旁人, 她绝不会因此失态，但是呆子对面的人是褚岚清！
这个名字如梦魇一般，带来无尽的危机感。似是压在她心头的山岳, 又像是无法翻越的障碍，存在于冥冥中的宿敌之争。
胸腔包裹着炙热滚烫的心脏，抽搐的痛感中，伴随着浓浓的醋意悲凉。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蔓延到四肢，一股股的席卷而来。
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不断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一滴，两滴…
她从未像今日般难受到无法自持，仿佛灵魂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剥离撕碎。
合上眼，视线归于黑暗，浓密的睫毛轻颤，眼角忍不住渗出一抹湿意。两人的影像似是烙印一般，深深烙在她灵台之中。
转身离开之际，霎那间黑暗里晃过一张笑脸，浅浅的瞳眸中满是柔情沉淀后的温醇。
那日在凤安宫的大殿之上的场景，取代了灵台上的烙印，回荡在脑海中，记起当时暗下的决心。
纵使你们有命运的牵连又如何？她的一切，乃至性命，只属于我卫蓁然，任何人都不能夺去。
决心已定，无力感渐渐抽离，硬生生逼停了离开的脚步，松开紧握的拳头，活动着僵硬的手指，猛地睁开眼，深寂的黑眸闪现出摄人的神采。
秋风吹过乌发，带着熟悉的馨香，一步一步朝着她们走去。
……
予白眉角不自然的一抽，没想到褚岚清会直接了当的问出，她知嬴鲤的事，必然对此了解。没有反驳，淡淡道：“褚小姐既已猜到，便请帮我保守秘密。”
褚岚清低估了予白的坦荡，愕然的望着她，梦中的嬴鲤一向对身份讳莫如深，日日不得安宁。女子以男儿身处事，可带来不少的便利，同样拥有无尽的忧恼祸患。若不幸被发现，会遭到世人诸多白眼与轻视，成为大多数人眼中的谈资笑柄。
“好。那卫小姐可曾……”知道呢？褚岚清还未问完，只见面前人转过身，原本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立刻变成惊喜，眉梢轻挑带着喜意。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来人竟是卫小姐。
予白欣喜的注视着朝自己而来的心上人，一袭冷翠色的裙衫，广袖飘飘，面如凝霜，绛唇微抿，嫣如丹果，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心似乎都漏跳了一拍。
蓁然不经意间，隐约听到她们话中提起自己。走到她们面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递给予白。她神态与往常无异的，丝毫没泄露出半点情绪，为掩饰声线中的颤音，只得低声轻语：“鲤公子，褚小姐。”
“卫小姐。”褚岚清略有些尴尬，心里仍免不了对蓁然多了几分戒备。
卫蓁然，家世显赫，聪明智慧，美貌且极其危险！
对褚岚清而言，虽为见麟院同窗，但毫无交集。梦中她们二人交锋皆起因于嬴苍尧，但现下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卫家小姐与嬴苍尧的关系貌似…并不亲近。相反，在鲤公子坠马时，卫小姐展现的一幕，更令她惊讶困惑。
褚岚清稍稍后退一步，眼眸低垂，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发酵蔓延。
是嫉妒，羡慕？失落？还是…
“蓁然——小姐。”予白高兴之下唤了她的名字，注意到褚岚清还在一旁，赶忙补了一句。
蓁然瞥了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继而问道：“褚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那儿还有替换的衣衫，不如…”
“多谢卫小姐的好意，芊儿已去紫弦门处取了。”褚岚清笑着拒绝了蓁然的好意，态度不卑不亢，纵一身的狼狈，丝毫不减她的魅力。
“也好。我途经此处，惊扰了鲤公子与褚小姐的谈话，勿怪。”蓁然亭亭而立，昂首间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嘴角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清冷动人，明明是笑着，却释放出十足的压迫感，她微侧着身子，不着痕迹的挡住褚岚清的视线，宣誓主权，将予白从二人氛围中隔绝而出。
“卫小姐多虑了。鲤公子是端方君子，刚刚出手相帮，这才多说几句。”褚岚清回道。
“原是这样，她本就是个热心肠的。”蓁然早已从祝浔处了解到前因后果，装作不知的模样寒暄着。
蓁然说得淡然，却吓得予白心脏狂跳，后背发毛，怎么总觉得蓁然在生气？此时一言不发才是正确的选择。
“正是。”褚岚清话音落下，灿亮的棕眸与黑眸互相对视。
两位样貌同样出色的少女，皆是世间少有的绝色，散发出浑然不同的气质。越是优秀的人越忍不住想一较高下，尤其是在此等情境下，存了相互碾压对方的心思。
电光火石，一触即分。
这一局，蓁然略胜一筹，她心性坚定，分毫不让。反观褚岚清纠结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倒落了下乘。
褚岚清不自然的挪开视线，之前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长生女的直觉告诉她，任鲤公子是男子还是女子，于卫小姐而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鲤公子本身存在的意义。
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无意中瞧见侍女芊儿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另一头，褚岚清松了口气，她心思乱极了，正想摆脱当下的处境，恰好有了理由，说道：“岚清多有不便，且便先行一步。告辞。”
“褚小姐请便。”蓁然道。
褚岚清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回首道：“鲤公子…先前是我唐突，我会遵守约定，替公子保守秘密。”说话间，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蓁然。
“多谢褚小姐。”予白拱手谢过。
待褚岚清离去，瞧不见半点踪迹后，予白拍着胸口，放松下来，深呼吸了几次，说道：“蓁然，你怎么来了？我刚还在想你。”
蓁然本不想与她多言，听到予白口中蹦出‘想你’二字时，咬着下唇，暗骂一声混蛋！头也不回朝着祝浔和松菱的方向而去。
“蓁然？”予白抓住她的手腕，她们的位置还算隐蔽，胆子不禁大了几分。
“松手，我不想与你多言。”
予白讪讪的撒开手，满脑袋问号，突然心念一动，贼兮兮的问道：“你……吃醋了？”
“没。”蓁然继续向前走，二人并排，双肩相隔半步。
“那你怎么不理我？”
“不想理。”
“那就是吃醋喽？”
“闭嘴！”
“不闭，我好不容易见你，想与你说说话。”
“鲤公子，宫内人多眼杂，谨言慎行！”蓁然双目喷火，怎突然变得这般无赖！
“你都叫我鲤公子了，肯定是吃醋了。”予白不依不饶，其实心中欢喜极了。
“你想知道？”蓁然停下来，眼眶不知是被气的发红，还是被嫉妒刺激的发红。
“想。”予白略有迟疑，感觉有坑。
“没错，我在吃醋。你可满意？”蓁然扔下这句话，正好走到祝浔和松菱的面前。任凭予白想再继续询问，当着她们的面也不好意思开口。
朝着临月殿的方向而去，宫路之上，太监宫女来去匆匆，筹备夜宴不能出分毫差错。
她们一前一后，故意错开距离，宫内不比别处，需时刻注意仪态礼节。
祝浔埋怨的瞪了自家公子一眼，嘴撅得老高。
予白摸不着的头脑，说道：“怎么？我还未找你算帐，你倒是先给我甩脸子？”
“属下哪里有错，公子要与我算帐？”祝浔不服气，二人相处之后，更像是朋友，说话自然没什么避讳。
予白被她噎了一口，“这…”
“属下正好碰到卫小姐，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是公子你自己搞砸了。”祝浔忿忿的嘟囔着。
“搞砸？没有吧。”予白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至少蓁然承认了她在吃醋，便不算是搞砸。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祝浔面色凝重，语气冷硬：“公子与那位官家小姐挨得如此近，方才蓁然小姐看到，险些转身就走，属下不知卫小姐因何折而复返，但也能体会几分当时卫小姐的心境，她不走是放心不下你。”
“蓁然她…放心不下我。当真如此？”予白脑袋一懵，祝浔短短的两三句描述，莫名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骄傲如她，却折而复返。
“这如何做得了假？属下愚钝，不如公子聪明。但今日看来，卫小姐待公子的真心，不比公子对卫小姐的少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端午，祝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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