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在广场从太阳正盛等到日斜西山,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始终没等来季棠。
可能还是缘分没到吧。
他还想问问季棠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修炼丹呢。
顾桢是有师父的。师父收他入门时,已经耄耋之年,及至顾桢在炼丹一术上刚有所成,师父就驾鹤西去了。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你会等到第二个师父的。”
他就这么等啊等,等啊等,眼看着都二十了,还没等到传说中的第二个师父。
别说师父了,就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真正有本事的道士都没见过几个。顾桢想,今天那毽子能算上一个。就让他去找柳木枝时的那股狠劲,没个十年八载的修炼,绝对到不了那心境。
也许对方的师父会和自己有缘?
可惜压根等不到那人。
顾桢叹了口气,背上鼓囊的包裹,朝公交站走。
-
下班高峰期,电动车抢道是很正常的事。Tony拎着从便利店买来的盒饭站在斑马线上等红绿灯。虽然他烫头纹身还抽烟,但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红灯很快转绿。
Tony绕过抢道的电动车,走到马路中央时,左侧突然传来尖利的喇叭声和尖叫。
“快让开——!”
“啊!!!”
“车的刹车坏了,快让让!”
一辆红色轿车以风卷残云之势,猛的撞开前面抢道的电动车,直直朝前轧去。
边上人群瞬间炸了锅。Tony没见过这场面,一瞬间大脑宕机,停在原地没法动弹。开轿车的男人上半身倾出窗外:“小伙子让啊!我踩刹车没反应!”
Tony就差跪下了。
他也想让啊!
他没法动啊!
眼看小轿车越来越近,就要撞到脸上,Tony只觉今天自己这条小命八成得交代在这。想他遵纪守法好公民,半夜三点过马路都不闯红灯,一生没干过亏心事,也就毁毁富家千金的美貌,但那是人家主动要求的啊!
怎么规规矩矩做人还能碰上这种事呢!
Tony双眼紧闭,撞吧,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眼看车轱辘即将撞上Tony的腿,突然间,背后像是有只透明的手,大力推了他一把,Tony一个踉跄,朝前滚了两圈。
塑料袋散在地上,盒饭洒了一地。
他呆呆的回头。只看见刚刚那辆车斜撞上了马路边的红绿灯柱,车翻了,人也被安全气囊弹昏过去。
交警很快朝这边过来。有热心的路人扶Tony起来:“小伙子,没事吧?”
Tony傻傻摇头。
“刚刚也太危险了!”那人都觉得Tony命大,“就差那么一点,你就要被车压过去了,还好你反应快,躲掉了。”
Tony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躲。明明是有人推了他一把啊。
“你这背上是什么东西。”热心群众扶他回到马路边,看见Tony背后贴了个指,一把拽下来给他。
他急忙打开四方四正的纸,里面空白一片。不对啊......刚刚明明看见季小姐在上面画了东西的。而且这纸应该在口袋里,怎么会跑到背上去。
Tony突然想起季棠的话:“你随身带着,保平安的。”
他猛的回头看向马路那边的事故现场,耳边哭号阵阵,肃穆之情油然滚上心头。Tony跪在地上朝天拜三拜:“谢谢小姐给的平安符!”
......
顾桢与Tony擦肩而过。
真稀奇,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信平安符呢。
他打量了Tony一眼。绿头发锡纸烫,一看就是个社会哥。没想到这么虔诚。
真是人不可貌相。
-
刚回到家,季棠就被季霖江叫走了。
改名这事,季霖江到现在都不敢信。以前他和棠棠提起改名,对方总是大呼小叫的:“季霖江!当初是你扔的我!现在又想让我重新跟回季家的姓,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想都别想!”
每一次,季霖江都在房间里偷偷抹泪。
是他对不起棠棠。但不这么做,棠棠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啊。
“爷爷,管家叔叔说你找我有事。”季棠的话打算了季霖江的思绪。
他捏起桌面的老花镜,刚架上鼻梁,看清来人,突然就惊了。
乍一看,他差点问面前这姑娘是哪位。
再一乍,这不是季棠嘛!
“棠棠,你把头发染回来了?”季霖江很惊讶。季棠追求的那些审美啊时尚啊,他年纪大了,看不懂。眼前这黑发小姑娘,标志清秀,看的怪惹人喜欢的。
“是呀。”季棠笑,“爷爷觉得我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都好看!”季霖江毫不犹豫,“棠棠没头发爷爷都喜欢。”
季棠:......妈耶,这也太宠孙女了吧。
......
絮叨了阵,季霖江想起刚刚蒙东虎的那通电话。
“棠棠,听说你下午出门的时候,救了个人。”
董一诚嘴巴这么大的吗。好在季棠也没想否认:“不算救,就是路过,顺手而已。”
蒙东虎给季霖江打电话时,开口就是感慨:“老季!你们上灵斋可以重出江湖了!”
之后,就是蒙东虎绘声绘色的形容。先把严家请来的顾桢形容的天花乱坠——“前几年严家老太爷不行了那回你记得吧,就是这小道士给吊的命。今天这小道士都拿我没办法,您孙女一出手,立马把我给治好了!不得了,真的不得了。”
季霖江狐疑。从前虽然不掺和季棠的生活,但她这孙女肚子里几斤几两季霖江还是清楚的。
这孩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邪门歪道也都有涉猎,但因为讨厌自己的原因,对道术那是碰一下都觉得脏了手,更别说底下的炼丹术了。
怎么可能会救人。
这太奇怪了。
季棠把季霖江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原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却不想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册子,摊开,放到了季棠面前。
“棠棠,我们季家自古就是炼丹大家。这件事,我和谁都没说过。”
季棠很惊讶。古往今来,炼丹世家出名的就那么几家,没听说过有姓季的啊。
季霖江把册子翻到第一页,季棠这才发现,这是一本族谱。他指向第一页第一行的人名,季棠发现只有姓,名已经模糊了。
“这是季家第一任的祖宗奶奶。”季霖江伸出手指缓缓摸索那两个字,他的眼神有点飘,像是想要从一段很久远的往事中,拣出重要的几件告诉季棠。
“祖宗奶奶?”季棠觉得很神奇。古往今来,女性没有入族谱的先例。为什么季家开山的就是个女性。
她仔细去瞧那个名字。
上半部分很模糊,但下半部分倒还流了些痕迹。
一个口,一个木。
呆?
季呆?
不像女性的名字。
季霖江是上位者,即便面对孙女,说话依旧调理分明。他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季棠去疑惑、去辨认,时间到了,继续道:“一千多年过去,祖宗奶奶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是圣历年间,上灵派的弟子。”
这一瞬间,就像是九道天雷跨越千年,追到季棠跟前,把她从里到外劈了一遍。
上灵派?!她的门派?!不早就该灭门了吗?!她可是上灵派最后的弟子啊!难道小师兄的乌鸦嘴真中了,她渡劫失败后猪圈的母猪成仙了?!这不好吧......
“棠棠你肯定没听说过上灵派。”季霖江以为她还在怀疑事情的真实性,“祖宗奶奶是上灵派最后一位弟子,二十岁那年渡劫飞升成仙。走时留下了不少典籍,其中关于炼丹术的最为详尽......”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季棠就看见季霖江的嘴唇一动一动,几乎就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季家的祖宗奶奶是上灵派最后一位弟子......
她季棠也是上灵派最后一位弟子......
季家的祖宗奶奶二十岁那年渡劫飞升成仙......
她季棠二十岁那年渡劫失败被雷劈雷穿越千年到了现在......
季家的祖宗奶奶走时留下不少典籍,其中关于炼丹术的最为详尽......
她季棠在师兄走后就没有收拾阁楼典籍的习惯,即使掌门有命要求上灵派没落后全部烧完,但她也给忘了......至于炼丹术的最为详尽,是因为她天天帮顾桢抄方子、批写注释,当然最为详尽......
季棠哆嗦着把族谱正放到到自己面前。
祖宗奶奶的名字的上半部分已经模糊了,下半部分中间一个口,下面一个木。
这字不是呆。
这字应该是棠。
季棠。
......所以我是季家的祖宗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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