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季棠看着娇贵柔弱,揍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加之顾桢理亏,手都没敢还。单方面的殴打结束后,顾桢觉得师父锻炼他体能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他要是和季棠那小身板似的,一拳下来八成就得交代在这山里了。

    “董师傅,你去清点一下药材的库存,看看都少了什么。”季棠吩咐董一诚。对方领悟到意思,绕到了花圃去。

    其实哪有什么库存。

    这里的药材都是由着性子长,爱长一簇长一簇,爱开成团开成团。都无拘束。

    季棠就是想吓吓顾桢罢了。

    -

    季棠有心拉拢顾桢,但又烦他和严家扯上了关系。

    “顾桢。”她声音压的飘渺,听起来让人摸不透心情,“你看你是主动承认拿了多少药材呢,还是等你董叔叔清点出来到底少了多少呢。”

    顾桢知道,这是在挪揄他刚刚喊那司机叔叔呢。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顾桢毫不犹豫的全招了。

    其实也不多,他上个月来A市闲逛为道场做准备时恰好碰到的这地方,所以里外里拿走的也不过几十根而已。

    季棠突然想到严太爷。

    “顾桢,如果当年给严太爷炼丹的时候你发现了这地方,他会不会活的更长一点。”

    ......

    季棠打看见那些药起的第一眼,不但知道自己养心丹失败的原因,还知道顾桢为什么能在人命关天的事上捅篓子。

    因为现在的药材质量实在是太差了。炼出的效果也微乎其微。能发挥出一分,已经是极限。

    顾桢有点沉默。

    他平时虽然老拿给严太爷吊了三天命这事逞威风,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明明可以有三年甚至更长,如果他再仔细一点,提炼出纯度更高的药材......或者说早一点发现这地方,严太爷现在都能弥留人间。

    季棠问他:“你手机多少。”

    顾桢报了一串数字。几秒后,他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的手机号,存着。”季棠说,“今天这事儿不算完,以后我再找你算账。”

    “对了,我叫季棠。很高兴认识你,顾桢。”

    -

    上灵斋虽然外部依旧保持着千年前的模样,但里面已经被全部翻新过了。

    季棠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间房。房间已经换上了新的家具,因为长时间没人来,都积了灰。她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就很想掌门,很想师兄师姐们。

    离开时,季棠带走了仅存的八粒丹药,又让董一诚摘了十多味药材。季棠觉得这次的养心丹一定能成。

    -

    董一诚送季棠回家之后,才把顾桢送到他租的青年旅馆门口放下。

    这里虽然是市中心,但已经属于老城区的范围了。拆迁顾不到这,翻新也看不上这,一眼扫过去,到处都是衰败的断壁残垣。光屁股的孩子嬉戏打闹,醉酒的男人乱撒脾气,活生生的市井浑气直往人脸上扑。

    说实话,董一诚想象不出顾桢会在这个地方落脚。即是严家不给他安排住宿,他这一趟来的酬金,住个酒店总没问题吧。

    “小师傅的住所略微寒酸。”董一诚如实评价。

    “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顾桢头高高昂着,骄傲的走了。

    然而回到属于他的那张床铺后,听着隔壁床位打游戏的噪杂声音,他真羡慕季棠住的房子啊。那里又大又开阔,门口还有保安和佣人。

    顾桢捏出口袋里五万块的支票,躲在被窝里拿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了好几遍,确认字没糊后,又小心翼翼的揣回口袋里。

    别想了,奢侈不起。

    小宝还在等这笔钱上学呢。

    -

    季棠一夜无眠,第二天赶在季霖江去公司前,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把养心丹捏到他面前。

    “爷爷,你再试试这次的。”

    先前的药材又泡又浸还得挑拣,花了不少时间。这次纯的很,一夜天的功夫就搓好了。季棠服了一粒,依旧没试出效果。但她顺手嗑了粒上元斋带回来的祖传丹药,也没咂巴出味。

    季棠这就确信,一定是她的身体发生变化,不适合服丹了。

    季霖江看着自家孙女那俩不亚于国宝的黑眼圈,心疼的不行:“昨天我就不让你去铺子,你非得去,你瞧瞧把你累的。”

    “下午那固元斋的店庆你就别去了,好好睡一觉,啊?”季霖江嘱咐她。

    季棠没往心里去。她把养心丹塞给季霖江:“爷爷你试试。”

    季霖江把丹送进嘴之前,在心里发誓,这次不管多苦多难吃都得憋着,不能让棠棠瞧出来。哪怕吃下去没效果,也得编出点感想来。否则别丹药没炼出来,孙女身体先垮了。

    心理建设做了一大通,等这养心丹真送到嘴里时,反而一点苦味都没有。

    而且和上次干瘪的口感不同,今天的真正做到了入口即化。季霖江又送了口温水下,养心丹化成药浆,好像在往四肢散。一时间,季霖江只觉得浑身飘飘然,舒服的如同泡了一夜温泉一样。明明临下楼前,还因为昨晚看文件看过头全身酸痛,现在这感觉竟全消失了。

    这也太神奇了!

    他张开嘴,夸奖的话一个都想不出来,半天,只是重重拍下季棠的肩:“蒙会长说的没错,我们季家后继有人了!”

    季棠知道,这丹是成了。

    她把剩下的养心丹装好给季霖江,嘱咐他每天一粒。季霖江有点舍不得:“你也拿一点,爷爷都老胳膊老腿的了,不差这两粒。”

    季棠塞回给他:“爷爷,这不是咱们家祖传的宝贝了,这是你孙女我——季棠,亲手炼的丹,要多少有多少。”

    季霖江这才放心。

    -

    当天下午,固元斋的百年店庆如期开始。

    B座顶层受邀的都是贵宾,除开先前招待过的权贵外,要么是像蒙东虎这样在相关领域有身份的,要么是像顾桢这种于严家有恩的。

    季棠作为严家死对头,是唯一的例外。

    ......

    季棠来时稍微打扮了一下。打了粉底描了眉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即便是她这样的老古董,听说现在有比眉黛胭脂那些更先进的“化妆品”,也是迫不及待想要尝试的。

    好在效果不错。

    稍微折腾下就是个美人坯子。

    -

    时代广场一楼照例有道场。今天请来的很正规,法器一样不落,礼乐也是现奏,真不知道前几天顾桢那一场图什么。莫非是图严太爷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太恶毒了!

    乘电梯到B座顶层,董一诚作为保镖,没有入内的资格。季棠和他打了招呼,一人进了场。

    严黎坐在最后一排,季棠紧挨着他坐下。

    季霖江早上可是亲口说“有她在,季家后继有人”的,这基本等同于变相认定季棠会是将来上灵斋的接班人,而严黎又是固元斋的接班人,接班人对接班人,自然是要正面交锋的。

    -

    “我还以为季小姐今天不会来。”严黎看见来人有些惊讶。过去的年数里,严太爷和季霖江向来王不见王。他愿意为季家小辈会和季霖江一个作风,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然,倒是叫他惊讶了。

    “我来看看同行是怎么发展的。”季棠毫不遮掩,“爷爷正打算过几天让上灵斋重新挂匾营业,正好赶上你们店庆,我来学习一下先进技术。”

    严黎以为她在逞能,就没往心里去。

    百年店庆的流程无非就那么几样,回顾过去,总结当下,展望未来,结束时表表豪情壮志,顺便给在场的嘉宾发点好处,不少人都腻了。

    季棠听了一耳朵,觉得和掌门早课时发表的长篇大论没什么区别。她看严黎不像是不好说话的主,主动攀谈:“前阵子我出了车祸,你知道吧。”

    严黎没明白她的意思。总不能怀疑是他找人开车撞的吧。那可是辆公交车,里面一车厢的乘客呢。

    “知道是知道,季小姐是怀疑我和那起车祸有关系?”他问。

    “那倒不是。”季棠斟酌着措辞,思考怎么才能让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显得尽量友善,“那场车祸后,我在ICU里躺了快一个月,出院以后虽然休养了好几天,医生也说我身体没事,但我总觉得脑子里的记忆断断续续的。”

    “比如,我就怎么都想不起来,季家和严家怎么会有深仇大恨了。”

    这是季棠好几天来一直在琢磨的问题。她问过董一诚,对方表示不知情。董一诚来季家的初衷,就是保护季棠的,那不过是十年之前。而严季两家的深仇大恨,恐怕得追溯到几十年前。

    季棠不打算问季霖江。

    老头固执的很,又这么宠孙女。只要季棠问,对方会说“其实也没什么仇,都是外面乱传,棠棠别乱想”。但据原主苗棠的记忆来看,当年出生时候的拐卖,都和这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从季家问不出名堂,她还不如索性直接来问严黎呢。

    好歹是当家人。没点本事好意思往这坐嘛。

    严黎有片刻的错愕。好在灯光昏暗,照不清他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他说,“只是当初严太爷偷了季家的方子。”

    季棠:......???

    她差点脱口而出问严黎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论什么时候,药方都是一所药斋的命脉所在。偷方子基本可以等同于偷别人家等着继承家业的孩子了,竟然能轻描淡写的说出“其实也没什么”这句话。

    ......不愧是当家人。脸皮厚度不敢比。

    没等季棠一串疑问砸严黎身上,对方又补充:“但严太爷一口咬定那方子本来就是严家的。是季总,也就是你的爷爷偷走的。”

    季棠:......

    “能冒昧的问下是什么方子吗。”

    她好对对到底是不是从自己这流传下来的。

    严黎说:“固灵丸。”

    很好,季棠听都没听说过。

    -

    季棠有点慌。

    她是季家的祖宗奶奶,季家有的药方应该都是从她这流传下来的,只可能少,不可能多。这莫名其妙来个她都没听过的方子......季棠差点怀疑这是季霖江的锅了。

    转念一想也不对,人家一大把年纪连炼丹术都不会,发家还是靠啃老,偷方子有什么用。

    一千多年过去了,没准就是哪个后来开辟创新,研究出了新的法子呢。

    一定是这样。

    思绪乱如麻时,季棠看见了顾桢。

    他坐在靠前两排的位置。离季棠比较近。

    季棠和严黎打了个招呼,冷不丁就挪到了顾桢边上,把人给吓了一跳。

    小师兄今天穿的很正式,西装合身,细软的头发抹了发胶,全部梳到脑后,成了大背头。相比于昨天蹲在地上抱头鼠窜的那样,成熟不少。

    “小师傅,你也在啊。”

    顾桢现在见着季棠恨不得是有多远跑多远,生怕人家追着自己要赔偿。

    “别怕,我不吃人。”季棠觉察到他的紧张,“没有人和你说过我也会来吗。”

    “说过。”应该是说过。严黎那人就说了季家的当家人可能会来。一是他不知道季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季棠,二是“可能”会来,谁知道会闹的这么尴尬。

    “那我看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知道我和严家过不去,还硬往我跟前挤。”

    顾桢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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