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两人无意间对视上,笑了笑转向别处。
要么说海内无知己, 天涯若比邻, 郁侃自恋毛病爆棚的时候还不忘吹一句自己眼光犀利, 五六岁那年就一眼瞄中了隔壁家冷漠如斯的漂亮书呆子。
他不介意把他跟许恣认识这十多年说出去,其实他们两的性格天南地北,小孩心性不全脾气一个比一个热闹, 十多年来争锋相对以至于头破血流的时候数不胜数,毕竟熟悉意味着软肋全部暴露,动不动伤筋动骨,打的全是要害。
相反的,热心窝的事也是一踩一个准。
这帮人闹完赶着老人家跳完广场舞回来之前收拾屋子, 茶几和沙发推回远处, 拿出大纸箱摘贴的乱七八糟的气球。
“抬一下腿。”郁侃搬着桌子一角。
许恣帮着推,俯身时正对着东倒西歪的各种包装袋。
花花绿绿乱七八糟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忽然目光一滞,倏地看了眼郁侃。
郁侃不明所以:“怎么了?”
“……”许恣等桌子归位,动作很快地抓出那个非常花花绿绿, 跟语文课本那么大的袋子拍到郁侃怀里, 牵了牵嘴角, “哥。”
郁侃只看了个蓝不蓝绿不绿的颜色,以及上面的英文字母, 顿时牙疼:“我操。”
十分纯情地尴尬了。
他第一反应是唐泊虎那帮人搞的鬼。
以前那帮人过生日或者别的什么时候还收过其他过火的东西, 理三班那群乖孩子干不出这种事。
别的东西就算了,这玩意这么混在一群东西里面不合适,他怕爷爷奶奶看见, 看了许恣一眼,示意他自己要先拿上楼,为了不显得突兀,他还一视同仁拿了点别的。
有些礼物没署名,有些塞了贺卡什么的,郁侃在袋子里看到张小卡片,一眼认出陈祥同学永远不正经的字,两面都有字,墨水笔写的,糊了一大块。
谈恋爱了也不告诉兄弟,不够意思!
郁侃翻了个面,背面字多,大大小小挤在一起。
虎子非让我这么写的不关我事!老大!过完年带上学神,就我们几个一起吃一顿!
许恣打开房门进来,没走近,抬了抬下巴:“收拾完了,他们要走了。”
郁侃应了声,把卡片和礼品袋一块塞进柜子里。
“不烧了吗?”许恣挑了下眉。
“你看见了?”郁侃目测了下距离,“可以啊小伙子,进化成望远镜了。”
“……滚。”许恣说,“刚在楼下看见的,他字那么大。”
“也是。”郁侃退了回来,看着许恣,“你说会不会有人……”
“不知道。”许恣面色不变,“你看有人说什么吗?”
那袋子就这么扔在那,陈祥虽然没往外说,挑了这么隐晦的方式,但是猪脑子没考虑到这一茬,可是不管有没有人看见,这帮人也没人表现出任何异样,要么是没把这当作什么特别的事,要么可能暗中蓄力搞事。
许恣更愿意相信前者。
忽然暴露的担心尚且没来得及蔓延,就被这种无所谓包裹了。
许恣现在的心情是放松的。
郁侃笑着抱了抱他,半响后松开手:“我下去找他。”
晁云领着附近几家熟悉的邻居和郁爷爷奶奶一起走回来,跟那帮小孩迎面碰上。
这边常是热闹的时候,这帮人第一次见在家的校霸,然后发现邻里跟校霸都认识,过去一个人喊一声姨啊叔啊婶啊。
“你都认识啊?”江潮问。
郁侃送他们到路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奇怪吗,谁家不稀罕帅哥。”
江潮:“……”
郁侃一直以为自己和许恣在学校里掩饰得很好,怎么也想不出哪里露出了端倪。
“也没有。”陈祥嘿嘿两声,“谁让你突然换寝室。”
前一年好端端的甚至没人知道郁侃和许恣是发小,分个班而已这个存在感直接飙升到没法忽视,连梁文和唐泊虎平均每天都能见到许恣好几次。
“这样。”许恣看了那柜子一眼,若有所思,“那……”
“不行。”郁侃头也不抬。
郁侃拿箱子塞那些东西,鸭子留在了客厅,实在没有别的地方放。
许恣一时无语。
郁侃搬回房间,一个个把东西往外拿:“晚上一起睡?”
许恣抱着胳膊,往书架上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半天没听见回应,郁侃把东西通通一撂,转身缠着许恣——他作为今天的主角喝了不少酒,虽然撑着没倒下去,意识清醒,但是乍一放松下来,黏人技能放大了数十倍。
他把许恣推到床与桌子中间那截一米宽的窄缝里,细细看了会:“你回去还有事?”
声音很轻但是敌意满满。
许恣想逗他,不过没有坚持很久:“没有。”
郁侃不说话了,就着光看他,一眼一眼的。
许恣就这么看着他的脸越凑越近,酒气都扑到了他脸上。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下意识瞥了眼房门,顺便把男朋友的脑袋推到边上去。
郁家楼上不铺地毯,走路的时候有声音,不会很重,就是一点儿动静。郁侃有关房间门的习惯,尤其是步入青少年阶段之后,房门就不大好意思大剌剌开着。
奶奶只是站在门口说:“恣恣啊,你妈妈来找娃咯。”
许恣心里一紧,才注意到耳鬓厮磨的时候被自己无意忽视掉的发动机的声音。
郁侃幽幽地看了会儿地面,走过去给奶奶开门。
郁侃窗外对着许恣家的房子,熟悉的小汽车停在院子里。许恣看见老爸靠在车旁边,背对着这个方向,头顶有一缕缕上飘的烟。
郁侃跟奶奶说完话,进浴室洗了把脸,人已经从朦胧迷茫的状态中走出来,清醒了,他在柜子里摸了包烟,弄了支点上。
许恣伸手,郁侃推了回去。
“找死呢。”郁侃在他鼻尖上一点,烟雾里一声低笑,“你爸妈闻得到。”
许恣不怎么高兴地往楼下看了看,想说能闻到就闻到吧,他们闻到了也不会明着说什么。
但他又不是当年那个小鬼,知道离婚这种事他怨不到这两个人头上,况且两人相互演戏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给他个健康良好的环境,方法正确与否和效果如何暂且不谈,老爸和老妈在以自己的方式认真地爱他。
郁侃手从窗沿划出去:“去吧,哭了回来找男朋友。”
“嗯?”许恣说,“我又不叫郁侃。”
郁侃一点头,抓住他裤腰:“你今天别走了。”
许恣惊悚地冲下楼,出门了摸摸脸,把嘴角压回去。
太傻了。
郁侃看见他抬头,连抛了两烟草味的飞吻,飞到许恣走到老许边上,那三个人一前一后回家。
“哎。”郁侃揉了揉脑袋,开始发愁。
以后要怎么办呢。
少年量不准长久的许诺有多重,听多了书里写的电视里吹的人间惨剧,轻易不敢说这样的话。
可要郁侃在这个阶段去想,他也万万想象不出他们两分开是什么光景。
也就是夜深人静,酒精和烟草一起转了转,浪漫主义诗人才得空感慨一下,一边畅想以后,想象很美好,他自动略过了摊牌的环节。
因为再过一年半考上大学天高皇帝远,外面谁管他们两一根杆儿往哪边弯,顶多三十而立以后或许会被催婚——他和郁明源虞露的亲情有限,这对他而言不痛不痒,而爷爷奶奶生了个不着家的玩意儿,佛的不行。许恣不知道顶不顶得住晁云,晁云做梦都想看她儿子铁树开花。
想到这郁侃忽然心虚。
铁树倒是开花了,对象好像岔了性别。
郁侃愁的情真意切,烟到头差点烫到手指。
他随手拿的塑料瓶当烟灰缸,往里面一扔灭了火星扔进垃圾桶,一屁股坐到书桌前,抽了张纸写情书。
他不擅长想长远,到这就戛然而止,跟火星一样砸水里一声儿没有。
本来他不想写这种东西,当时又拿牛皮纸小姐斤斤计较,许恣被他烦得要死,说你去写一封,我夹在书里每天拜读。
就冲这个每天拜读,郁侃也能写两行字。
我没写过情书,只写过检讨,所以不会写。
这样吧。
我每天写一句话,写到你生日,正好到夏天。
这是第一天,所以写了四句。
二月九
郁侃写上日期,郑重其事折上纸,心说,坚持写一个星期就是成功。
一天一句,写到夏天就是篇小作文。
想着笑了声。
奶奶提着衣服敲门:“孙,明天给衣服送对面。”
许恣有时候跑到这边来睡,奶奶有时候会自己把他们两的衣服提过去洗。
“他还要过来换的。”郁侃接过那沓,把奶奶哄去睡。
本来他要卷一卷衣服或者挨个挂起来,刚拉开衣柜就觉一阵疲惫,于是通通塞了进去,明早再说。
然而这明早郁明源虞露闪现,什么叠衣服这种事他就忘了。
郁明源和虞露人到中年终于发现家庭遗留问题颇大,特意空出假期回来解决问题,提前很早就向爷爷奶奶和郁侃宣布今年回来给儿子过生日——实际是因为今年郁侃生辰与春节相近,和年假挨在一起,早回来两天和晚回来两天的区别罢了。
结果他们两记错时间,都以为郁侃生辰在十号。
昨晚过了凌晨以后才看见爷爷奶奶发在郁家家族群里的庆祝短信。
为时已晚。
郁侃被爷爷奶奶捞出来放在客厅,面对郁明源和虞露,一家三口漠然地看动物世界。
郁明源:“小侃,又长大一岁了。”
“嗯。”郁侃这么坐肩疼,歪了歪,抓了个抱枕陷进沙发。
郁明源又说:“要看看礼物吗?”
“礼物”在沙发另一侧,很多购物袋,奶奶刚才就跟他说了是衣服,八成还是虞露买的。
虞露对青年男孩的审美偏向乖小孩那一款,看不惯自己儿子坏小孩的德行。
郁侃偶尔会和许恣混穿衣服,他们有差不多那一款,也有一些完全不会互相碰的,虞露致力于把儿子扯回正途,不会买到郁侃感兴趣的那些。
“好。”郁侃笑了笑,没动。
三秒过后,他又慢吞吞地想起来,这个时候还要道谢,于是他又点点头,“谢谢,有心了。”
虞露错愕又惊悚地看着他,片刻后被窒息感砸中脑门,一阵眩晕。
她再如何看不惯儿子不着调的行为,这也是她儿子,虽然记错日子,但确实抱着哄孩子高兴的心情回来。
难以形容一腔热血换一记冷刀是什么滋味,她僵坐在那,看看郁侃又看看郁明源,第一次接受了儿子不与父母熟悉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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