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暗进来的人越多,台子坐不下站着蹲着的都有,许恣这桌三个凳都坐满了,还有些人看他这里位置不错,搬了椅子挤过来凑。
从英文歌到中文歌,慢调子到快调子到慢调子,郁侃唱累了,打手势示意工作人员他要下去了,要么开场音,要么换人上来。
“不唱了啊?”过去一个人接了他手里的吉他。
“不唱了。”郁侃伸长胳膊,拍拍他的背,“也没人给我送水。”
那人直笑:“哎,忘了,是该打,怎么能渴着门面。”
许恣不在那桌上了,郁侃找了一圈,在散吧那边看见他。阿庆在跟他说话,他没理,横着手机鼓捣。
郁侃走到调制台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前也没对调酒感兴趣过,现在就是想试试,让阿庆给他拿两支。
“你调了自己喝掉啊。”阿庆说。
许恣看过去,微眯了下眼睛:“你会?”
“不会。”郁侃挺坦诚的,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摸的调料,“随便玩玩。”
阿庆翻了个白眼。
许恣就在边上看着。
手机震了两声。
老妈打过来的电话,估计要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许恣起身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儿子,什么时候回来?”老妈一个晚上去了隔壁家好几次,看他们那边平静下来才回家休息。
现在倒不算很晚,只是要等郁侃下班可能还要一会儿。
许恣心里盘算一通,让老妈困了先睡觉。
“去哪儿了,很远吗?”老妈问,“我听着怪吵的。”
不远。
沿街一直走,走到头再过马路,就能到老妈的KTV,没准还能碰到小翠他们。
许恣眼睛一闭随口道:“有点远。”
“嘿,三更半夜的你们两小兔崽子能跑到哪儿去啊?”
“……”
许恣回里面的时候阿庆不在,郁侃面前摆着着两杯绿不绿红不红的东西,他对着绿不绿红不红在发呆。
“试试吗?”郁侃站起来,指了指红不红,“加了橙汁儿,应该挺甜的。”
许恣在他面前坐下来:“你试过没?”
郁侃面色变了,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爷爷奶奶睡了。”许恣说,“你爸妈也睡了。”
“哦。”郁侃继续盯着绿不绿红不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纠结怎么调回去。
许恣看了一会儿,伸手拿郁侃的手机玩游戏——他自己的手机里没什么游戏。
平时像周五这种时候,他一般在写作业,周五的作业多,可以写一晚上,周末有时候会去接给初中生补课的兼职,有时候会去KTV待着,或者玩游戏,偶尔可能还有那么一两个聚会,
像这种百无聊赖坐在酒吧里消磨时间的时候很少见。
郁侃手机里游戏占了两个收集栏,许恣挑来挑去,选了联机游戏。
游戏开始后皱了下眉。
这儿网速差的可以,许恣在想选的角色上戳了几次,眼睁睁看着自己比较熟悉的角色全被选完了,然后他甚至一个角色都选不了,一直到倒计时结束,游戏强制开始,给他随机匹配了一只:“……”
一局游戏开始不到五分钟,他已经冲向对面送死三次,聊天窗口不断弹出匹配队友的咆哮:
-三号神经病啊!
-演员演员!
-举报三号!
许恣啧一声撂下手机。
“不玩了?”郁侃说,“网速太慢?我可能连了店里的网,到这个点会降速......”
“也不是很慢。”许恣说。
郁侃挑眉:“嗯?”
“约等于没有。”许恣烦躁道。
郁侃听着乐出声。
许恣转头看过去,见郁侃挨着吧台边缘,手指在屏幕上划拉。
他们两手机型号一样,区别就在个壳,郁侃的手机壳花里胡哨,壳面厚厚一层,软软的,可以摁下去,挤压里面的液体玩。
“你在干嘛?”许恣问。
郁侃:“看贴吧呢。”
许恣眼皮狠狠一跳:“你是不是发东西了?”
郁侃“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来,把手机翻了个面:“……我就说这手感怎么不太对!”
“你发了什么?”许恣揉了揉额角,不太敢想像郁侃会发什么东西。
郁侃的贴吧名在26中贴子里应该挺出名的,这人特别不要脸起了个长名字叫“26中最强大脑”,在贴吧活跃度挺高,第一次活跃时间可以追溯到他们还没上高中的时候,回复过的帖子特别多,据说是个颜狗。
他们两交换手机回来,屏幕还停留原来的界面。
郁侃切换连网状态把游戏继续打下去,一边说:“如何评价我的那一条。”
许恣看见了。
标题放大加粗,是他之前看到过的:如何评价26中校霸郁侃?
看发出时间不久,楼层盖了几十层,他的账号混在这几十层中并不是很显眼。
55楼:天哪,我说他是地表第一帅,有人反驳吗!
他手一顿,不小心按到刷新,这一条底下已经跟了三条评论,都是省略号。
因为这位迷妹朋友的ID挺高冷挺凶的的,叫“郁侃闭嘴”。
“……”许恣沉默的这个空挡,郁侃飞速结束了这一局游戏。
因为前期浪费太多时间,队友又没有一个能打的,这局是妥妥的死局,郁侃一点儿不打算挣扎。
-三号跑到哪去?
-三号你妈没了!
-演员!
郁侃看见了,好整以暇低敲字回复。
-朋友们,演员不是这样的。
其他人哪里管他,他们就是很生气,必须要爆骂:
-到哪都能碰到这种垃圾
-晦气
-不玩了,我挂机
郁侃拖动视角,正好看见那个骂的最凶的人千里送人头。
这要是队友会玩,给骂两句不掉肉的挨着就是了,毕竟前面就是坑了,但仔细一看,也没多长时间,这几个朋友们的坑爹指数已经远远超过许恣前面卡死的那几次了。
郁侃舌尖上抵,挨着虎牙。
接下来的几分钟,充分表演了怎么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敌方的视线范围内,又怎么“一不小心”地把队友和敌方引到一块,然后轻飘飘地全身而退。
队友们被打的屁滚尿流,他自己东摸西摸累积了一点儿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了两对面漏单的人冲成绩。
队友不断复活,被杀,然后再看着郁侃冲成绩,接着复活,被杀,然后郁侃冲成绩。
“……”队友疯了。
队友们眼看着队内聊天窗口再次弹出郁侃发的新信息。
-你们这群演员!
-我要举报你们!
-嘤嘤嘤!
阿庆过来提醒郁侃可以回家,顺便围观了这场游戏:“你们学校是不是挺多人想组团灭了郁哥的?“
“啧啧,真的太欠了。”阿庆说。
许恣往吧台看了眼,感觉不太对:“酒呢?”
“啊?”阿庆说,“你要喝什么?”
“不是。”许恣皱眉,“郁侃弄的那两杯东西呢?”
阿庆立马找了找,在柜子上看见两个空杯子,旁边郁侃揉着太阳穴站了起来,懒懒道:“我喝了,味道不错。”
“靠?”阿庆下意识回头,想看郁侃刚才用了什么东西调的,可是台上东西刚才被他顺手收拾过,现在也看不出什么。
许恣当机立断决定:“回家。”
他可不想在这里待通宵。
郁侃醉了,这个是他自己承认的。
这位爷喝醉了还是个爷,打游戏,到后来好好站起来,四平八稳地跟着许恣走出去,还是那种懒散桀骜的气质,染了酒气,可能比平时更懒一点。
直到他们路过垃圾桶,两个黑色塑料袋无处安放地放在垃圾桶旁边,一只猫从矮墙上跳下来,落在两个塑料袋上。
郁侃走过去,缓缓蹲下。
一猫一人静静盯着前方的地面。
许恣一脸麻木:“你在干什么?”
那只猫舒展身躯:“喵呜。”
郁侃叹了口气,很无奈:“看不出来吗,我喝醉了。”
许恣:“……”
郁侃跟那只猫同时仰头,有种本体跑出来的感觉。这只醉酒大型猫轻啧一声,看起来有点不爽。
“酒不能混着喝,容易醉。”郁侃分析说。
说完他看着许恣。
许恣只能点头:“嗯,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郁侃又叹了口气,“不过我调的真的很难喝。”
“知道了。”许恣看了那猫好几眼,那猫终于不跟郁侃同步了,它矜贵地伸出一爪子,往上一蹦,跳垃圾桶上去了。
许恣又看向郁侃。
郁侃还蹲着,虽然在笑着,压迫性却一点没少:“你那什么眼神?分不清你侃儿哥和一只猫?”
看看,这还挺清醒的。
许恣又好气又好笑:“你要蹲到什么时候?”
路灯照着这块,人影物影缄默而温柔。
郁侃看了他好一会,答非所问:“叫哥。”
许恣:“……”
郁侃不满道:“越长大越不肯喊人了。”
“……”
郁侃还看着他。
这垃圾桶明天早上才有人过来清理,现在堆一天了,一股味儿。
许恣不想过去。
要不他就一掌把人劈晕了拖回去。
郁侃还在等,可能也不是在等,不远处的店铺门口放着辆小推车,拉货用的那种,他余光看见,于是视线移了过去。
他的睫毛长,眼睛深,垂下去的时候看着很失落。
许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哥哥。”
郁侃一愣:“你真叫啊。”
醉了的侃儿爷比平时坦率一点,郁侃摸了摸耳朵:“我耳朵是不是红了?”
“还不起来?”许恣语气很不耐烦,别过脸,忽然发现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他这边的墙了,幽绿的竖瞳直盯着他。
“操。”
许恣吓了一跳,往旁边窜了一步,猛地撞进个滚热的怀里。
郁侃顺着他的冲劲往后退,闷哼了声。
他手臂死死圈着许恣的肩膀:“……猫你都怕。”
因为老子原先没看见。
许恣盯着那只猫,那只猫也盯着他。
“行了,别跟猫较劲。”郁侃在他背上薅了薅。
“操。”许恣低骂了声,脑袋往旁边偏。
郁侃说话的时候热气往他脖颈上吹,很不舒服。他下意识想把郁侃推开,手伸出去,马上被抓住了,郁侃引着他的手,指着店铺门口。
“那有个推车,你把我推回去。”
“我腿软了,走不动。”
许恣:“……”
深夜的街道,只有便利店亮着灯。
细长的影子从拐口逼近,车轱辘滚在地上哐哐地,除了这声儿之外一点儿声音都没了,气氛幽幽,像极了某种电影的特效开头,如果有人蹲在这看,就能看见细长那条影子渐渐显出人形,他拖着推车,推车上也摊着一条……
郁侃靠在推车上直接睡了过去。
到家门口,许恣一晚上若有若无的睡意尽数消散,清醒得不行。
他停下来,打横抱起郁侃。
进门时郁侃醒了。
“……许恣啊。”
他这一会儿才像是真的醉了,很嚣张地落下一条腿,两人差点因为他这个动作一起滚到地上去。
但也没好到哪去。
郁侃浑然不觉:“我可是拿你当一辈子的兄弟。”
许恣靠着墙才勉强站稳,很想直接把他扔下去。
“……知道了,你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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