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群天官被太子殿下列出的必考科目折磨的的时候, 求助无门的洪武,貌似已经找到了那一条窄的不能再窄的生路。
因为信王府一直闭门谢客,他投进去的拜贴一直都是石沉大海。
三番五次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信王殿下这是不乐意再搭理他了。
一开始他十分丧气,在家里喝着闷酒,咒骂着信王。
人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有你这样指点人指点一半就撒手不管的吗
活该有人整治你,活该你被逼着出家
还是他的妻子听不下去了, “噔”的一声将醒酒汤顿在了桌子上, 一把揪心他的耳朵,“你还有完没完了”
“诶、诶、诶, 夫人,手下留情啊夫人。”
洪武一边侧着身子减轻耳朵根上的疼痛, 一边向妻子求饶,“你这是怎么了夫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呵,”洪夫人用力一拧, 恨不得把他耳朵拧下来, “你说你配吗”
“夫人,夫人,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呀。”
洪夫人秀眉倒竖, 一双美目里流转的尽是怒火, “我怎么了我告诉你, 我忍你好几天了。你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呀,啊”
洪武一个激灵,赶紧求饶,“夫人,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说,你错哪里了”
“我我我不该整日里喝闷酒,连儿女的学业也不管了。”
在这危机的时刻,洪武的脑子转的比那陀螺都快,“我也不该不思进取,只会自艾自怨。”
洪夫人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神色还算诚恳,这才轻“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把自己可怜的耳朵解救出来之后,洪武这才松了口气,一脸谄媚地拉开椅子,“来,夫人,你坐这里。”
然后,又把洪夫人最爱吃的糟鸭掌往她面前推了推,“夫人请。”
洪夫人睨了他一眼,眼中已是带了笑意,“你呀”
“为夫最近心中烦闷,夫人多担待则个。”洪武郑重地朝妻子行了礼。
“行了,你我夫妻,何必如此你把那醒酒汤趁热喝了吧。”
“诶,好,我这就喝。”
洪武端起醒酒汤,闭了气一饮而尽。末了,终究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洪夫人不解道“你前些日子辞官的时候,不是还胸有成竹,说是今日蛰伏,只为来日翻身吗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洪武道“那个时候,信王对我提点颇多,还让我成功躲过了一劫。只是如今,我数次被信王拒之门外,不得不怀疑,我是被信王视做弃子了。”
“信王”
洪夫人道,“就是那个在废太子案中全身而退的信王”
“正是那一位。”
洪夫人若有所思,“先前信王帮你,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你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会无缘无故地走一步废棋吗”
洪武一怔“夫人的意思是”
“信王殿下跟你说的话,你再好好琢磨琢磨。说不定呀,这其中的玄机,人家早就告诉你了,只是你自己悟不透而已。”
夫人的提点,洪武觉得,很有道理。
他又把自己从信王那里得到的信息梳理了一遍,得到了三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当今太子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好说话。
这一点,他已经亲自领教过了。
第二,当今太子性情大度恢宏,肯给人改过的机会。
但太子再大度,他如今就是个白身,见不着太子的面,不也白搭
第三,京城那家慈幼院,是太子和信阳公主一起办的,只是交由信阳公主打理。
他思来想去,自己也只能在这慈幼院上下功夫了。
把自己分析的结果告诉夫人之后,他又发愁道”可是,慈幼院财力物力都不缺呀”
这种眼见只差临门一脚,却怎么都找不到钥匙的感觉,真的是要急死个人了。
还是洪夫人旁观者清,再次一语点醒了他,“那人力呢”
“人力”洪武一呆,“你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去照顾孩子”
洪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招呼在他后脑勺上,骂道“蠢死你算了你不是说慈幼院里给那些孩子纸笔吗”
“啊哦,哦,哦。”
洪武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去做教书先生”
洪夫人尤自不解气,骂道“平日里看着你挺机灵的,怎能一到关键时刻就犯蠢”
洪武连忙赔笑,“这不是有夫人替我查漏补缺嘛。”
他凑上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争取让自家夫人消气。
“左边一点,往下一点,用点力。”
洪夫人也不客气,指使着他好生给自己松快了一下。
见夫人高兴了,洪武这才说“夫人,我是想着,咱们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极致。不如我去慈幼院教书的时候,带着咱们姑娘一起”
“你想干嘛”
洪夫人狐疑地看着他,“我警告你,不许咱们姑娘身上打主意。”
“你想到哪里去了”洪武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慈幼院里不是有许多女孩子嘛,咱们女儿心细,可是多和那些女孩子说说话。”
那些女孩子都是慈幼院长大的,总会了解一些内幕的。
至于那些攀龙附凤的心思,他是再不敢有的。
他可是打听过了,准太子妃薄家姑娘,经常在慈幼院中出入。他要是真抱了那种心思,哪敢把自家女儿往慈幼院里领
“哼,你心里有数就好。”
听这话音,洪武眼睛一亮,“夫人这是同意了”
洪夫人缓和了神色,说“眼见女儿一天大似一天了,再不让她松闲两年,马上就要嫁人了。”
提到这个,洪武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发愁道“咱们的女儿是样样都好,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他自己娶妻的时候,盼望着有个温柔贤惠的。如今轮到女儿嫁人了,又盼着能找一个惧内的女婿。
人生啊,就是这么的魔幻多变。
洪武正自感慨,就听洪夫人道“将来女婿要是能有你一般疼人,我就心满意足啦。”
洪武立刻心花怒放,“夫人谬赞,谬赞了。”
只是,他那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了。
洪夫人是个行动派,第二日,就催着洪武到慈幼院去自荐。
只能说,这一回他真是找对了门路了,慈幼院啥都不缺,就缺教孩子们读书的先生。
特别是像洪武这样的二甲进士出身的,一听说这些学生只是学几个常用的字,根本不打算科举,就都不乐意来了。
他们自觉以自己的身份,如果教出一群市井村夫,简直是有辱斯文
所以,洪武的到来,对慈幼院来说,可谓是一场及时雨。
信阳公主带着薄夫人,亲自接见了他。
“先生请坐。”
信阳公主表现的很客气,“这里只有粗茶,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学生虽做过几年官,但也是贫苦出身,公主纵然拿了好茶出来,学生也喝不出来。”
信阳公主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先生知道我的身份”
洪武实话实说“学生刚辞官没多久,对于这慈幼院是何人所建,还是听过一些风声的。只看公主的年纪与气度,便不难猜出。”
他这样实诚坦荡,果然就搏得了信阳公主的好感,“先生好敏锐的眼力。”
“公主谬赞了。在朝为官,察言观色是必不可少的。”
一旁的薄夫人突然问道“不知先生贵姓”
也不知怎么的,这位薄夫人明明看着就很温柔,但她一开口,洪武就觉得头皮一紧。
这种感觉,和面对自家夫人的时候好像啊。
他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身子,笑容里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学生姓洪。”
一句话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也太谄媚了些。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对薄夫人比对信阳公主还谄媚,这让公主怎么想
他悄悄觑了觑信阳公主的神色,见人家根本不以为意,不由悄悄松了口气,暗赞道天潢贵胄就是天潢贵胄,果然大气雍容。
不过,这个薄夫人不就是薄侍郎的妻子吗怎么给我的感觉这么危险
而薄夫人却已经从一个姓氏猜出他的身份了。
“原来是洪学士,真是失敬了。”
洪武心头一跳,差点儿蹦起来认错。
幸而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不是自家夫人,自己不必这么紧张。
但薄夫人刚才那个语气,还有那个了然的眼神,真的很吓人呀。
而且,薄夫人刚才喊他“洪学士”,不是“洪大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真的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了。
因为,他辞官之前,就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呀。
他心里紧张,就忍不住胡乱猜测她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是不是也能猜出我的目的如果真的猜出来了,又会不会揭穿我呢
可实际上,他想得太多。
对如今的慈幼院来说,能有一个二甲进士来教书,冒一些风险,还是值得的。
所以,纵然薄夫人对他无事献殷勤的目的有所猜测,却并没有说出来。
而且,只要他教书的时候好好教,薄夫人自然也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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