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唯一可怀疑的人就是采英了,盒子是采英拿过来的, 说僖嫔有行动的人也是她, 要不是她的那几句话,景然能一路胡思乱想吗?
但是, 她和采英,无冤无仇, 难不成就只是因为她拒绝帮忙?
“这盒子, 还请皇上仔细问问。”躺在床上, 景然看着匆匆赶过来的康熙:“我若是真出事儿了才知道这盒子有问题,那到时候,我该如何看皇上?”
这计策毒的很,既能让景然生不了孩子, 又能挑拨了景然和康熙的感情。到时候,景然会不会觉得这盒子就是康熙给的?康熙就是不想要她生孩子?
至于采英, 她没说。没证据, 采英只说了看见僖嫔身边的太监蹲在湖心亭里,又没说那湖心亭被做了什么手脚——事实证明,景然亲自去了湖心亭, 亲自拿了鱼回来, 亲自让太医检查了,僖嫔这一路上,都是没问题的,都是景然自己想多了。所以,越发的显得采英无辜了——采英也没说僖嫔有问题是不是?难道不是你德嫔自己想太多, 疑神疑鬼了吗?
还有那竹林里面刻字的事情,现下景然才忽然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当初太后是吩咐了罚人月例什么的,既然如此,那必定是已经追查到了谁是刻字的人,采英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景然可半点儿没发现采英是被罚过的。
虽然就是罚了月例银子,但是,这行宫人也不是很多,采英出了这种差池,为什么就没被调离康熙身边呢?有了私情的宫女,是万不可能留在康熙身边伺候的。
这是规矩。
一个是怕别人用这宫女传递消息什么的,一个也怕刺杀皇上。
可采英说了,自己居然也就信了,当时是没带了脑子吗?
这个事儿 ,倒是可以拿出来说说。但说了之后呢?是不是康熙仁慈,大发善心,反而将采英赐给了纳兰容若呢?
这些个问题,在景然心里转了好多圈,景然还是说:“皇上身边那个采英,我瞧着,大约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倒不是我因着这次的事儿迁怒于她,而是因为她今儿和我说的一番话。”
对上康熙的眼神,景然将今儿上午的对话给说了一遍:“若是真倾心与人,就该光明正大的求了皇上,找我有什么用呢?一来我不是掌管宫务的,二来我也插手不了御前侍卫们的婚事。”
纳兰容若现下还是御前侍卫,因着他亲爹的缘故,现在是个二等侍卫。
不过,也从小是康熙伴读,再加上十分有才华,所以十分得康熙看重。虽然就是个二等侍卫,但时常被召入宫中誊写东西,所以,寻常人也是不敢得罪的。
景然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嫔,做主康熙身边丫鬟的婚事,给人纳兰容若指人伺候,这不是全得罪了吗?
“我听说纳兰大人即将要迎娶新妻,虽说采英姑娘痴情动人,但这种时候,我觉得,还是不要给纳兰大人添乱了。”纳兰容若的新婚妻子去年过世,现下是要迎娶新媳妇儿了。
其实景然是有些不了解这些男人们所谓的爱的,一个个嘴上喊着情比金坚,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但实际上,十个男人死了老婆,有八个是要续弦的。
纳兰容若也不例外,人不光续弦,人还有好几个侧室通房呢。
但景然这会儿就欣赏他的痴情人设:“再者,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纳兰大人心里都是先夫人,采英就算是去了纳兰大人府上,怕是也不得纳兰大人喜欢,如此,倒不如找个本本分分的人成亲,将来生了孩子,这年少时候的情分就烟消云散了。”
若是采英有心,明天就该来找她了。
康熙沉着脸不说话,他倒不是觉得这宫里的女人人人都该爱他,他就是觉得,不守宫规,丢了面子。
“这事儿日后再说,回头让人先给她安排了别的差事。”康熙沉声说道,他信得过纳兰容若,但他信不过呐喇家。
这盒子,康熙让人带走了。他倒是想留下来陪着景然,然而景然吃了药之后就睡着了,他留着也没什么事儿,倒不如先去查一查这盒子的事情。
景然是做了一下午的噩梦,被僵尸追,被厉鬼追,跑的两腿酸酸软软,再一睁眼,才睡了一个时辰。
但下午发生了那么多事儿,这会儿外面太阳是已经西斜了。她也怕晚上睡不着,索性就坐起来了,然后感受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抓住了采英这个有嫌疑的人,心情舒坦了,还是吃的药起作用了,反正,景然觉得,这会儿心情舒畅了许多,不再像是中午那会儿一样,就像是个火药桶。
“李嬷嬷,日后是怎么打算的?”起了床,坐在软榻上,景然一边端着一小碗儿的燕窝吃着,一边问旁边站着的李嬷嬷:“儿女都大了,日后是只想做老太太了吗?”
李嬷嬷瞧着这会儿景然心态平和,迟疑了一下就笑道:“老奴也不过是个奴才,日后的事情,老奴也做不了主,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有没有想过,固定下来?”景然问道,李嬷嬷眨眨眼,像是有些迟疑。
“你还年轻,既然是得皇上看重,日后不可能就这么回家养老去了。”景然说道,她是真的很需要一个人手,只可惜了唐嬷嬷。否则,她这会儿也不用发愁了。
论宫里的事情,还是得这些年老的嬷嬷。宫女们年轻,小选入宫的就算是忠心,怕是也不会知道太多宫内事情。
四个巧倒是能用,但到底是年轻。再者,生孩子这事儿上,她们几个也没经验。
“宫里娘娘们,除了我,剩下的都是大家族出身,身边也不缺少嬷嬷。”景然垂下眼帘,她说的,这位李嬷嬷自己也能想到,只是说到了明面上,李嬷嬷就必须要想一想了。
她是包衣,太知道家里不受重用会带来的结果的——像是景然自己,家里没人有差事,若不是有家底在,怕是吃穿都要成问题了。这京城,多少包衣过的连猪狗不如的?
她现下若是就辞了差事,那家里男人能出头还是家里孩子能出头?
就是为着孩子们的前程,她不能让上头主子忘记了自己。但是,总不能还是和现在这样,有空了就伺候贵人们生生孩子,没空了就自己在家里闲着做针线吧?
真要找个主子伺候的话,德嫔这边,确实是个挺好的选的。
就像是德嫔说的,除了她这种出身普通的,剩下的妃嫔,哪个不能从娘家要个人进来?
而且,看德嫔,也不像是不受宠的。皇上这人,虽然花心滥情,但对自己的妃嫔,却还都是很不错的。
德嫔既不是特别出挑,也不是受冷落,日后只伺候她生了孩子,再去照顾了小主子,跟着小主子出宫荣养,这一辈子,可就是大造化了。
最好是能得了恩典,从下五旗包衣,跳到上三旗包衣去。或者,干脆就得了大功劳,从包衣里脱离出去?
李嬷嬷的心思,景然不说猜的透透的,但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人往高处走,谁都不是傻子对不对?就连她自己,当初进宫小选,也想走上请青云路不是吗?
“嬷嬷得了空,留意点儿僖嫔那边。”虽说现在李嬷嬷还没投诚,但是景然想先考验一番。
“不瞒嬷嬷,宫里彤贵妃,大约是因为我出身的缘故,向来是看不起我,不愿意我留在皇上身边的,更不允许我生下3皇上的孩子。但现下佟贵妃不在这行宫,那和佟贵妃交好的僖嫔,怕是就要为佟贵妃效力了。”
景然不隐瞒,坦坦荡荡。
若是李嬷嬷怕了佟贵妃,那正好,一拍两散,等孩子生了,李嬷嬷走人就是了。但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若是她怕了佟贵妃,那势必就不能遵从康熙的吩咐护着景然了,那就是背叛康熙了。但她要护着景然了,那就是得罪佟贵妃了。
本来就是二选一的事情。
“僖嫔和贵妃娘娘交好?”李嬷嬷犹豫的问道,只这一句,景然就知道她选的谁了——康熙。想也是,佟贵妃再怎么尊贵,不也就是个贵妃吗?又不是皇后。就算是皇后,那也是以皇上为尊的。
景然点了点头,僖嫔也是着急了。这宫务是佟贵妃管着的,她一个无子的嫔,有什么胆子反抗佟贵妃呢?
“娘娘放心,老奴定会注意的。您该安心养身体就安心养身体,外面的事情,不用担心,也犯不着去操心。这里,到底不是皇宫。”李嬷嬷劝道,她看了一眼窗户:“这会儿忽然阴沉沉的,怕是今晚上会下雨了。”
夏天的天气变化不定,前一秒是阳光四射,下一秒可能就是乌云遮面了。上午还和僖嫔去钓鱼呢,这一转眼,外面就是乌云压城了。
景然看着窗户外面,外面起风了,呼呼的,吹的蝉鸣声都没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灰尘,窗户名上落了一层,还有些想往人眼睛里吹。
李嬷嬷有些犯愁,关不关窗子呢?关上吧,闷得慌,不关吧,风太大。
“娘娘,不如挂了纱帘?”她问道,纱帘就是纱布做的帘子,比寻常的布料也疏一些,但到底不是窗纱,还是属于布料,所以一旦挂上去,外面亮光也要被遮挡住了。
景然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先别……”
话音未落,外面轰隆隆一声,大雨瓢泼而下。光亮的闪电从天边划过,就像是刀光闪过,给天幕割开了一道口子一样。那雨势,来的又急又快。
再加上外面有风,就是坐在软榻上的景然,身上都感觉到凉丝丝的了。雨水顺着窗户进来,软榻上立马湿成一片。
李嬷嬷就着急了:“娘娘,风大雨大,您还是往里面来来吧。”
可别再着凉了。
景然却是看着外面,良久才问道:“你说,佟贵妃知不知道今天会下大雨呢?”
李嬷嬷愣了一下,犹豫着回答:“她若是愿意,应该是能的吧。”
钦天监每天都是要预测第二天的天气的,然后上报给皇上。一旦遇上什么祭祀之类的事情,还要提前三五天去预测。基本上,能进钦天监的,这天气预报上面,几乎都是没问题的。
皇上也并没有不许人去打听第二天的天气。
甚至,钦天监门口就挂着牌子,妃嫔们晒被子了,晾衣服了,都会派人去看一眼。
佟贵妃不可能不知道的,若是佟贵妃和僖嫔交好,僖嫔也不可能不知道。若是湖心亭有问题,这一场大雨下来,估计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景然的意思李嬷嬷明白,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李嬷嬷亲自扶了景然离开软榻,又指挥巧书几个:“先将窗户给关上,然后将软榻上的被褥给换掉,茶具也拿去清洗了。还有,地上得侧干净,免得娘娘等会儿踩着了。”
别人忙成一团,只景然,坐在后面椅子上苦苦思索,所以,僖嫔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呢?
这一场雨来得急走的也快,一刻钟之后,云消雨散,外面的天色,重新亮堂起来了。雨后这空气也是清新的很,打开窗户就能闻到一股子泥土的味道,院子里虽然铺了青石砖的道路,但两边还是有花田的。
有叽叽喳喳的鸟叫,有清清亮亮的蝉鸣,有不知道哪儿飞出来的蜻蜓蝴蝶。
“娘娘,采英姑娘在外面跪着呢。”巧书来低声说道,说是采英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大雨之前就来的,还是冒雨来的,不太可能是雨后才来的。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见了。”景然懒懒散散的摆手,她虽然不知道僖嫔是不是无辜的,但她能确定采英不是无辜的。雨后天气好,凉爽舒坦,有这功夫她倒不如看看书,再做点儿手工。
她想做个模型宫殿之类的,正好能将皇上给的小水车放在里面。
网上看多了,她自己也想动动手,前世是没时间,这会儿可是时间大把大把的。
拒绝见采英之后就吩咐巧书去准备了:“先拿了笔墨纸砚出来,我先画个图。”
底稿做好,然后看着底稿来。
至于原料,木头,布料,嗯,水泥?对啊,水泥,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发家利器呢?这东西要是弄出来,说不定自己能从嫔变成妃吧?
而且,道路好了,可是她都受益的事儿呢——景然没打算一辈子呆在皇宫里,以后肯定是要想办法和康熙一起去南巡啊北巡啊什么的,路好一点儿,她自己也舒坦是不是?
水泥的配方是什么来着?
总觉得自己怀孕之后脑子变得不好使了。
反正,黄泥是要的吧?然后石灰?
景然一边想着,一边在纸上涂涂画画。可惜她没地方做实验,要是能有个实验室就好了。哎,这个梦想好遥远啊,或者,等她以后成了德妃,她弄个专门的庄子,就只听她自己的吩咐?
到时候想做什么实验,就完全是她说了算的。
“娘娘,奴婢有重要的事儿和您说。”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是采英的声音。巧书几个忙忙的出去,大约是要堵嘴去了。但还是被采英喊了一句:“那盒子奴婢知道是谁做的!”
景然画画的手停顿了片刻,她其实是想过这事儿的。要么,采英中途换了盒子,要么,从康熙那边出来的盒子就是有问题的。
前者,采英真是个坏人。
后者,能将手伸到康熙身边的,会是什么人呢?
“娘娘,已经让人将采英带走了。”巧书很快回来,是梁亭将采英给弄走了的。她等梁亭回来,就叫了梁亭来回话。
“采英还有没有说别的?”她问道,梁亭摇头:“她只说她是冤枉的,送上来的盒子是什么样的,她送来的就是什么样的,她并不知道这盒子是被做了手脚的,她说她知道僖嫔娘娘身边的人在湖心亭那边动了什么手脚。”
可能送盒子的时候她是想说来着,但是被景然拒绝帮忙,所以她就不说了,但又提醒了一句。
现下自己成了嫌疑人了,僖嫔的事儿自然也不会帮着隐瞒了。
景然沉默了片刻,只吩咐到:“打听一下她会怎么样,看看落到哪儿了。”
梁亭应了下来,正好时候不早了,有宫女送来了饭菜。景然虽然胃口不是很好,但还是勉强自己用了半碗粥,又吃了两口酸笋。
李嬷嬷还是和以往一样想劝说几句,但想到今儿这情况,又闭嘴了,不吃不吃吧,反正饿了就会吃的。
晚上皇上没来,第二天皇上也没来,第三天,皇上才过来了。
“盒子是采英半路上换的,谋害皇嗣,朕不能容忍,所以,今儿一早就将人给处置了。”康熙面色沉沉,景然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多谢皇上了。那皇上身边,日后岂不是没有泡茶的人手了?”
“梁总管手艺还不错。”皇上含蓄的说道,没有宫女还有太监嘛,堂堂皇上,能少了一口茶水喝?
“还是不高兴?”康熙伸手摸摸景然的头发,景然他口气:“就是有些可惜,好好的姑娘,花朵一样的年纪,再过个两三年就能出宫去了,到时候嫁的如意郎君不好吗?现下……”
却成了一抹游魂。
“做错了事情就该受罚。”康熙沉声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上的人,若都是不守规矩,那早就乱套了。她入宫也不是一两天了,宫里的规矩不知道吗?既然敢做,就要自己承担后果,朕没有迁怒她家里人,已经是看在她以往伺候的好的份儿上了。否则,一个人做错,全家丧命,祖上都该羞耻有如此后辈。”
死了自己不安生,还要连累祖宗不得安生。
“皇上别生气了,事情既然过去了,咱们就不说了。”景然笑眯眯的说道,她给康熙倒了一杯茶,又给康熙看自己画的图纸:“我自己做一个这样的院子,和这桌子一样大,皇上若是得空,也可以来帮帮我。”
皇上没做过手工,拿着图纸翻看半天,不太感兴趣:“朕得空了来看看。”
景然点了头,看康熙心不在焉的,就很善解人意了:“皇上若是有事儿,就先忙着去吧,妾这里好好的,皇上不用担心。”
“前两天大雨,竟是被发现皇陵漏水,朕正派人去查,所以……”康熙面上带来些歉意,景然心里忍不住笑——大约是你家祖宗不做好事儿,所以被雷劈了?
但面上还要露出担忧的神色来:“那可真是大事儿了,皇上可一定要好好查查才是,看是不是有什么歹人想作乱,趁机搞事儿什么的。”
她也不连累当初的工匠们。
送走了康熙,她就招手叫了巧书:“有件事情你做一下,不过,可能会有些危险,一旦被人抓住,我就算是为你求情,怕是皇上也会惩治你。但我保证,性命无忧,我用我性命来护着你,你做不做?”
巧书愣了一下,赶紧磕头:“娘娘说的什么话,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奴婢去做就是了,奴婢这条命就是您的,奴婢贱命,怎么值得娘娘用命来护着呢?您且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景然将人拉起来:“你放心,我说你不会死就是不会死。这两天,你先去小竹林那边转转,将周边的情况摸清楚了,哪里有近路,哪里有藏身的地方,哪里有侍卫巡逻,看好了,再和我说,明白吗?”
巧书虽然不太明白目的是什么,但过程还是很明白的,当即就点头应了下——踩点嘛,多转转就成了。
三天之后,她主动找了李嬷嬷:“嬷嬷辛苦了这么几天,也该歇一歇了,今儿晚上,我给娘娘守夜,您且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娘娘的,您就给我个给主子献殷勤的机会?”
李嬷嬷年纪大,睡脚踏也确实是难受,但又有些犹豫,怕景然那边不好交代。
巧书忙保证:“娘娘那边我去说,您老放心,定不会牵扯到您的,我好歹也是大宫女,娘娘能不放心我吗?嬷嬷放心一回吧,日后还有得你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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