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为什么丢人?有什么好丢人的?”
亓锋彻底被整懵了,再迟钝也觉察出这俩巡警八成是为了在小女警跟前显摆就想当然的胡说, 不禁恼火捏拳。
“能把制贩毒的一锅烩了不是大好事嘛, 凭什么还得让我们姜老师隐姓埋名。”
“嗐,”
巡警小曹激动地猛拍亓锋大腿: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当年就因为那座垮掉的烂矿, 西南沿线特别是和越缅老接壤的几个边检巡防县乡镇, 从上至下掉了多少人的乌纱, 砸了多少人的饭碗。”
亓锋依旧怒目瞪着他, 满脸懵懂, 还没醒得这事儿和他姜老师能有什么关系时,巡警曹警官简直住不了口了,抿了嘴茶水润了润嗓,松松警服领口叉开腿扶膝盖, 开始一气儿讲见闻。
“你们都知道,咱们这地儿啊, 挨金三角太近, 出个国也就是穿条山道淌条河的事情, 甚至有好几块界碑就竖在山地边民寨子里, 赶个集都算出境游。
而那座制毒厂的幕后大老板, 树大根深,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明面上搞采矿冶矿, 暗地里却利用矿石来料和冶矿成品运输线笼络国境沿线的大毒枭们,可能后来他又觉得光运贩赚得太少,便插手制毒。
你们想想啊, 一座成规模的制毒厂,源头牵扯各种化学配剂和器具,去向又有那么多错综复杂且隐蔽的贩运渠道,中间得牵扯多少关节。
但是那大老板,敢把深山里的制毒厂一路做大做强做出规模,做了个西南小马(=冰=毒=片=剂)第一家,他之所以搞制贩销一条龙搞得这么顺畅,就是因为早年钻了国企私有化改制浪潮的空子,牵头投资冶矿厂,借着办厂的名义往上送了不老少保命的金钱符箓,拉拢省里好多大官给他批条开绿灯。”
亓锋着急插嘴:“连贩毒的钱也敢贪,那曹哥你说的那些官儿就算是吃枪子也挺活该嘛!”
“嗐,批条的只管收钱,但这钱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总之谁又知道呢……”
巡警小曹很会留扣儿,缓慢的推了推木纹眼镜框,故弄玄虚继续说书:
“据说当年矿山垮了以后,境内隐匿着制贩毒工厂的事东窗事发,那些插手过批地批设备、批运输线、批检运、批采矿许可、批管制=易=爆=化学品购销的,刚从纪检监察室里走出来转头就去喝=农=药,甚至爬天台跳楼爬房梁挂绳的,就有好些个。
那一年的机关政法圈震动当真不算小了,可当年的新闻报道里连个边角豆腐块都不看见,可见底下的水有多浑。”
小郑在旁边抢着补充:
“就是,是真的,连我们校长干得好好地也突然被调离原岗到其他地方任职,据说也是因为和这事有牵连,我记得直等到我们参加工作以后,制毒厂垮塌牵涉出的余波才渐渐没了动静。”
曹警官继续一脸讳莫如深:
“所以说,光就西南这地,恨不得活剥了你们那位姜老师的到现在也大有人在,可他居然不动不挪窝还能被原地提拔,捅了马蜂窝却连个脓包都没见,你要说他后头没势力,我信都不信!”
两名巡警你一言我一语相互佐证,犹如亲历,三名新警神色晦暗都不出声,沉默的看他俩眉飞色舞。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姜老师要是真英雄就该隐姓埋名,要不然未免惹祸上身咱们该闭眼时就得闭眼,是吧?”
“哎~~也没错啊,咱查也是一个月挣五千,不查也是一月挣五千,何必去搅合那么大一滩浑水,何况那事本就不该他……管……”
说到这突然住了嘴,曹警官终于察觉旁边肃立着的女神换了一张忿怒相。
可大美女生气那就不叫生气,叫忧心悄悄、愠于群小,紧蹙的眉嘟拢的嘴稍稍泛红的眼角,那满满都是娇嗔和风情。
巡警小曹看得痴呆忽然就脑子一抽抽,觉得很有必要深入点拨一下警队年轻漂亮的女后辈,反正她早晚肯定会醒悟并心怀感激。
“薇薇,你还真别犯倔,咱们该闭眼时就得闭眼,曹哥会和你说这些也是有原因的,你猜为什么我和小郑都觉得姜副支队长骨子里的为人根本不如面上光彩?“
肖薇眉头一皱不接茬,坐回旁边继续整理电话查访记录表,实际却竖着耳朵。
巡警小曹便故意高声:
“是因为有些浑水深潭,真不是咱们这些蝼蚁蚍蜉能去搅和的。”
说完再问亓锋:
“你们那位姜老师是临潭人吧?”
见亓锋点点头,他便接着说:
“当年啊,那位掌控制毒工厂的大毒枭,发迹就在临潭,而咱们省里最早牵扯出来那批、判刑判得最重的那批,有一大半都和临潭颇有渊源,连我在中检院的朋友都和我们戏说,当年就因为一个制毒工厂,端掉了省里一个临潭老乡会。”
“可这和姜老师有什么关系?”
大致搞懂了他的逻辑,肖薇恶心他主观臆想和牵强附会,连礼貌都不想给的反驳到:
“姜老师虽然是法制支队的,但他更是一名警察,他肯定是见不惯作恶者身居高位才会在发现端倪后便决定追查到底,这样的人凭什么被提拔任用反倒丢人?隐姓埋名才是应该?这是什么道理?!”
曹警官一脸熟谙人性的通透,肖薇义愤时他却啧啧出声,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女孩。
“嗐!哪有那么伟大和高尚?反正我只相信,真正高尚的只有刻在墓碑上的朱红印,比如临潭,据说当年最早发现问题的那名临潭缉毒警,薇薇,你知不知道人家家是个什么下场?”
“……”
不待肖薇出声,曹警官便急不可耐:
“火灾,一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被毒枭发现后指使毒鬼跑到他家里放了一把火,还不光放火,还堵了炭炉通风口,先放毒再放火。”
“啊??”亓锋和肖薇一同眼睛楞圆,骇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以为这个姜副支队,明明不是缉毒警却敢越级越权跨辖区的搞调查,种种违纪违规之后,还能好好的留在警队甚至还提上领导岗是因为什么?不过也是同流合污行了贿,成为现实利益的逐浪者,各方拉锯的排头兵罢了!”
“……”用词之重,博人眼球,基本等同于给人定了罪,亓锋和肖薇脸色阴沉,难以置信的静默着。
看见他们这副表情反倒是曹警官十二万分的不满意,忍不住再拍大腿急声道:
“嗐,你们真是太年轻了,非得我明说吗?端掉临潭老乡会,一气儿拔掉那么多萝卜总不能荒了田露出满地烂泥坑,是不是?
我那检院朋友也说了,那会儿正好有人借着这个事情扩大影响,论功行赏时、干部提拔任用时,省厅和省委组织部里吵得人仰马翻不可开交,当官的抱起团来那简直是固若金汤,都想把住关键岗位好争取自己人马。
而那些真正参与侦查破案的,真正在基层埋头拼命甚至流血牺牲的,最后反倒一点动静都没有。
比如咱们市局毒队的辉爷,再比如县局不老少参与侦破缉捕的老民警,他们哪一个不比那位姜副支队功劳小。
甚至还有失察或者负有主要领导责任而被倒查追责翻旧账的,比如咱们辉爷的爹,当年的州局老政委陈立彬。”
“所以曹哥你的意思就是,事后被提拔的都是提前站好队纳了投名状的,其实我们那位临潭姜老师,极有可能自己就有一屁股屎,是不是?”
“哎~~小林你说对了!”
曹警官终于碰着个聪明人的一拍大腿,又来了一句:
“也可能,也不可能,总之谁又知道呢……”
林逆涛稍稍垂了眼角,长睫毛遮蔽情绪,手插兜攥拳,眼底火光熠熠,却笑容平静地说:
“曹哥,沈哥,今晚多亏了你们俩能过来帮忙,眼下就剩自杀警情处置情况没来得及倒查整理,这个我们自己来做,你们还得值班,就不再麻烦你们了。”
“别啊,我们也可以帮忙啊。”
曹警官竖着眉毛怪叫,十分不喜欢这小少爷的过河拆桥,明明自己有家室还不给别人亲近女神的机会。
殊不知巡警曹警官和郑警官不大一会儿就已经自己把自己的格局和想法暴露无遗。
话不投机三观不一致,满腔热血又天真的女神判了他俩就地正法,连社交礼仪也不想再坚持,直接给冷脸尖酸相。
“曹哥,郑哥,今晚的事分开来讲,我们非常感谢你俩能主动过来帮忙,大大的提高了我们的调查工作效率,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
但是,严格来讲我们不算熟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薇薇,如果你俩以后还打算这么称呼我,那麻烦你俩先闭嘴。
还有,曹哥、郑哥,我一直以为警队凡事都得讲真凭实据,道听途说的东西也敢拿来信誓旦旦,我以为只有娱记狗仔嘴里才常见,没想到在高新所也常见。
听你俩说得就跟亲见似的,请问我们姜老师行贿的时候,你俩是现场拍照留影了?还是帮忙牵线送人情了?
总之啊~~曹哥,郑哥,你俩这嘴不去开个脱口秀专场真是可惜了,警队池塘小,要不你俩上娱乐圈的大海洋里遨游遨游呀?
反正你们红口白牙的编排我隔着老远就觉得粪臭。
老实说,姜老师这人私下我们了解得不算多,但他业务水平专精,下巴上有子弹疤手掌上全是烫瘢,我们也没瞎我们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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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距离高新所四条街开外的政法路商住楼,两耳朵莫名其妙滚烫了一整晚的姜铎从儿童房里走出来,带上门,又走进书房打开了灯。
哄睡儿子他还得继续加班。
本来今晚涛儿能回家的,结果就因为自己拖拖拉拉跑了三四天才呈批审核通过并下发的调研任务方案,害得所有北郊、西郊的学警都得加班加点甚至牺牲宝贵的周六搞调研写报告,估计有不少人这会儿已经骂歪了嘴,难怪自己耳朵会烫。
所以涛儿回不来,小野也就赖在姜明远家不回来,那臭小子总嫌自己做的饭难吃。
想到这便心底一蹙,好容易耳朵不烫了,可又开始跳眼皮。
一周以来,他和向伟按照协商好的调查方案开始各项走访调查工作,主要精力都放在看视频,实地调查华悦城央大厦商铺,以及和沙锤的父母玩躲猫猫上了。
结果杂七杂八的资料拿到了一大堆,各种案卷也依仗州局法制部门的审查权复印来了一大堆,可粗看一遍,暂时还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姜铎头大如斗斗里塞满乱麻,有些泄气的往后一瘫,两眼望向黑漆漆的窗外。
只能等周一学警们的调研报告全部交上来,自己再对着现有材料全部重新整理一遍。
但自己总归能比向伟强点,为了收集线索,自己只是拟定出一个大致的调查范围并搞成学警岗位实训调研课题的样子,让他们明目张胆地去翻查派出所的备案登记和文书案卷。
而伟伟实惨,这次为了帮辉狗,他向伟的大名已经被州市公安局和警校领导一齐记到了小本本上。
没办法,为了支持自己想出来的短时间、大范围、全覆盖、不留死角的调查方案。
再综合考量证据收集和警情倒查的重要性、紧迫性,考量新警与实训单位的磨合与配合,
伟伟只得黑着脸随便扯了个由头,再次更改部分学警的警校课程和岗位实训课程。
这么做的后果早就可以预见。
他一人硬着头皮去找领导批报告时,警校研学处教务主任和管勤差点没一齐掐死他,朝令夕改一改再改下过方案却做不得准,他向伟已然成了州市公安队伍里臭大街的婆妈货。
想到这便解恨的大笑,自己和涛儿打小其实是一个德行,睚眦必报,且最喜欢欺负脑子不太会拐弯的老实人。
说起来,涛儿这会在干嘛呢?估计也在熬夜。
这么想着,姜铎索性再往窗户边缩了缩。
他虽然个子高,可总喜欢大马猴一样蜷腿蹲坐,喜欢靠着书柜门杵着榻榻米炕桌,想着涛儿掏出手机。
结果他的涛儿也在想着他,正好有信息过来
【小甜嘴爱吃糖】:“姜晓堂 有人说你官当小了 ”
姜铎一愣,心里想的也直接回复上去:
【帅比出警易被围观】:“什么意思?”
【小甜嘴爱吃糖】:“你应该和齐然换一换 到省里去当大官”
【帅比出警易被围观】:“你到底什么意思?嫌我官小不够给你逞威风是吧?我警告你啊林逆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少冒,老子就是要了饭你也得跟在我旁边给我捧着碗,你敢找别人试试!”
结果自己打完,那边等了一小会儿才回复:
【小甜嘴爱吃糖】:“ 我是被你栓在裤腰带上了吗 欧耶 爱你 么么哒 ”
心底开怀一笑,手指搓着屏幕上捧出的红心和撅起的嘴,大半夜的不说点荤段子简直对不起那么黄的月亮,姜副支队长舔舔嘴皮,发过去一段:
【帅比出警易被围观】:“把你栓在我鸡儿上,戴着猫耳朵给我舔,舔不干净就不给饭吃。”
【小甜嘴爱吃糖】“惊讶 Σ(⊙▽⊙"a”
【小甜嘴爱吃糖】“臭流氓 ”
【小甜嘴爱吃糖】“不过我喜欢”
【小甜嘴爱吃糖】“我截图了 你都给我说痒痒了 老公 a! (*╯3╰)”
【小甜嘴爱吃糖】“ 明早我抓紧时间弄完报告我就赶回家一趟 你让小野把草墩带出去玩半天 到时候我帮你栓个蝴蝶结 再用嘴帮你解开 (づ ̄ 3 ̄)づ╭~”
不光涛儿痒痒连自己也开始痒痒,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说燥热了。
姜副支队长欲哭无泪,看着外面的黄月亮眼底泛绿老忍不住吞唾沫,有点后悔自己嘴贱玩火却点着了自己的=裤=裆,偏偏败火的那个还不在跟前。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手往下捂。
【帅比出警易被围观】:“涛儿,我也那啥……方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接我电话吗,我想听着你喊老公弄一次。”
结果原本以为涛儿肯定得安静一会儿找个小角落去,自己已经伸手拿过来一盒抽纸,对面却秒回:
【小甜嘴爱吃糖】:“不方便”
姜铎一愣,眼皮急跳了两下。
【帅比出警易被围观】:“你干嘛呐?你不会又跑出去嫖鸭子了吧?”
等了半天对面安静如鸡,姜铎火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却被对面秒挂,再打过去又被秒挂。
差点没跳起来冲出房门,想想又冷静,怎么也不可能让小草墩一个小娃娃单独睡在家里,姜铎正急得抓耳挠腮,对面却发来一张图片。
光线黑洞洞的,像是一处公用卫生间却没打开灯,角落里俯卧着一个……像是穿警服的!但不是涛儿,脸冲墙角姿势怪异,是喝醉了?
正纳闷涛儿发过来的到底是什么鬼时,就收到他的信息:
【小甜嘴爱吃糖】:
“曹志友 高新所巡警队民警 参加工作四年 于2014年6月13日晚10时左右当众造谣我老公姜铎行贿买官 此人眼瞎嘴臭心眼脏 我就用了点消毒液帮他捂眼睛洗洗脸 特此留念 老公 我乖不乖啊 要(づ ̄3 ̄)づ╭~”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点旧事,下一章开始情节会紧凑些。
再次强调本故事背景架空,所有情节无影射、无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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