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 老夫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人奔走。”
“这就叫奔走?以前觉得麻烦, 看来今后可以多奔一奔。”
“你就气我吧你!”荀老先生吹胡子瞪眼。
“行了, 跟我说说农田病灾的事, 听说你做出了新药?记得这次的文章好好写, 说不定吏部这次就把你的博士批下来了。咱们东临比不上其他郡, 考中进士的越来越少, 每年给的秀才举人名额也越来越少。博士能多一个是一个。”
袁先生淡淡:“一个杂学博士有什么用?您还是划拉划拉看看以前的同僚学生里有没有不做官愿意来东临做老师的吧!而且这次文章报上去也不会给我博士的。”
“这话怎么说?老夫知道你对政党斗争很失望,但是他们最多就敢压你一次。民以食为天,再拿你做文章, 皇上是不会容忍的,就连史书上也得给他们留个误国误民的判词。”
“不是这回事,这次新药是典林发现的, 我只是改进了一下而已, 作用不大。”袁先生说的很无所谓。
“谁?”荀老先生抠了抠耳朵。
“典林,刚刚不还跟您说话那么?您现在这么糊涂了?”
荀老先生:……
“你为什么刚刚不直接跟我说呢?有这个她还用考什么试?有这种功劳完全可以直接入学的!”
“嗯?”袁先生一脸迷惑:“郡学有这个规定吗?”
荀老先生十分头疼。
“不过得等朝廷将文章批复下来。”
袁先生掐指一算, 得, 还是考吧, 不知道猴年马月批的下来!
“既然事情差不多解决了, 你赶紧回来上课。”
袁先生嗯嗯了两声, 赶紧从荀老先生的唠叨中跑开。
“典林,走了!”
回到家, 袁先生带着典林回到书房。
“一直到郡学考试,你就呆在这里读书, 我一会叫人将你要看的书和大周建国开始的科举文集搬过来。你的文章我看了, 勉强到个秀才水平,还因为写的是农事,荀老头儿给你评价过高,但是在我这里还是太浅薄了。
按照你的行文,我估计你的诗赋也不怎么样。还有两个半月时间,你没把聪明放到写文章上,只能勤能补拙。”
袁先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典林原本以为袁先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没想到替她考虑了这么多。
袁先生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阴恻恻笑起来:“你期待已久的学习来了,开心吗?”会让你每天开心十二个时辰!啊!想想这个小屁孩被累的哭着求饶的样子,袁先生发自内心的愉悦起来。
典林像一只单纯的小鸡仔,丝毫没有意识到袁先生的“险恶用心”,欢快的点头:“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望!”
束谷听着自家先生阴险的笑声,对小师侄报以了极大的同情,她的老师曾用一个月的时间,彻底摧毁了她对读书的所有热情,书架之前那么乱,也和她现在一看书就想吐有着莫大的关系。
下午,五大箱子的书被佃农从农庄运过来,之后又有书店的伙计上门,送上两箱子新出的文章合集,第二天傅候菁上门,被袁先生去郡学上课时拉着做苦力,细胳膊细腿的拉回了郡学三十年的邸报。
袁先生很郑重的交代典林,那七箱书她吃了都没关系,但是邸报是从郡学藏书楼用她郡学一霸的名誉强借的,千万不能坏,少一个角都不行。
袁先生站在七大箱书前气势十足,结果看到典林跃跃欲试的脸顿时觉得十分扫兴。
“你每日从往年的科举试题中抽做一套。一个月后,邸报要还,所以你必须看完。考试前,精选的十本诗集看完,四本赋集看完。大周至今共取过二十八次进士,会试殿试文章,取前十篇,共五百六十篇,看完。乡试经典文集共一百五十篇,看完。”
典林听着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束谷快听吐了。
“哦,还有史书……”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就算了。毕竟我也不是很严格的人。”
束谷:……
袁先生看着终于皱起眉毛的典林,艰难的压下上扬的嘴角。
“怎么?你不满意?觉得太多了?”
袁先生想,本来说出来就是吓唬她的,就跟菜市场讲价一样,先说一个高价,才有还价的余地。
典林小脸皱成一团:“学生知道先生是为学生好……但是……”
袁先生点着头:“但是什么?”
典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读书学习上违背过先生,于是坚难开口:“但是先生真的不用担心学生的身体,史书千万不要算了!”
每个朝代修史,一写就写个即使上百万字,书铺里卖的死贵,还不一定有。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算了?典林听到袁先生说算了的时候,心痛的无以复加,必须争取!
袁先生和束谷沉默了。
袁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典林满是渴望的大眼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行!你什么时候把这七大箱书看完,我就什么时候把十朝正史都给你搬过来!知道看完是什么意思吗?”
典林正色道:“学生明白,先生是要学生读懂读透,但是学生资质愚钝,短短时日做不到如此,只能勉强背下,请先生原谅。”
袁先生:……
束谷:……
典林见自己说完,袁先生和束谷脸色都不大好,心里也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把要求放的太低,惹得先生不快。
“就按你说的做罢。”袁先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典林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向袁先生鞠了一躬,一脸感激。
先生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对我真的很好呢!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袁先生深呼吸两口,不行,书房太闷了,还是去院子里面对她可爱的花花草草比较好。束谷也深呼吸两口,不行,现在看到典林就想起书,想起书就想吐,她去地窖沤肥都更舒服。
转眼间书房里只留下典林。
典林开心的奔向七个大箱子,她怎么这么幸福!
束谷一边拿笔在院子里记录一边哼着小曲,细细一瞧,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
从那天开始,典林几乎从早到晚的看书,并且不拘于书房,她会拿着书出现在各个地方,用各种姿势和语气配合自己读书。
甚至读到激愤之处特地跑到地窖,说能加深自己记忆。
束谷是彻底服了,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书痴!简直走火入魔。休息的方式是学算学,打拳,做饭干活,帮忙整理记录实验作物。
比起看个大概的束谷,每天看典林卷子的袁先生心情更复杂。
从最开始夸夸其谈堆砌词语,到后来会引经据典,再到后来她将邸报都读完了,会引用邸报中的事例,虽然观点幼稚肤浅。但是这才多长时间?
七百篇文章中学习借鉴到的排词遣句,行文布阵,文风文骨,也让她的文章日益完整成熟。
只不过一时难以消化,文章看起来还不够自然流畅。
袁先生放下卷子,此子若为男子,假以时日金榜题名都是板上钉钉。
可惜了。
典林不知道袁先生和束谷的想法,她争分夺秒的在读书,但还是失望的发现,考试前能把这些学完就不错了,最花时间的是每天一套的科举卷子,正常考下来人家要用三天。她一天根本完成不了。
先生每天苦大仇深的看着她,一定是对她十分失望吧!
于是典林更加用工,袁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黑。
日子转眼过去,九月十一日,典林早早起了床,带上考篮,里面装上她刚蒸好的大馒头。
十岁之下的考试,虽然难度等同于院试,但是题量没那么多,怕累坏了小孩子。
一天考过,第二日就是十岁以上的入学考,这个要持续三天。九月十日看到桂榜的学子正好可以考试,省的家远的来回奔波。
束谷送典林到了郡学门口:“不要紧张,以你的水平,考上真是轻而易举,晚上你爹娘来接你回家吗?”
“嗯。”
“那后天,师叔给你买条鱼,你烧了咱们庆祝一下。”
典林笑起来:“好。师叔想吃红烧鱼了?”
“嗯!”束谷反应了一下:“主要还是为了你,行了进去吧!”
束谷看着比别家孩子高了半个头的小师侄,突然有种自家白菜比别家长得好的自豪。
“束谷师姐?”
“傅同学?”
自从傅候菁死皮赖脸的搭上袁先生,就以袁先生半个弟子自称,袁先生没同意也没反对。傅候菁对着比他还小三岁的束谷叫师姐一点都没心理负担。
“束谷师姐来送典同学来考试?”
“是。”束谷扫了扫傅候菁的穿着:“又到了蹴鞠比赛的时候,还是你们地班获胜吧!”
这几天郡学的先生们都要忙着监考阅卷,反正十五号就要放授衣假,这几天就让郡学学子自己比一比蹴鞠玩儿。
“师姐要不要去看看,一会我上场。”傅候菁一个灿烂的微笑,霎时让不远处一个面容娇艳的少女一阵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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