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害你

    王稷低头看着这张熟悉的小圆脸愣了一下, 然后及其自然平常的问道:“你明日辰时有时间吗?”

    典林点点头。

    “来醉八仙找我, 我派人在门口接你。”

    “好。”

    王稷像是有急事, 简单两句对话便匆匆走开。

    典林有点恍惚, 老友重逢, 要么热泪盈眶的激动不已, 要么生疏尴尬到无话可说。

    应该是他俩这样吗?

    王稷走进前院, 环视一圈。

    王稷高出人群一个头,他还没找到人,别人就先看到了他。

    “王学子!”一声惊呼让几百号人都齐刷刷的看过来。

    “王师弟!”文斐然步履急切, 面露惊喜的迎上来:“你不是说今日有事,便不来了吗?”

    王稷冷笑一声:“师兄您也答应我,过不会将我的名字报上去参加学林宴!”

    文斐然左右看了看, 小声和他咬耳朵说:“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次学林宴就是针对咱们国子监的!我不怕承认,陆其珅胜于我, 这个关头你不上谁上?”

    王稷淡淡的看着他:“师兄可能也不知道, 我很乐意看到大长公主重整国子监, 即便师兄报了我, 当日我也会称病缺席, 与其如此,师兄赶紧找其他学子吧!”

    文斐然一口气儿没上来, 低声喝道:“王稷!你也是国子监监生!”

    “我三年都没去国子监上过课了。”王稷十分无情。

    “王稷?可是王先生来了?”安王闻声寻过来,十分惊喜, 上前一把抓住王稷的双手:“果真是王先生!王先生, 我曾多次去听过您的讲学。”

    王稷没抽出手,只能稍微躬身:“多谢殿下厚爱,近日某为新学之事费尽心血,今日突然得知参加学林宴的国子监学子名录上有某的名字,因此特地前来致歉。某实在是力不从心,恐无法两全。学林宴一事恕某无能为力。”

    安王郑重点头:“自然是先生的新学更为要紧,先生无需担心,我自会去向姑母说明。”

    王稷笑起来,像是破了冰的初春。为了练习这个标准的笑容,背后心酸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效果很是不错。

    安王很吃这一套:“王先生不必担忧,请问先生何时再公开讲学呢?”

    两人一边聊天,安王一边送王稷出门。

    文斐然头痛不已,罗平叶走来冷淡的说:“王家如今一位阁老一位侍郎,以王稷之才若入朝为官,不用几载便可平步青云,这会打破世家之间的平衡。因此王家绝不会让他科举。所以国子监是否被大长公主重整,与他关系不并大。你不应该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文斐然和罗平叶平时不对付的很,若不是学林宴一时,两人根本不会如现在这般还算心平气和的说话。

    文斐然冷哼一声:“那罗公子说说要如何?”

    罗平叶的眼睛冷漠的看向一个方向:“尽然你没有信心赢过陆其珅,就让他比不了好了。”

    文斐然嗤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我的诗赋不一定赢过陆其珅,那就让他没法比。那谁赢的过管羡知的棋?谁赢的过段木凉的医?谁赢的过武汉枕的兵法?谁赢的过裘海正的工?难道都让他们比不了?”

    罗平叶猛地转过头:“谁?裘海正来了?我怎么没见到他?”

    文斐然奇怪罗平叶为何如此激动:“他从前几日到了南江会馆,便没再出过门。”

    罗平叶心不在焉:“只要十八科比试国子监拿下三科,大长公主就说不得什么。你安排吧!”说罢也匆匆离去。

    文斐然被他吩咐下属的语气气的翻了个白眼:“爱谁谁!我文斐然只凭自己也能高中!我辛辛苦苦绸缪奔波,是谁受益?”

    庄园外。

    王稷上了马车:“殿下莫要再送。”

    安王看向王稷:“明年会试,先生可考?”

    王稷平静的看回去,浅笑不语。

    安王继续笑道:“现在先生的新学还差最后一步,便是新学能否让学子科举高中金榜题名。”

    “殿下所言极是,不论是谁,只要用新学高中便可以了。”

    “哈哈,先生说的没错。”

    马车渐行渐远,王稷习惯性的开始敲手指,他喜欢听有规律的声音。他闭上眼睛慢慢思考,确实还不够。

    不只是新学不够,是他不够,不只是新学需要科举,而是他也需要金榜题名。

    “稷儿,为父知道你心志高远,但是你在你祖父未辞官前,你决不能去考科举。

    世家虽然在皇室的打压下聚在一起,在朝中因你祖父而以王家为主,可王家在世家中的话语权并没有李家杨家等占领一郡的世家多。

    如果你再高中,其他世家必然不满。僧多粥少,患均而不患寡。王家做官之人已经够多,不能再贪心。

    比如崔家,崔茂河为世家利益而出了事,肯定要补偿崔家一官半职,阮家只有一个阮莲鹤做京官,外放的也没有四品以上的高官,卢家更是,官职最大不过五品。李家弟子很多年不科举也是一种牺牲,这才能换得南江税收。还有各个小世家,顾家秦家等等。

    你不是喜欢读书讲学吗?做个大儒名士也很好。”

    父亲王惟仁的话回想在王稷耳边,王稷轻笑起来。这世家是多傲慢多了不得?如同划分猪肉一样分配的官职。他曾无比崇拜的父亲,现在告诉他,要遵守这肮脏的规则。

    “真的会因为我一个人去参加科举,世家便会崩盘吗?那我可真要试一试!”

    安王倒是把他的心思看的清楚,只要他高中状元,新学便再无阻拦。而他作为新学领袖,便有了勉强和三派周旋的筹码。至少不需要他一进朝堂便先要想着做谁家的狗以保周全。

    至于投靠顾长明,他曾经想过。

    然而顾长明为了打击贪腐而放弃女科时,便说明了两人的目标完全一致,但是方法完全不同。

    问题在贪腐吗?官员的薪水根本不够养活一家老小,手下的小吏地头蛇不用钱打点就没人干活,根源还是在人,是官员能力不够。现在这个朝廷已经是一潭死水,需要的是完全新生的力量将它搅动。

    这个力量一半是学习新学的学子们,是心中豪情壮志一腔热血的有志之士们。令一半,他押给了典林,和她背后无数的平凡女子们。

    商贾之女,无依无靠。三派皆是她厌恶之人,而她又必须从中周旋夹缝求生。王稷心生一丝不忍和愧疚。即便他从典林的眼睛看到过,她无比的渴望进入这个朝堂,也无法替他的居心不良辩白。

    “少爷,这是四百份学子的生平记录。”

    王稷拿过来快速的翻阅,翻到一人时手停住。

    “裘海正,神际三十一年生人,祖籍辖北郡。延光十一年没有消息。后二十年居于南江宜州。”王稷意识到这个裘海正身上可能有点儿什么。

    —

    “裘海正?”东临郡王靠在椅背上,侍女正为他按肩。

    “是,犬子已经确认过了。”兵部右侍郎罗方恭敬答到。

    “不必管他,二十年前的天才,若今日还如同当年一样才华横溢,愿意复出为大周效力,本王应该高兴才是。”东临郡王过于年轻的面容上只有一双侵染过时间的眼睛透漏着他的年纪。

    —

    “裘海正?”文阁老一愣,“是他啊!消失二十年竟然要来参加学林宴?”

    “先生,裘海正是何人?”

    “太子殿下,这裘海正可是世间难得的奇才。算工天文地理兵法,他样样精通。”

    “哦?那为何他会消失二十年?”年轻的太子问道。

    文阁老摸着胡子笑道:“这就是有心之人故意隐藏了,老夫只查到是世家出手。很可能是谢家。”

    —

    “裘海正?”顾长明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他不仅知道他,还认识他,他年轻时曾与裘海正有过几次把酒言欢。

    顾长明心中起了算计,不行,这个人他势在必得!元为之,裘海正……不然他再把宋神工弄来吧!大周的根基在农业,发展则在工。

    万路盛国图他定要实现在大周的土地上。为什么要打击贪腐,是因为他最怕的便是各地贪官,拿到修路的银两时,会偷工减料拖延工期。

    但是光是震慑还不够,他缺人,缺元为之这样的人,缺能把他的政令完美执行的人。

    —

    第二日。

    “小姐,马车备好了。”

    典林合上书,扫过《社稷清明》四个字的眼神顿了顿。

    “走吧!”

    第一内城是大周行政机构的所在地,是大周的政治中心;第二内城是皇亲贵族,世家官宦的住宅,用多少钱百姓也没有办法买下一间;第四第五内城生活着寻常百姓商贾,各国商人出入其中,经济十分繁荣,拥有着大周五分之一的财富。

    这里是第三内城,大周的文化中心。

    随便路过一户,里面可能便住着一个博士,随意进一家商铺,至少能看到一副名士字画,甚至一个墙角,都能找到名士醉酒后留下的墨迹。

    若论高楼广厦,哪里也比不过第四第五内城。这里的建筑更多的是风雅意趣,古朴韵味。

    典林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的小缝看着走过的街道。随意数了数,光这一条街便已经走过五家纸笔铺子,六家书铺和一家私塾。

    地笼勒住马停下:“小姐,到了。”

    典林跳下马车,抬头一看,醉八仙三个字潇洒飘逸,像是要从牌匾中飞出来。醉八仙三个字右下角刻着一个小小的名字,王稷。

    难怪上次看时觉得字迹眼熟。

    “可是典学子?”

    一位仆从等在门外,上前问道。

    “正是在下。”

    “王公子命小人接待学子,学子里面请。”

    典林客气拱手:“多谢小哥。”

    左拐右转,又上了几层楼,仆从带典林停在一间房门口。

    “公子,典学子到了。”

    “请进。”

    典林推开门,正对面是一扇屏风,后面人影绰绰。

    “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典林探出头,只见一个修长的背影正在乱糟糟一堆的书案上翻来翻去。

    白色学袍有些松散的穿在身上,长发散着长到腰身。

    典林有点儿大开眼界,毕竟在她的记忆里,王稷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没想到在他自己的空间里会如此……随性?

    典林有点手痒:“师兄,不然我帮你收拾收拾?”

    王稷转过侧脸看她一眼:“不用,你先坐着,我让仆从送糕点过来。”

    “这些日子我事情太多。”

    于是一时放纵一时爽。

    “今日仪容不整,是我怠慢你了!抱歉。”

    “师兄,我还是帮你找一找吧?你要找什么?”

    “算了。”王稷皱眉看向书案,抬脚跨过地上一摞一摞的稿纸书籍,坐在椅子上。

    “我本想让你看一看这次参加学林宴的四百位学子的生平卷宗,知彼知己。”王稷忍不住开始敲手指:“但是忘了昨日随手放在哪里。既然如此,我说你记。”

    典林点头:“好。”

    “南江的李广河善书画诗赋,裘海正极善工和算,裘海正此人不简单,你可多留神;

    蜀州的甄洛呈善大工和医,才名甚高;

    西江崔旭先善算和医;

    辖北郡的翁家桥只得文武双全四个字,但是他曾为武汉枕在辖北一战中出谋划策,有胆有识,绝不简单;

    辽河郡的武汉枕善兵法、书法,武功极高;

    西京应天书院的杨华廷善番语和乐,西京郡学的费觉善策论律法;

    浙江的桑梓辛善策论、算和番语;

    云南的段木凉善书画和医;

    南海郡石磐书院管羡知善算、乐、棋,高深墨善诗赋策论和律法;

    山东嵩阳书院韦参卞善诗赋棋乐;”

    说到这里王稷停顿一下,让典林有时间记住。

    “接下来的,是国子监的学子。

    文斐然善诗赋,罗平叶善律法,卢克玮善棋,张延善算,谷沧忌善策论。

    虽然我说来不过是轻飘飘一个‘善’字,但是绝不是只有几科学的好,而是这几科格外好。”

    典林想“善”便是十分厉害了,裘海正的“极善”是个什么水平?

    “再加上陆其珅与你,一共二十人,你们是这四百个人里最优秀的学子。”

    王稷竟然如此高看她,让典林有点儿惊讶。

    王稷笑道:“怎么?对你自己这般没信心?”

    “虽然一直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但是来了京城才切身体会到,我以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典林这几日一直在努力的消化适应这座宏伟的都城,说起来,她和地笼没什么不同,都像是误入人群的兽。

    “不要自己吓自己,你可以忌惮他们,但是不能怕他们。”

    “因为,他们都是你的敌人。”

    典林:“师兄今日叫我来,不只是想告诉我这些事吧?”

    王稷将头发简单束起:“你应该清楚这次学林宴的意义,若是十八郡学子们赢的漂亮,长公主便有理由让国子监也想郡学一样通过入学考试选拔良才,甚至还能清除一批在国子监混日子的蛀虫。

    但是这还不够。因为女科贪腐,女学子因此在世人成了绣花枕头。女子读书无用的前朝腔调又开始复发,即便国子监开放入学考试,女学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很难出门读书。

    所以,你是破局的不二人选。”

    敲门声响起:“公子,小的来送糕点茶水。”

    几盘精致的点心放在典林面前。

    王稷挥退仆从,上前执壶给典林到了一杯茶。

    “师兄,我自己来就好。”典林面对王稷总有一种面对先生的紧张。

    “好吃吗?”

    “好吃。”典林点点头。

    王稷弯起嘴角:“你吃东西的样子很香,总是让别人也忍不住想尝一尝。”

    “典林,你一定要馋一馋这天下女子。”

    “但是师兄,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我除了在农学上有几分把握,其他和诸位学子比皆是平平。”

    “我猜测,这次大长公主为了压下国子监诸生,会让四百学子将上下六学都比一遍,再排名次。

    你虽每科皆平平,可你记忆超群,涉猎甚广。

    你觉的这样来比,你同陆其珅谁厉害一些?”

    典林直接回答:“是我。”

    “那是因为我和陆师兄的画和乐都很差。”

    “谁都有不擅长,何况为了继续减小国子监的优势,大长公主估计会再加上一两科杂学,让四大书院的学子有机会出头。你的农学也是优势。”

    王稷的分析让典林心里有了底,如果真是这样,她也应有一争之力。

    “像裘海正,陆其珅等人,策论诗赋已是专精,你还差一些,这几日我留出时间来替你改卷。”王稷写下几道题目递给典林。

    典林沉默着接过。

    王稷察觉,看着她问道:“你不高兴?”

    “师兄,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请师兄解惑。”

    王稷颔首。

    “为什么师兄对我这么好?”典林实在疑惑。

    “当初我是个小孩子,所以很容易和师兄亲近起来。但是三年过去,师兄完全没有必要,也完全不可能因为那点童年小事对我另眼相待!但是这几年,师兄常常写信教我了解京城局势,有任何更上一步的机会师兄也会提醒我把握,如今师兄这样忙碌,还愿意为我改卷。”典林语气有点儿急。

    “是我不识好歹!但是我真的不认为师兄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

    王稷听她一口气说完,听到最后轻笑一声。

    “因为,我根本不觉得我是为了你好。”

    “典林,我一直认为,我在害你。”

    哈?典林眨了眨眼。

    “你觉的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喜欢读书,你想要往上爬,你想做官,你想拥有权力,你想为大周为百姓做点儿事。而我在你奋斗的路上提供了一些小帮助。

    但是,我清楚官场的水有多脏,人心有多可怕,斗争有多激烈。我甚至可以预见你在完成你的理想时会失去多少东西,你踏上的,是一条尸身血海的不归路,你所谓的做好准备只是无稽之谈,只有你看到第一个人死在你面前时才会真正明白。到那个时候,你也许会恨我。

    即便这样,我还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而将你一步一步引进来。

    为什么是你?因为你是个难得天才!因为你是个女子!因为你没有背景!

    这一切让你无可替代。”

    王稷看着有些迷茫的小姑娘,不禁在衣袖里攥紧拳头。

    “这样,你还认为我是在对你好吗?”

    典林低头闭上眼睛。

    明明蛮高大一个姑娘,硬生生让王稷看出一丝幼小可怜。

    王稷张了张嘴。

    放弃吧,做一个和袁妙心一样的人,做一个和阮大家一样的人,依然可以为大周、为百姓谋福祉,还可以活的更轻松,更安稳,更快乐。

    但是他说不出口,一旦失去典林,他想不出来谁还能成为他计划的关键。

    王稷啊王稷,看你天天装成一副忧国忧民的正人君子的样子,实际上,你的心黑透了!

    养你长大,让你衣食无忧的家族,你如今只知厌恶,天天想看它败落;悉心教导你的先生如今奄奄一息,而你只会在先生还能动笔时去找先生为你背书;幼小稚嫩的师妹真心尊敬,你却明知前路坎坷依旧拉她上路!

    不孝不义!

    王稷一只手捂住眼睛,他不能再看她。

    “典林……”王稷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然……”

    “师兄,如果我不愿意,你会强迫我吗?”典林抬起头,刚刚的茫然无措已经消失。

    “不会。”王稷放下手。

    “今后你算计我之前会像今天这样告诉我吗?”典林的双眼闪闪发亮。

    “会。”王稷叹了口气。

    “那就没关系。”典林笑起来:“我觉得师兄真的有些过于温柔了。这一点真是没有变!”

    王稷:???你在说谁?

    “如果我愿意的话,这只能叫互利互惠吧?师兄为什么觉得都是你的错?今天我才知道,比‘我都是为你好’更厉害的是‘我不是为你好’。”

    典林无奈,她实在不忍心告诉王稷,刚刚他骂自己的话无意识的念叨出来了。

    都不孝不义这么狠的吗?

    “师兄,你刚刚说的话,让我害怕了。”

    “但若今日我因为害怕而退缩。那这份恐惧会让我一辈子不敢再迈出一步吧!”

    “师兄会对我说这番话,是因为师兄在经历这种痛苦吗?可师兄你不是依旧没有退缩?”

    典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一直想超越师兄!怎么会现在就输给你!”

    王稷就像她的对立面。就像现在,两人面对面站着,他一直挡在她的前面。她从未有打败谁的执念,比她厉害的人那么多,她坚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总能走到他们的前头。但是王稷不一样,她要打败他,打败那个在她八岁那年第一听闻,九岁那年第一次见识的王小公子。

    “师兄,谢谢你。”

    典林目光坚定。

    谢谢她的生命里,有这样一个值得追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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