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先生, 您现在能走吗?我看他们的同伙很快会回来。”典林看着木屋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
甄洛呈点点头, “咱们走吧。”
两人翻身上马。
那凶悍男子惊慌:“你们走了我怎么办?”那群人不会让他活下来的。
甄洛呈想了想:“司丙寅, 你带他回京城吧!”
司丙寅满脸不乐意:“那学子怎么办?”
“还有典林的守卫。”
司丙寅很尊敬甄洛呈, 对他的安排只能闷闷应下。
典林想说什么, 最后叹了口气, 不再劝说。“咱们走吧!”
两人骑着马向京城出发,现在大约是寅时,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到京。
司丙子还在气不过。
“甄神医未免太……”
“你想说我太烂好人?”
司丙子不吭声。
典林笑笑:“司丙寅必须留下来保护那个人回京, 不然我们到哪里再找会听话的证人。”
司丙子一愣,“所以,你们刚刚是在演戏?”
典林和甄洛呈哈哈一笑。
司丙子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甄洛呈:“这种事用商量吗?”
典林:“一个人开头, 另一个就顺着演下来啊!”
司丙子默然, 他好天真!
刚刚他竟然被甄洛呈感动了,被典林帅到了!这两个骗子!把他浪费的感情还给他!
“不过甄先生确实会救他, 即便他不是证人。”
甄洛呈哼了一声, “那你呢?也确实不会管他的死活?”
典林平静的回答:“没到那一步我永远不知道, 我不喜欢试探人性, 尤其是我自己的。”
甄洛呈:“你把自己想的有点……糟。”
“我只是不愿意说大话, 没到绝境时,谁都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做个高尚干净的大圣人。”典林看着前方一棵树上仿佛坠着什么。
“前面有什么?”
司丙子眯眼一看:“是人。”
两个贼子五花大绑的倒挂在树上,面部充血。
甄洛呈:“还没死。”
司丙子将两人放下来:“生死由天吧!”说罢侧耳一听, 心道不好。
“学子快走!有人追来了!”
话音刚落, 便从黑暗中飞来两头绑着石头的绳索,将甄洛呈的马腿绊倒。
甄洛呈狠狠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典林咬咬牙,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将甄洛呈拖上马背。
“驾!”
—
“文师兄!”
“沧忌!”文斐然走在街上,突然被人拉住,一看竟然是同窗好友谷沧忌,十分激动。
“还好遇见你!师兄没时间了,赶紧上马车,咱们去码头。一个时辰前典林和甄洛呈已经出发了!”
文斐然被拉上马车,反应过来:“我竟然没有想到走海路!”
“若不是遇到我叔父小妾的娘家,我也不会知道这偏僻小县竟然海路发达。船已经联系好了,咱们两个过去就能登船。”
文斐然想到典林,想明白典林她早就知道海路一事了,摇头失笑,“我还是差你一招啊!”
“今日码头不走船。”
“码头是你金家开的?让开!”
马车外面一阵吵吵嚷嚷。
“发生何事?”
“回禀公子,金家派人封锁了码头,不让我们今日出船。”
文斐然将车窗推开一条小缝,两家船员拿着棍棒对峙,金家的人更多。
“怕是典林的手段。”
“典林?”谷沧忌不信,“她一个小姑娘?”
“你可别小看了她。”文斐然整理一番仪容,“咱们下车上船。”
谷沧忌:“师兄,你我文弱书生……”
“书生便以理服人好了。”
两边船员的火气越来越旺,已经有了轻微的手脚推搡。
“诸位兄弟请稍安勿躁,我与我师弟便是想要登船去京之人。请问金家船队何人做主?”
“小人见过这位公子。”一位大汉拱手,见是两位读书人颇为尊敬。
“敢问为何金家今日封码头?清远县这码头封一日都要耽误不少事吧?按照大周下达的码头之规定,金家这可算是聚众生事,影响码头运行。这位兄弟应该比某更清楚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违反大周律法吧?”
“这……”大汉有些犹豫,上头下达这个命令时他也是反对的。
“文公子。”金家管家从人群后走到前面:“文公子为何突然要离开?可是我金家招待不周?”
文斐然笑笑:“是我今日寻到同窗,打算回京。”
金家管家点点头:“文公子,实不相瞒。这封码头不是我金家霸道,您也知道昨日发生了何事。有人竟然用如此手段暗害我金家独苗,金家为了追查凶手不得已才封了码头,以防凶手趁机逃跑。
在场诸位兄弟们想想,若是有人想杀害你家后生,你们不会这么做吗?也不是某咒各位,若是昨日之事发生在你们任何人身上,为了追拿凶手封码头,我金家二话不说,第一个取消所有出海船只。”
金家管家这番话说的漂亮。说实话,大家都不喜欢条条框框的按着规矩走,总有偷偷摸摸违规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而且今天给金家一个面子他们不是拿不到好处。
文斐然见众人松动,立刻说道:“难道一日捉拿不到凶手,便封一日码头吗?何况今早金家自己便发了一条船出海吧!”
“大家放心,我金家已经有些眉目了,今日若是抓不到凶手,明日也一定开码头。至于今早离开之人,是我家小姐和公子的救命恩人,船上除了几个金家船员什么都没有。文公子不如等一等,明日我金家一定派最好的船送文公子回京。”金家管家十分诚恳。
文斐然很无奈,他想讲法律,但是连他们这边的船员都不想讲,更别说让金家妥协。
“金家好大的胆子啊!”一辆马车不知何时抵达码头,一身着七品官袍的官员下了车,正是昨日被典林驳斥的庄大人。
“除了本官,这清远谁能封码头?”
金家管家皱眉:“昨日大人不是已经答应金家……”
“本官什么时候答应了?”庄大人冷笑一声:“何况你们抓凶手为何不放两位公子离开?文公子谷公子,身份尊贵,会为了害一个商贾之女专门来清远?若是你们信不过别家,便用金家的船吧!”
金家管家叹息一声,这还不如让文斐然去坐别家商船呢,好歹还慢一些。如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金家不送也得送了。
民不与官斗啊!
金家管家拱手道:“请两位公子稍等一下,小人去安排一下商船。”
码头船员们好奇的看着文斐然两人,这是什么人物,竟然让平时作威作福的“庄小人”如此恭敬。
“文公子,谷公子。您二位到了清远怎么不来找庄某呢?庄某失礼啦!”
文斐然礼貌客气的微笑着。
“两位公子回了京,一定要和文阁老谷阁老……还有王爷替某美言几句啊!”
王爷?文斐然两人对视一眼,哪个王爷?
庄知县小声说道:“京城码头那边已经安排了人,两位一到便立刻送两位回京城。”
文斐然奇怪到底是谁在帮他们,只得含糊的说一声:“多谢大人费心。”
在被庄知县一番溜须拍马之后,文斐然和谷沧忌终于上了船。
谷沧忌笑道:“可算解脱了,这位庄大人……唉!”
文斐然走向金家船员:“我听闻金家商船去京城只需八个时辰,文某拜托几位了。”
几位金家船员苦笑,被识破了啊!
“公子放心,八个时辰,一定送公子到京城。”
八个时辰后。
京城码头。
两位金家船员见典林只身一人奔赴京城,担心其安危,掉头回去打算找一些人手护送典林进京。
谁知刚刚返回码头,竟然看到又一艘金家商船到岸。
“这是怎么回事?”
文斐然谷沧忌刚下船,便有几人迎上来:“文公子,谷公子。小人已备好马,另外两位已经出发,还请二位公子立刻动身。”
莫非是所有学子到这里都有人护送回京?文斐然心中有些迷惑。
“好!”
金家船员看着文斐然离去,上前询问后得知前因后果。
“算了,咱们立刻去追典学子。典学子对金家恩重如山,公子又是咱们的大恩人。一定要保护好典学子。”
“好!咱们走!”
—
今年京城冬日的清晨并不冷清。
所有人都习惯的去看今天大长公主有没有发布最新的学林宴学子们的消息。
此刻的大长公主府。
六品的皇家守卫官司甲子躬身在大长公主面前,呈上刚刚传来的信报。此人正是典林路上所遇之人。
“罗平叶集结三人欲在四村蓄水,断下游水源?以此做水源生意?”大长公主冷笑一声:“真不愧是罗平的儿子,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陆其珅呵斥罗平叶,主动去寻武汉枕,欲要联盟对抗罗平叶。”
“是个好孩子。”
“裘海正的温泉庄子已成雏形。”
“段木凉和高深墨还在忙碌耕地事宜。”
大长公主点点头:“都记下了吗?把罗平叶等人想做的好事给我一字不漏的放出去!”
旁边的官员点头称是。
大长公主接着往下翻,眼神一凝。
“这金家背后,莫非是东临郡王?典林和甄洛呈救了金家三口的命,昨日子时前已经到达京城码头……”
大长公主思索片刻:“金家的事不要写,把典林呵斥那位庄知县的话放出去。”
“算算时辰,这两人是不是应该快要到京城了?”
“回禀殿下,臣回京时路遇典学子,但是没有遇到甄学子。并且路上有人埋伏。”
大长公主大惊:“是何人?”
“臣逼问一下,是京城赌场之人。”
“赌场?赌场的人去拦甄洛呈和典林?”大长公主皱眉。
“听闻有人昨日在京城十家赌场买四百万两赌典林和甄洛呈胜。”
大长公主看着手里的信报:“东临郡王……本宫戳到你的小秘密了?金家怕不是你的金库吧!出手就是四百万,真是比皇帝都富!”
可惜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位东临郡王如今的权力有些太大了,她不为扳倒他,这个朝廷还需要他来平衡几方,但是一定要有他的把柄制约他才行。
大长公主接着看下去:“文斐然和谷沧忌在庄知县的帮助下登上金家的船,预计子时抵达京城码头。”
这不就和典林两人差不多?若是典林再被赌场的人拦住耽搁一番……
“立刻派人出城缉拿在京城附近残害学林宴学子的贼子!区区赌场有些背景便上了天了!竟敢插手本宫的事!这次我要让东临郡王的银子有去无回!”
司甲子:“是!”
大长公主府的消息挂出去后,百姓们纷纷涌向赌场买典林和甄洛呈,而赌场竟然照单全收。
“莫非赌场的人是傻了不成?咱们这不是躺着赢钱吗!”
桂圆笑嘻嘻:“小姐真厉害,地笼,你有没有再去买一些?”
地笼点点头:“买了。”
不过……他觉得有些不对。却不敢告诉桂圆。
地笼野兽的直觉没有错。
此刻典林十分狼狈的被后面的人追赶着,一匹马驮着两个人,被追的越来越近。
“学子,快要到京城了!一旦进入京城外城门城守的视线,他们便不敢再前进。”
而后面追击的人也知道这一点,又甩出了之前绊倒甄洛呈的东西。
稍稍擦过马腿,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甄洛呈一个颠簸,悠悠转醒。
然后……被颠吐了。
他侧头一看,迷迷糊糊中竟然看到有另外两批人马正追在他们身后。
“典学子!我们来助你啦!”金家船员使出同样的法子拦住追击典林的贼子们。
而另一批人,正在极力追赶他们。
甄洛呈忍着恶心大喊:“是文斐然和谷沧忌!”
典林回头一看,文斐然两人的马明显更加有余力。怕是再过一会儿,就能超过他们。
“典林!放我下来!”
典林皱眉:“驾!”
“典林!你一个人还有赢的可能!咱们两个人它快承受不住了!”
“典林!为什么要赢!你为什么要赢!”
典林勒住缰绳。
甄洛呈跌下马,抬头看着典林:“跑!要赢!”
典林深深地看了甄洛呈一眼,脚蹬重重一踢:“驾!”
没错!她不能输!她要赢的漂亮!她要告诉整个大周,女学子不是靠着贿赂作弊才能科举做官的!女学子不是虚名之辈!女子应该读书!女子可以光耀门楣!
甄洛呈摇摇晃晃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文斐然面前。
“文斐然!你厚颜无耻!为了赢学林宴,竟然派人追杀我和典林!”
文斐然一脸懵逼:“哈?什么跟什么?”
“文学子,不要理会他!超过典林!”
“文斐然!你是怎么到的这里?你心里没数吗?我昨日差点被烧死在那片山林里!典林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都知道仁义二字!哪怕我是对手,也要救我性命!而你呢?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
文斐然气的满脸通红,看那群已经被金家船员拦住一顿揍的贼子们又心中怀疑。
从他登船开始就有人暗中帮他。若是真的为了让他赢,让国子监赢,有人出手杀害典林和甄洛呈的话……
文斐然不敢再想下去,他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
马蹄渐渐慢下来。
一旁接应文斐然的人急切的喊:“文学子!学林宴要紧!”
“学林宴是要紧,但是更要紧的,是我文斐然的风骨!”
谷沧忌也跟着文斐然停下来。
两人下了马,走到甄洛呈面前:“甄先生,可否将事情细细说来?”
甄洛呈一愣,他没想到文斐然真的将唾手可得的胜利拱手相让。
文斐然轻声一笑:“你说的对,是有人帮助我们上了船,有人在码头接应,有人派人拦截你们。若是此事真与我文某有关。
我便走遍五大内城,向甄学子和典学子负荆请罪!”
“我文斐然,绝不会对不起读了将近二十年的圣贤书!”
…
“我文斐然,绝不会摸黑祖宗名声!”
“我文斐然,宁可输,也不接受胜之不武!”
此刻的文斐然,让甄洛呈见识了大周首辅之孙的风姿品格。
一旁接应文斐然之人狠狠叹了一口气,功亏一篑!
此刻的京城,外城门大开,无数的百姓守在朱雀大道两边。
众人翘首以待,究竟是那位学子最先回京。
“老板,今天一早,大长公主的消息一发,买典林和甄洛呈赢的赌金已经有两百万两!”
这只是一家而已。
此刻十家赌场老板们看着银子哈哈的笑,赚翻了!
典林是注定不会赢的!
“人来啦!人来啦!”百姓沸腾起来!
“是谁?”
一个骑马的身影独自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日出于她身后,如此耀眼。
越来越近了!
百姓们屏住呼吸,仿佛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心脏随之跳动。
是……
是!
是典林!
“是典林!”
“学林宴第二批学子头名!典林!”
典林忍着疲惫,伤痛,难过。策马进入京城。
这次没有城守拦住她检查。
因为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
她是典林!
“典林!”整齐的呼声响彻京城。
金顶台上的帝王都听得到。
“这位典林是何人?”
“回禀陛下,当年四郡病灾,解白果病,制造耧车的东临学子。您当年赐此女银龟印,并夸赞她是大周之天才少年。”
“竟然是她?”
那岂不是说他眼光很好!
皇帝乐呵呵:“待学林宴结束,朕设宴见一见这些学子吧!”
“是。”
“典林赢了?”东临郡王并没有失望和愤怒,反而乐呵呵:“去,趁着大长公主还没出手,先把本王赢的赌金连本带利的取回来!”
“典林赢了?”十家赌场老板们看着刚刚还让他们乐的合不拢嘴的赌金单子,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他们为了让百姓买典林买的更多一些,还加了她的赔率。
作茧自缚啊!
“典林赢了?”
“典林赢了!”
“小姐赢了!”
这一句话在今日的京城被说了无数次。
典林翻身下马,双腿落到地面时,她差点跪在地上。
但是她不行,她一定要姿态漂亮,如同一个英雄一样,挺胸抬头的走回去。
朱雀大道两边的百姓,呼声。在典林的眼中,耳中越来越模糊。
“典林。”
是谁?声音好熟悉,能穿透所有人,传到她脑海中。
“典林。”
典林抬起头:“师兄?”
“把手给我。”
“哦,好。”
王稷将典林拉上马车,典林一上车,就晕了过去。
“大块头!大块头!”阮沛惊慌的点了点典林满是灰尘的脸蛋。
王稷查看一番,松了一口气:“她是累睡着了。”
阮沛咋舌:“小丫头可以啊!”
王稷看着狼狈的典林,笑了笑:“当然,她可是典林。”
从某种意义上说,心想事成的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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