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一过, 国子监门口是乱成一团。
足足有一半学子没有通过岁考, 国子监通知, 立刻收拾铺盖走人。
夏菌十分沉痛, 她能考过是不可能的。
“其实我考得还可以, 你看, 要是把标准往下调那么一点点我就过了。”
典林无情戳穿:“所有没过的都是这么想的。”
夏菌有些茫然, 她真的得回去过吃喝玩乐的人生吗?想一想有点儿憋得慌。
典林才不会放过她:“等会试放榜后便是国子监的入学考,你有三个月的时间拼一拼。”
“三个月能干什么?”夏菌惊讶。
“三个月能干的可多了。”典林认真的对她说:“你真的很聪慧。”
夏菌被典林这般肯定,胸中满是奋发图强之气, “好!我会努力的!”
不是谁都像夏菌一样好心态。被淘汰出国子监的,也并非都是成天混日子无心向学之人。
陆华看着自己的名字两眼发愣,这世上就是有人用尽了全力依旧追赶不上别人。天赋就告诉他, 他做不到。
同样是阁老家的孩子, 王稷、文斐然、谷沧忌,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但是他不是, 他甚至连陆家的其他子孙都比不上。他的三个兄弟都留了下来。
他偷奸耍滑了吗?他懈怠偷懒了吗?没有。在他身边找不到比他更努力的人。为什么他这样的学子要被赶出国子监, 而那些没他刻苦之人却留了下来?
“唉, 这下我爹定会狠狠罚我。”
“我爹都清楚我是什么货色, 已经和一家私塾说好了, 我明日就去那里上学。”
“都是那个典林!”
一旁两人闲聊时又忍不住嘴上过过瘾骂骂典林。
都是因为典林。
陆华仿佛魔障了一般,心里来回念叨着。
“三弟, 你……唉!”陆华的兄弟们寻来,看着他的名次也不知该说什么。说什么对他都是幸灾乐祸罢了。
可这一声唉落在陆华耳朵里, 尤为刺耳。
“你们想说什么便说, 吞吞吐吐做什么?”陆华语气尖酸。
他的兄弟们皱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陆家四个后辈在国子监读书,只有我一人被除名,你们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陆华神情越来越激动。
“典林,那边怎么了?”夏菌看到不远处围了一群人,看热闹的心跃跃欲试。
典林不理会,接着说:“我一会儿将你接下来三个月需要背的书列下来,你最好请个先生单独为你讲课。”
两人正说这话,谁也没注意那人群混乱之处冲出来一个人,看到典林后直奔她而来。
典林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就打到她脸上,力道极大。典林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周围人群瞬间混乱,还有女学子惊叫出声。
夏菌眼睛睁大,见那人还要动手,直接出手卸了他的肩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典林,你没事吧!”夏菌将典林扶起。
典林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脑子晕乎乎的,抬手一看,一片血迹。
“你鼻子流血了。”夏菌蹙眉用袖子替典林擦拭。
典林摆摆手,随意一擦,捏住鼻子止血,瓮声说道:“没事,殿下不必担心。”
夏菌见惯了血腥大伤,她见典林确实没有大碍暂且放了心,气不打一出来的回头又踹了那人一脚。
陆家三兄弟匆忙跑过来,也顾不得围观之人的议论指点,急忙向夏菌和典林赔罪。
“殿下,典学子,还请恕罪。”
这陆家三兄弟也是心里苦,啥也没干还必须替这个不成器的兄弟擦屁股。
夏菌冷笑一声:“你们谁家的?”
“吾乃……”
还不等对方回答,夏菌挥手打断。
“算了,不管你们是谁,谋害皇室子孙的罪名也逃不脱。”
嗯?怎么就成了谋害皇室了?
陆家三兄弟急忙解释:“殿下,此事万万不可乱说啊!”
“乱说?”夏菌眉毛一立,颇有气势:“若不是典学子替我挡下贼子的攻击,这血流不止的就是我夏菌!”
卧槽!颠倒黑白啊!
众人都被夏菌的骚操作惊呆了,还能这么解释的吗?当我们瞎?
“殿下,我这兄弟分明是向着典学子去的。”陆家三兄弟这话说着也心虚。
“是吗?他出手之前和你们说过要去冒犯典林了?不然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冲着谁去的?”
“没有,我们不知情的!如果我等知道,定会拦下他!”陆家三兄弟没想到,夏菌就短短几句话,就让他们百口莫辩。
“我就是冲着典林去的!”陆华挣扎着起身,捂着肚子还站不稳,他狠狠地看着典林:“我就是冲着你去的!”
“典林,因为你,国子监一半的监生被赶出国子监。你以为就我一个人恨你、讨厌你、想打你吗?”
“你自己想进来占位置,就用手段让国子监监生们下去。你恶毒不恶毒!”
“你有什么本事?就凭坐船回京拿个这么可笑的头名?就凭在陛下面前大言不惭的说大话?就不过是在女班里考个第一?你有什么真本事?”
“在场多少人都比你有资格留下来!”
陆华喊的声嘶力竭:“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你在玩乐的时候,我一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如此不公!”
“我打你都是替天行道!”
陆华双目通红,面色可怖。
夏菌气上心头,正要举起拳头再打他一顿时,典林伸手拦住她。
“典林!你别拦我!”
典林轻轻摇摇头,她看向周围的人群。从他们脸上,典林能看出来,他们和陆华想的一样。最多只是觉得陆华打人的行为过于愚蠢而已,但是对他是同情和理解的。陆华说的对,他的举动应该解了不少人的气。
典林心里一阵疲惫。他们家中长辈的官位最低都是六品,真的会不知道为什么国子监会清退学子吗?
她一个远方而来的底层百姓都知道这是大长公主、顾长、和三党派之间的斗争衍生,这些公子小姐们不清楚吗?
如果不清楚,那就是蠢。如果清楚,那就是无法改变事实拿她撒气而已。
“没用的。”典林拍了拍夏菌的手:“你越打,他便觉得自己是在和强权抗争的正义之士。”
典林走到陆华面前:“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能够自欺欺人的肆意欺辱我。”
典林轻笑一声,退开两步转了一圈,一一与围观之人对视,有人移开目光,有人以不同的态度直视她。
“这国子监清退学子是我典林决定的?你们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还是闭着眼睛装瞎,或许更是想给所有人一个不满的讯号?”
“通过打我来表达你不满,发泄你的无能,你被清理出去我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典林轻蔑的看着陆华。
“如果你这样的人能呆在国子监里,我真是要怀疑,二圣用来为大周培养栋梁的学院,如今是个什么藏污纳垢之所!”
“你!”陆华扎心,恼羞成怒。
“你别生气,我也不是针对你。而是面对现实无能为力,只能通过记恨我这个软柿子撒气的所有人。”
“品行低劣到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软弱无能,欺软怕硬。这样的人,也配呆在国子监,也配自诩人上人?”
“我求学多年,见数千学子,皆是你们眼中的下等人。可他们是有志之士,是谦谦君子,品行高洁,胜于尔等太多。”
“而你,跟正义,跟一切美好的德性都沾不上半点关系。”
“你今日之言行,也扭曲不了任何事实。你该深刻的羞愧,该直视丑陋的自己。你想骗自己,打我这个国子监公敌是正确正义的吗?
不是,不管你的阵营里有多少人,错就是错,无能就是无能,丑恶就是丑恶!”
典林的眼睛像是能望到陆华心里去,陆华发抖的闭上双眼。
“不过你的不服说的不错,学林宴的头名我拿的没什么意思,陛下的赐花也只是对我的厚爱,女班岁考试卷更是比男班的简单。”
典林看向众人,朗声说道。
“我今年十三,专精刚入门。请诸位同窗一直用这位动手打人的学子所说的标准要求我。我也会向先生们请求,今后考试我考男班试卷。国子监的招牌再亮,本质也是学子读书学习的书院,本便该以学识一决高下。”
“这位学子,你的一拳头,还不如用真才实学给我一击来的痛。”
典林说罢直截了当的离去,走过之处,人群让出一条路。
远处几人看完这场好戏。
“那就是典林?”罗平叶问道。
“是。”
“我听世子殿下说,陆其珅与她不和?”罗平叶若有所思。
今日是典林大度不计较,即便如此陆家也无法耍着阁老的派头怠慢典林。不一会赔礼道歉的人就得上门。
典林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扭转到了以学识论高低上,那陆家子孙因为才学不够攻击典林一事,会十分影响寒门出身的陆阁老在仕林间的名声。
“小小年纪便能将自己经营出这么大的名声,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值得拉拢。”
罗平叶看着典林坚定离去的背影,心道,就是太傲了,得敲打敲打。
“典林,你就这么放过他?”夏菌不解气,“我就是咬死了他是冲我来的,他们只能跪下诚惶诚恐的求着我原谅。你现在默认他是针对你,这事就变得他装模作样的道歉就能过去了!”
“不然呢?”典林很冷静:“我能狐假虎威到几时?我能靠你唬住几个人?”
“他说的没错,就算你收拾了他,这国子监里不服我的人也太多太多,悠悠众口,拳头和强权能堵住几个?我若躲在你的背后,就说明我软弱可欺,这对我才是坏事。”
“他根本不是我要警惕的人。”
“有人要对付你?”夏菌疑惑。
“也不一定,看会试后吧。”
“这又和会试有什么关系?”
“顾大人今年铁腕清洗了不少人,急缺新人。今年会试录取人数说不定比往年多。国子监里的人精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真有视我为眼中钉的也要会试之后才腾得出手。”
夏菌明白:“好姐妹!你就看我三个月之后杀回来罩着你!”
她的血统,在很多时候都非常有用。今日这种程度的冲突对她来说可以随手化解。
但是……
典林不敢放松警惕,有太多的阴谋诡计能让你有嘴说不清,最后身败名裂。
她的新战场,已经为她打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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