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

    典林疲惫的回到宿舍, 脸色难看的让夏菌和马跃雪担心又不敢开口。

    两人推推搡搡后, 竟然是胆小的马跃雪小心翼翼的上前问:“典林, 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典林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的仆从……去世了。”

    夏菌一愣, “地笼?何人所为你可知道?”

    典林摇摇头:“我去时已经晚了, 听人说是他自己找了份从京城向码头押货的活, 可是回来进城时还好好的, 进城后遇了不测。”

    夏菌沉思片刻:“事情发生不久,必有线索,我现在去找二哥, 定能给你将凶手揪出来。”

    马跃雪担忧:“为了一个仆从去找安王殿下?会不会对典林有不好的影响?”

    “多谢殿下好意。”典林强打着精神:“衙门已经在查,地笼最多也就得罪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查起来应该不难。”

    马跃雪对典林笑了笑, 走到她身边:“你不要太难过了, 恩科没多久,千万不能因此分了心。”

    典林看着她, 这个像兔子一样单纯可爱的女孩子, 微微点头:“我知道, 你们也不必替我担忧。”

    —

    “这几日典林如何?”

    “好吃好喝好睡, 读书的劲头足的很!”

    男子闻言放下笔, 有些不满:“你不是说她重情重义,哪怕是死了个仆从为会难过不已吗?”

    “呵!可见平日里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道貌岸然!”这狠话说起来都娇的叫人酥了骨头。

    男子将女子的下巴抬起, 手臂环住她的腰身,用力的抱入怀中, 欣赏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后, 暧昧的耳语:“我是不想看到她能考中恩科,你是为了什么?多大的仇怨?”

    女子任由男子摆弄,眼神幽深的看着角落,轻叹一声:“是人世间最大的仇怨。”

    —

    虽然女学子们都被夏菌吓住,对典林不敢再有什么失礼的行为,但是私下里的流言蜚语是越传越热。

    连卫无极都知道了,他忍了半天后越想越气,干脆将王稷叫了过来。

    “卫祭酒可是想与小友小酌几杯了?”王稷弄清楚了卫无极的酒量,揶揄道。

    卫无极板着羊脸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最近有关你的流言?”

    王稷确实不知道,毕竟没人那么没脑子的将闲话传到他那里去。不过刚刚从国子监内一路走过,学子们看他多有关注指点,现在仔细想来,确实和平时有些区别。

    大概就是崇拜和吃瓜的区别。

    卫无极语气生硬,看王稷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很是不顺眼:“现在到处都在传,典林爱慕你。”

    “噗!”

    王稷一口茶水喷到对面的卫无极脸上,水珠挂在胡子上随着卫无极抽搐的嘴角而摇摇欲坠。

    “某失礼,请祭酒见谅。”

    卫无极面无表情的擦干脸:“老夫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有何看法?”

    “荒唐可笑。不过某不是系铃人,自然也做不了解铃人。”

    “何意?”

    “此事多半是因恩科而起,畏惧典林之才学。”

    卫无极不耐烦:“这事儿还用你说?老夫自然清楚。问题是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王稷平静的微笑着回望卫无极,半天不说话。

    “你是不打算替典林解释清楚了?”卫无极气闷:“我原以为你对典林还有些爱护。”

    “这事儿既然是冲着典林去的,自然与某无关,某如何解铃?”

    “让女子独自面对这样的流言,非大丈夫所为!”

    “她不是平常女子,面对的明枪暗箭也不是大丈夫所为。唯我对她大丈夫有什么用?”

    “行了!你就是不会管对不对!”卫无极吹胡子瞪眼。

    “对。”王稷的态度难得如此不留余地的强硬。

    书房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老一少谁也不退让。

    “祭酒若是担心,还是找典林来问吧!某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祭酒。告辞。”王稷施礼起身,正要离去。

    “所以永安公主爱慕你,听闻你写了手札给典林,前去大闹宿舍,还打了典林,这事也与你无关?”

    王稷脚下一顿,又提步离开。

    卫无极替学生不平,严格也要分什么时候。她的一切努力,如今都会因为身为女子的桃花传闻,而被否定成“果然如此,这就是女人啊”!

    尤其是书读不过她的人,在这种时候最是喜欢通过贬低典林来找寻优越感。

    “听说典林给王大人写了好些露骨的书信,都被公主搜出来了。”

    “长的又黑又丑,竟然还敢去勾引王家美玉,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听说王大人早就被定为驸马了,典林还没皮没脸的贴上去,可真够给女学子丢人的。”

    “就这个样子还有脸天天代表女学子,想到她目中无人清高自傲的样子,我就想吐!”

    “本还真以为她有什么本事出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经营才名就是为了攀高枝,作为商贾之女嫁入王公贵族家,以求翻身吧!”

    “别,我们王公贵族可是看容貌的!哈哈哈!”

    “梅花先生?我看还是叫她红杏先生吧哈哈哈!”

    “某怎么不知道,自己被定为驸马了?”

    ……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庭院,瞬间惊讶的失了声。

    “王……王大人!”一声惊呼后,众人才回了神,纷纷作揖。

    “看来有什么某不知道的事,偏偏还与某有关?说来听听?”王稷掀起衣摆,施施然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终于有一女学子沉不住气:“王师兄,那典林肖想骚扰你,我们替你气不过……”

    “哦?典林是如何肖想我,骚扰我的?”王稷勾起嘴角,俊美的让女学子们红了脸。

    “师……师兄,她……”刚刚说话的女学子眨着眼睛,紧张的磕磕巴巴。

    “这位学子,你在想什么?”王稷的声音拨动着眼前少女的心弦。

    好好听啊!

    女学子忍住想要叫出来的激动。

    “我在想,玉树临风这个词怎么能形容师兄?世上竟有师兄这般的人物,我……”

    “所以你是在肖想我吗?”

    “什么?”女学子惊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王稷。

    王稷的眉宇彻底冷了下来,又指向另一个男学子。

    “你出来。”

    男学子两股战战:“学生拜见先生。”

    王稷冷笑一声:“某不过一个能被女子随意勾引利用的小人罢了,担不起您的一声先生。”

    “先生!学生不是这个意思!学生只是觉得典林自不量力对先生有所图谋,不配她那虚假的美名罢了!并无对先生不敬之心!”男学子噗通跪在地上,他学王稷的学说很久了,算是王稷门下弟子,连王稷今日能记得他就说明他算是不错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王稷在身份上就跟他爹似的。

    “你也知道我还是个先生,为学子答疑解惑竟然能被歪曲成暗有私情,那新学门下弟子成千,都与我是什么关系?快快别认我为师,也千万不要向我求学。某太肮脏,有辱你的清白!”

    “先生!”男学子磕头哭道:“学生并无这个意思,那勾引之信如何能与学问等同?”

    原本以为是师兄的人,在看到竟有同窗对王稷行如此大师礼,王稷可以将他训斥的不敢抬头时,突然意识到王稷不再是国子监的学子了。

    他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最年轻的大儒,是朝廷命官,和他们是不同的。

    这,才叫肖想啊!

    王稷冷笑一声:“快去吧!去搜搜我的住处,看看有没有接过女子的勾引之信!”

    “王师……王大人,吾等是说典林她那里的信……”

    “哦,你们是说,我给她写了勾引之信。”王稷点点头,“不然在她那里的信如何勾引我?”

    众人一滞。

    王稷神情严厉的坐在石凳上,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场面静的有些可怕,想走也不敢动,大冷天冻的瑟瑟发抖。

    终于,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份窒息。

    “王稷哥哥!”

    夏芸提着裙子跑来,脸上红扑扑的,呼吸间翻涌着白气。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稷,欢快的说:“王稷哥哥你怎么来了?来看芸儿吗?”

    王稷起身,一丝不苟的做臣子之礼后,冷淡的开口:“请公主殿下在国子监称臣为先生或大人,公主虽为君,到对师应有敬重之心。”

    夏芸笑道:“先生,是学生错啦!先生莫要生气。”

    “公主尊贵,莫要以调笑之态度对待男子和师长。”

    王稷如此不给面子的斥责公主,让在场学子们更是不敢放肆。

    夏芸的性子能对王稷好言好语两句已经是极限,她没了笑脸:“王稷!你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这副拒我千里之外的样子!能不能好好对我说说话!能不能不要看到我就像个长辈一样挑毛病斥责我!”

    “公主选臣为师,臣以应尽为师之责任,规范公主言行,教导公主学问,匡正公主品德,若公主有不妥,臣应当指出纠正。”

    王稷在那么多学子面前对她公事公办的态度,彻底伤了夏芸的自尊心。

    任谁都看得出王稷对她根本就是爱搭不理!

    “王稷!那你今日来是为了谁?为了典林?为什么你能好言好语,耐心又细心的教导她,为什么你和她就能无所不谈?为什么你愿意为她专门写下科举需要注意准备什么?”

    夏芸眼泪掉下来:“我是万万没有防备过她的,她哪里像个女子?又黑又不漂亮,身高像个男子,举止言行中更是没有半分女子的柔美。可是偏偏只有她能得你青眼,只有她一个女子能和你亲近,其他你通通不屑一顾!”

    “到底是为什么!”

    妈呀!好刺激!快要打起来了!

    吃瓜群众忍住蠢蠢欲动嗑瓜子的心,目光唰唰的看向王稷。

    “因为,某敬重梅花先生的品格,引典林为某之挚友。”

    “因为,某没有再见过比典学子更爱书好学之人,心中敬佩。”

    “因为,典学子心胸宽广,心志坚定,若以心性论强弱,典学子胜我远矣。”

    “今日是卫祭酒邀我前来,就是为最近这荒唐可笑的传言。我本是拒绝为典学子说话的,因为典学子不需要我为她出头。可是走到这里时听到你们的话,我实在忍不住了。不是因为她是典林,不是因为她是我好友。

    而是尔等作为国子监的学子,作为大周未来的栋梁,竟然皆长长舌,捕风捉影肆无忌惮的侮辱名士,因为心中嫉妒便三五成群相互壮胆的诋毁同窗。”

    “骨气、信念、底线、胸怀……,你们与典林比起来,这些通通没有。怕典林考中恩科吗?怕典林比你更出人头地吗?那就凭真才实学胜过她,这才是一个监生的信念和骨气!而不是用污言秽语攻心。”

    “今日我之痛心和愤怒,绝非为典林,而是为你们。因为以你们这样的眼界和手段,是侮辱不到她的,甚至不会叫她放在心上。可是你们在意的不得了,你们所抛弃的德行,是在自辱罢了。”

    王稷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烫的他们低下头,最后落在夏芸身上。

    “所以公主问某为何待典学子特别,是因为典林她自身就很特别,因此谁待她都会特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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