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出来时, 自己没觉得有多臭, 可见夏菌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和臭号同化了。
夏菌捏着鼻子嗡声说:“快上车, 热水和饭菜给你备好了。”
“典林!”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典林望去, 挥手的正是阮沛, 她已有许久没有见过他。阮沛身边的正是王稷, 他笑着看她一眼, 随即被他的学生们团团围住。
典林隔空挥了挥手,拉着夏菌的袖子:“咱们赶紧走。”
“不和王大人说说话?”夏菌奇怪。
典林呼扇着自己的衣袖:“让他也感受感受?”即便是她,也会在和白白净净香喷喷的王稷的对比下感到不好意思的。
至于他那成百上千的徒子徒孙给他带来的亲临现场的真实伤害, 就与她无关了。典林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出声。
洗过澡,典林一身轻松的喝着鸡汤,桂圆给她煲了一天。
桂圆将典林身边的炉子烧得更旺些, 问道:“小姐, 你考得怎么样呀!”
夏菌也好奇的竖起耳朵。
典林放下饭碗,沉思许久, 吓得众人屏息凝神, 相互使眼色叉开话题。
“唉, 我在想主考官是谁, 怎么觉得这卷子就是为我一个人出的?”典林叹了口气:“顺手到我都不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夏菌和桂圆对视一眼, 啊的喊出声,开心的跳起来, 俩人嘴角扯到耳朵儿,还手指放到嘴边, 特别大声的嘘道:“小点儿声, 低调!别把状元吓跑啦!”
典林:……
开心到大半夜才睡去的夏菌听到屋内细细碎碎的声音,拼尽全力的睁开眼。
典林正在叠被子。
“什么时辰了?”夏菌清晨沙哑的嗓子特别勾人。
“寅时,你再睡会儿吧。”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夏菌支起身子,眼皮又粘在一起。
“打拳,读书。”典林有些奇怪夏菌的问题,这么多年她不一直这样吗?
“我……服了!”夏菌扑通躺回床上,抬起胳膊向典林抱拳:“典先生,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时辰,夏菌又扑通跳下床。
典林收笔吹干纸上墨迹:“殿下你又怎么了?”
“我太有罪恶感了,一个考了三天科举的人出来一大清早就起来打拳读书,而我竟然虚度光阴。不知道还以为考科举的是我呢!”夏菌认命的叹了口气,把书拿出来。
“你在写什么?”
“我将科举的策论和赋默出来,拿去给老师看。”典林将纸折好揣进怀里:“我先走了,你不要迟了课。”
“是,先生~”
—
卫无极将典林的文读了又读,嘴角疯狂抽搐。
“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卫无极为了压制住自己的狂喜,每个字都在破音:“咳!为师~无事!”
“你将这次题答完有何感觉?”卫无极谨慎问道。
典林又将疑问说出:“学生觉得,这次科举的卷子太合学生的心意了,好像是专门为我出的一样。”
“哦?”卫无极奇怪。不对啊,着比主考官是文阁老那个老匹夫,最是不希望女子中举做官的。
“你仔细说来。”
典林将三套卷子说明后,卫无极再也忍不住,拍起桌子哈哈大笑。
“典林啊!依老夫看,这卷子确实是专门为你出的。”卫无极的笑出羊叫:“专门为了为难你出的!你这几年多有科举文章流传,其他学问并无美名,你拿银龟印的工学和农学都是五年前的事了。若是按正常科举卷子,你拿一甲的可能很大。不如打你一个出其不意。”
典林谦虚又腼腆的笑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吧,反正怎么答,我都是头名。”
卫无极:……
笑骂:“小子狂妄!”
—
“昨天你我特地去接她,怎么大块头还甩开我们跑了?”阮沛搂着舞姬亲热。
王稷冷脸吓走凑过来的舞姬,“我就说过不要去接她,哪个姑娘愿意臭烘烘的见人?”
“你说谁是姑娘?”阮沛喷出一口水。
王稷冷笑:“你。”
阮沛摊手:“得,我之过我之过。”
阮沛寻思寻思,感觉不对:“嘿,你对她有点儿太好了吧?你可别是看上她了?”
王稷:“你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别的东西吗?”
“不是,可能你没意识到,我给你分析分析。”阮沛挥手让舞姬退到一边,凑到王稷身边,身上的脂粉味儿让王稷忍不住皱眉。
“你看,她八岁时候,多讨人嫌,你就没少点拨她。她能开窍去郡学,她立志来国子监,都是因为你吧!”
“谁讨人嫌你心里没点数儿?”
“重点不是这个!”阮沛脸皮厚的很,脸不红气不喘的接着胡说八道:“然后你遇上傅候菁,知道他和典林是同学,就让他为你送信。潜移默化的将京城甚至天下局势灌入她脑中,用心良苦啊!”
“等她到了京城,你做了官,又为她谋划了恩科,让她有机会登上朝堂,又事无巨细的将你的心得写下,生怕她行差踏错。”
阮沛跟说书一样摇头晃脑:“你说这不是爱是什么?王稷,你很禽兽啊!谋划许久了吧!”
王稷向看智障一样看着阮沛:“我是谋划许久了。”
阮沛眼睛噌的亮起来,一脸被我说中了吧。
“只有典林,能让我完成布局,再无他人。”
阮沛的笑容渐渐消失:“你什么意思?”
“一国之富在于民。这个道理二圣最是清楚,所以他们创办女学,就是想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女子走出家门,创造财富,开启民智。但是前朝恶习不死,近百年过去,女子又要被逼回去了。”
“官场如今几方相互制约,成犄角之势,默契已生,长此以往大周危矣。”
“所以,大周需要新的力量,一是我之新学,二是真正的女官,和大长公主的女官不同的女官。”
“所以,需要一个人,先成为这样的女官。她要一路精彩,盖过天下学子,她品德高贵,胜过圣人君子,她刚毅坚强,不被狂风暴雨所折。”
“我看中了典林。”
“所以,我愿意帮她,引她入我的局,就是为了今天。”
王稷看着一脸卧槽的阮沛,轻声说:“你说我谋划已久,说我看上她了,说我禽兽,都没说错。不过不是因为什么情爱,而是为了……”
阮沛见王稷住了嘴,叹了口气:“大块头一直把你当做世间第一大好人,你良心不会痛?”
“你怎知我不是她棋子?”王稷轻笑。“彼此心甘情愿罢了。”
阮沛目瞪口呆:“我就该知道,你二人一丘之貉!”
—
王稷与阮沛分手后,就被关起来阅卷了。
“王大人,请您批阅。”
同考试官们将批阅过后圈得最多的卷子递给王稷。
王稷翻看后皱眉:“这份卷子怎么得你们这么多圈的?”
他将所有错处一一写下,满满一张纸,然后慎之又慎的画了个叉。其他卷子同样。
按他的标准下来,这间屋子的试卷至今竟然没有一人能得他的圈。
同考试官们哭着脸。
“大人,其他卷子还不如这些,这次恩科的试题本就难,再苛刻下去,怕是递给考官们的都没三十份。”
“没有三十份为何要凑数?大周选拔官员是凑数上来的?”王稷很是严肃:“若是有人责问,我一力承担。你们再去阅卷吧,要慎之又慎。”
“是!”
交到王稷手中的卷子越来越少,甚至提高了要求后,同考试官们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皆摇头叹气:“这是我阅过最差的一届!”
一份新的卷子打开,第一位同考试官麻木的扫过帖经墨义,答的不错,很严整,没有出错。不过帖经墨义本就是最简单的,全对的大有人在。
同考试官翻到下一张,算题,又是都对。
下一张,判题,全对!
下一张,番语文章,留给老刘判阅,
下一张,大小工图纸,留给老李判阅。
下一张,诗赋。
“写的赋啊?很少见。”诗更节省时间,留给策论。
同考试官起了好奇,带着期待看下去。
下一位同考试官阅完手中这份卷,等着同僚递给他下一份,结果这一等就等不来了。他忍不住催促:“芮大人你还没阅完?”
这位芮同考试官心中激动:“写的太好了!”
“什么样的卷子你能激动成这样?怕不是之前差卷看太多?”说着,刘同考试官笑着接过卷子。
“呦,都对啊,没有任何错处。番语正好是我阅,我来看一看!”刘同考试官起了兴致,十分认真的开始给这篇文章挑毛病,结果这一挑就出不来了。
“刘大人?您阅完了吗?”
刘同考试官深吸一口气:“好文章啊!”
芮同考试官激动:“是吧!那赋写的,精彩绝伦。”
“我说的不是赋,是这篇番语文章。”刘同考试官赞叹:“他人写番语文章,多只达到词通意达,可这篇文章,不以番语限定,拿去做策论文章,都是好文章啊!”
“果真?”其他同考试官被说动了心:“拿来我看看。”
“我也瞧一瞧。”
“这个图纸……”李同考试官感叹:“某在工部多年,见过的博士文章无数,这两份图纸,足矣录入《天工奇术》了。”
王稷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可他怕有遗失,正在检查翻越同考试官们未交给他的卷子,腾不出空来。
几位同考试官看着桌子中央满满都是圈的卷子,面面相觑。
“小芮啊!你去递给大人。”
芮渊奇资历最小,哪怕官位不差他人,往往在这个时候也要沦为跑腿,还能怎么办。认命的拿起卷子,送到王稷桌上。
说起来,王稷是他后辈,虽然官职高他半级但是个闲散无实权的,众人不必这般怕他。
可王稷就是有那个本事,在让你觉得他是你的顶头上司的时候,只能毕恭毕敬,不敢逾越。
“考试官大人,这份试卷请您过目。”
王稷扫过那红彤彤的一排圈,点了点头:“放下吧!”
“是。”
这次恩科为了防止舞弊,特地请人重新抄写过,认不出字迹,画和图纸上也不许留有字迹,但有违反,不予录取。
但王稷还是认得出,这样锋利的文章,只能出自一人之手。
王稷提笔,在众位同考试官紧张的注视下画上一个圆。
“呼!”
同考试官们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
“我们继续吧!”
大半个月后,五十余份卷子递到主考官和十一位考官的桌上。
“听说有一间房只送上来两份卷子?”一共十间房八十位同考试官十位考试官。
“其他房间也不多,最多也只有七份而已。”
文阁老摸着胡子笑道:“看来我们今日很快便能结束了,大家开始吧。”
顾长明随手拿起一份,他看那份圈画的最醒目。
看到最后,顾长明笑着咳嗽:“看来确实很快便能结束了。”
“顾大人何意!”阮莲鹤问道。
顾长明将卷子递给他,阮莲鹤笑着接过,认真看起来,半晌,他叹了口气:“确实,吾等今日不必纠结谁是会元了。”
“非它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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