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回了座,母亲问:“你二爷爷都问了你什么?”
“二爷爷为我取名典林。”
这……典母脸色愁苦,这哪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典林安慰道:“祖母本为我取木字。”
典木?典母拍着胸口说:“典林好典林好。”
没一会儿女眷这桌就知道了取名的事。
二老太爷家的嫂子说:“这名字取得好,学林无涯,可见老太爷真是看好林姐儿。”
“林姐儿写得一手好字估计明日就能传遍曲川。”
“哪有的事。”典母被夸的浑身不自在,“林姐儿说了,不过是说她在现在的年纪写的尚可,可不能这么夸她。”
赐名的事众人讨论了几嘴就过去了。因为阳哥儿一群少年郎来敬酒了。
这一串一串的赞美又砸在阳哥儿身上,阳哥儿可比林姐儿习惯这种场面,哄得长辈们笑声连连。
典林看过去,想知道这个出息有学问的堂哥究竟长什么模样。竟是刚刚那个没忍住噗出声的少年,眉目清朗神采飞扬,和旁边的健哥儿比确实有些跳脱,可谁会觉得这是少年郎的缺点呢?
阳哥儿感受到这个堂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目光。
“既然你们都请安完了就少喝点酒,年轻人们自己去一旁玩儿去。”
阳哥儿听到母亲的吩咐乖巧的点点头,眼睛一转:“不如让堂妹们一起去吧,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学问,不然呆在这里也是没趣。”
“这……你的妹妹们就林姐儿在读书。不如你问问妹妹们谁愿意去听你们做学问吧。”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典林先起身,向阳哥儿作揖:“小妹最近读书正多有不解之处,望兄长不吝赐教。”
其他女孩看有人出头也纷纷附和想去,虽然不见得喜欢读书,那也比坐在这里拘束着有意思。
阳哥儿见此故做个洋洋得意之态:“看我东临典家女儿的向学之心。”
在座长辈又被他逗笑,想想女孩儿们都去了也没什么问题,便挥挥手让她们自去。
离开了前厅,安静坐了一晚上的女孩儿们开始渐渐活泼起来,有相熟的或是一家姐妹三两成群的聊起天。
莹姐儿与二老太爷这边的女孩不熟,好歹与典林从小玩过几年,便上前搭话:“林姐姐,县学是个什么样子?女班人多吗?你们平时都学什么?”
典林任由她跨上自己的胳膊,回答:“进县学从启蒙开始学,有了基础后再自行读书,不懂之处问老师。在学里有一起读书的同学,比在家有趣。”
莹姐儿一边想,我娘在家也教我这些,一边又向往能够每天出门交朋友的日子。
“县里三所县学都有女班吗?”
“三所中只有思清县学有女班,先生是吴夫人,其余两所县学没有女班。”
“为什么?不是女子现在也能做官吗?”
“女官只是为女性服务的官职,称为内朝廷,都是世家贵女所考,寻常女子一般在学里读书的多是商家之女,地主女儿也有,但是不多。”
“世家女不读书怎么考科举啊?”
“她们学的,不过不会在县学,就像东临典家有族学启蒙,更好的学院有府学郡学。所以县学读书的女子并不多。小有家产的家庭只会供男子读书,大户人家又看不上县学。”
莹姐儿点点头,一时失落,她既不能上族学也不能上县学,每天呆在家里,真是无趣。
“林姐儿你懂得真多。”
典林感受到她的苦闷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又闭上嘴做了呆子。
莹姐儿也没了再和典林说话的心思,去加入了其他小娘子们穿衣打扮的话题。
地上的雪被仆从清理的很干净,只有假山屋顶留着些许颇有意境,路边点上红色灯笼,不过几步路便穿过小院。
天色已黑,更显得典府灯火通明。
典林抬头看去,前面有座二层小楼,上面挂着匾额,弘毅堂。
阳哥儿对众人道:“我在家便于弘毅堂读书,里面已经让仆从布置妥当。”
说罢便推开门,一股热气蒸腾而出。
众人脱了鞋,直接走进屋中,脚底也是热的。
典林看着左右两排靠着墙的大书架,正对门是一大张的黄花梨书桌,正挂着幅名家字画。
平时读书的书案左右两排,已备好小食茶水。
阳哥儿照顾大家坐下。
典林和姐妹们坐在右边的靠椅上。
丫鬟们上前为他们擦手。
娘子们一时局促,阳哥儿活跃气氛说道:“妹妹们平时喜欢玩儿些什么?”
阳哥儿的亲妹妹苑姐儿自是不怕,见姐妹们不说话,率先起了话头:“你们都是读书的才子,能与我们女儿家玩到一起去的不过是投壶行令猜谜,那行令猜谜我们肯定不会赢,不若就投壶吧。”
“好啊。”阳哥儿的笑摸样很是好说话,平时没见过面的姐妹们渐渐放开起来。
玩过两轮,阳哥儿便让妹妹们自己玩儿。他跟几个兄弟则一起聊起了学业读书。
“孙兄李兄,这是我家大哥,三弟,四弟。”
健哥儿作揖:“敝下典唯健,望兄台多多指教。”
一个看起来与阳哥儿十分相像的男孩儿作揖:“小弟典唯同。”
另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儿也学兄长般:“小弟典唯良。”
孙讳和李焕连连回礼。
众人坐下,皆是问起阳哥儿城学之事。
“若非逢年过节,我们竟是看不到你,连田假与授衣假也不见你回。”孙讳说道。
“孙兄,听说府学最近也在效仿郡学进行游学,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去其他学院学习,取长补短。所以阳哥儿才如此之忙吧。”
“李兄说的没错,自从上次惨败于郡学后,临州府学知耻而后勇,取其精华,更进一步,如今府学的学风之强烈比以往更甚,我也与师长们走过附近几家府学,收获颇多。”
典唯健叹息:“我等县学生,与阳哥儿相比,如同井底之蛙。”
阳哥儿哈哈一笑:“大哥何有如此气馁之语,英雄不问出处。我曾到过永安县,也是咱们东临府内,有一寒家子神童,年方十已熟默,五经已能诵。我尚不过如此。师长见之甚喜,直接收于城学。另一县有书生,年已十八,从十五方知读书,埋头苦读不舍昼夜,师长试之,腹有诗书,也是直接收进城学。可见不论年纪,不管出身,只要弘毅自会更进一步。故而将此书房改名弘毅堂,作为激励。”
众人听此言心中涌出热血。
健哥儿一直被母亲当做废物,如今听到典家骄傲的二弟如此说心态好了不少:“不错,愚兄天资愚钝,不仅没有头悬梁锥刺股,还心生气馁,实在是大错。”
孙讳点点头:“可见书山之路,自己的努力和环境一样重要。这一年来,我为了准备城学考试,不说悬梁刺股那么夸张,挑灯夜读至子时是常有的事,然而制约我的反而是先生的讲解。前几日我将疑惑之处问与阳哥儿,却茅塞顿开。”
阳哥儿拍拍孙讳肩膀:“府学的先生授课确实不凡,更是开了上下六学足足十二门课。想学什么皆可取之。所以众位兄弟,定要为明年的府学入学考试努力。”
众人严肃的一齐点头。
典林觉得这个画面真的很好笑,就像五个齐刷刷的不倒翁,便笑出了声。
众人:咦?
“这位妹妹是什么坐到旁边的?”孙讳最为活泼,忍不住问了出来。
其余人皆是摇头,完全没注意啊,要不是她自己出声,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普通空气一般隐蔽。
健哥儿作为兄长问道:“林姐儿怎么不去和姐妹们投壶?”
典林端坐:“大哥,我投壶技术太差。”
“你刚刚笑什么?”良哥儿年纪最小,说话没有兄长客气,最重要的是,典林小他两岁还比他高!根本没有做哥哥的感觉!
典林顾左右而言它:“我明年也要考府学。”
“就你!”良哥儿见典林根本不搭理他,很是生气。“你能背的下三字经吗?”
阳哥儿看了典林好几眼,笑道“良哥儿你忘了?林姐儿岁考是拿的头名。”
良哥儿有些不忿:“增广贤文而已,吹得像是什么大才女。过年都九岁了,那个十岁神童已经能默四书了。”
健哥儿很有大哥的样子:“良哥儿何必拿如此少年天才挤兑妹妹。”
良哥儿一瞪眼:“妹妹怎么了?圣人会格外优待女子吗?学习一道女子有什么捷径吗?她既然想读书,不就是要拿这些人比?”
众人面面相觑,竟然很有道理。
典林作揖:“兄长说的对,小妹若想在学之大道上有所得,便必不能自我满足。”
八岁的小姑娘做老成状,显得十分可爱。
孙讳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书呆子典大姐儿吧?我妹妹总提起你,在她眼里,你比我这个哥哥都厉害。昨天我妹妹回家,还好敬佩的说你已经开始学论语了。”
典林睁着眼睛,神情严肃:“不解其意,牛嚼牡丹。如何能与诸位兄长比。”
真会说话,看看这个马屁拍的,如此真诚!
孙讳浑身畅快,毕竟对着典唯阳这样的天才真的压力好大。
阳哥儿打量了半天这个堂妹,今晚她的几桩事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心眼子很多啊。哪里是个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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