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小说:继后(清穿) 作者:桃梨不言
    北京城从昨儿夜里开始便悄悄下起了细雨, 直到早上才停, 院里半开的桃花盛着露水,愈发娇艳欲滴。

    云梧推开窗,吸了一口外头带着微微凉意的湿润空气, 头脑为之一清。

    春雨贵如油,这场雨是个好兆头,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们应该为此欢欣鼓舞了吧。

    阿杏拿来一件竹青色的刻丝银鼠披风, 走到云梧身后轻轻披上,“正是倒春寒的时候, 主子小心着凉。”

    云梧冲她一笑, 抬手紧了紧衣裳, “今儿是二月二, 《宫训图》收了没有?”

    阿杏点头应道:“已经让锦绣送到景阳宫了。”

    如今已经是乾隆八年的春天, 两年前, 乾隆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主意, 以古代后宫美德为范本, 绘制了十二份《宫训图》, 还各配了一首《宫训诗》, 东西六宫都有份,每年腊月二十六开始挂到正殿, 东墙挂诗, 西墙挂图,直到第二年二月二龙抬头,再收起来一起放到景阳宫的学诗堂。

    云梧点点头, 侧头看了看西洋钟的时辰,“走罢,该去给皇后请安了。”

    *

    云梧到得不算早,在门口刚好遇见了贵妃,两个人见过礼,一同进了西暖殿,屋里已经到了不少嫔妃,又是一番见礼,才各自落了座。

    刚坐下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旗装女子被众多宫人簇拥着进了屋里,明眸皓齿,杏眼含情,妆容精致,个子娇小玲珑,未语人先笑,“哎呀,各位姐姐见谅,我来迟了。”

    几年过去,乾隆的后宫自然又添了新人。来人姓柏,是乾隆五年的时候江南的官员送进宫的汉女,进献的官员显然摸清了乾隆的喜好,柏氏刚入宫便被封为贵人,第二年二月便晋了怡嫔,成了主位娘娘,又一年后全家得了恩典,入了正黄旗包衣,家人被送至北京,不仅得到了披甲钱粮、土地房屋等种种赏赐,还进了内务府当差,一时之间可谓风头无量——同样是汉女的纯妃,可是有了三阿哥永璋、身在妃位许久,直到乾隆四年的时候娘家才被抬了正白旗包衣,怡嫔入宫两年多便有了这个待遇,怎么不叫纯妃眼红?故而纯妃看她极不顺眼,总要时时找她的毛病,此时便开口挑刺,“怡嫔妹妹真是好大的脸面,竟是比贵妃娘娘到的还晚呢!”

    云梧在一旁挑眉,纯妃这几年长进了不少,也会拿旁人当枪使了,可惜挑错了人——贵妃素来是个不屑争抢的性子,她不想理会纯妃和怡嫔之间的斗争,此时被纯妃拉下水,心中自然不愉。二月仲春,天气虽然已经回暖,但贵妃素来畏寒,吹了一路的风,只觉得从肺叶凉到肚里,如今坐下,第一件事便是端起宫女呈上的热奶茶,小口呷着暖暖身子,并不开口。

    怡嫔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状当即给贵妃打头的几位高位嫔妃行礼赔罪,“伺候的奴才不知事,叫起迟了一刻,这才误了时辰,还请诸位姐姐勿怪。”

    能成为乾隆的新宠,怡嫔长相自然没得说,是乾隆最爱的那一挂,如水一般温柔清秀。最妙的是,怡嫔有着一把好嗓子,声音宛若莺啼,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配上吴侬软语那软糯婉转的调子,简直要酥了人的心。

    贵妃慢条斯理喝完半盏奶茶,才慢悠悠打圆场道:“行了,本就没到时辰,且皇后娘娘还没到,不算晚。”

    怡嫔掩唇一笑,福了一礼,娇声道:“还是贵妃姐姐体恤,妹妹在这谢过了。”她又对纯妃甜甜一笑,“我年纪轻,贪睡了些,姐姐定是能理解的吧?”

    说自己年纪轻,便是暗指她年纪大喽?纯妃气得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怡嫔无辜地眨了眨眼,“没什么意思呀,姐姐指什么?”

    纯妃一瞧见她这副模样便牙痒,若叫云梧说,这便是直女对绿茶婊的本能不喜。两人就这么呛了起来,众人见怪不怪,面上一派淡然,或喝茶或整理衣裳或摸摸手上的镂空金镶玉护甲套,耳朵却都悄悄竖起来听着热闹。

    只怡嫔座位右手边一位年纪十五六岁、长相普通但气质恬淡的姑娘垂了垂眼,显然不耐这些无意义的斗嘴,这位即是另一位新人,乾隆六年经秀女大选进宫的舒嫔叶赫那拉氏了。叶赫那拉氏出身大族,叔公是被后世无数姑娘放在心头的词人纳兰性德,曾祖父则是康熙名臣纳兰明珠——就是那个撺捣大阿哥允褆跟废太子允礽对着干的纳兰明珠。叶赫那拉氏入选时被封为贵人,六天之后便得诏封成了舒嫔,与其说是晋升速度快,不如说是光凭着家世便当得主位了。那年大选,叶赫那拉氏是唯一进宫的嫔妃,除了乾隆满意怡嫔不急着添太多新人之外,也是因为永璜到了年纪,另有两位拔尖的伊拉里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分别被指为了永璜的嫡、侧福晋。

    乾隆和他爷爷康熙一样,晋封妃子喜欢一批一批的来,怡嫔和舒嫔是一同晋位的,同样批次的还有诞育皇子有功的嘉嫔,升为妃位;另有潜邸旧人海贵人被封了愉嫔——海贵人跟陈贵人一样,这么多年一直是个透明人,没成想乾隆有次心血来潮翻了海贵人的牌子,海贵人走了大运,竟就这样怀了龙胎,生下来还是个阿哥!

    没错,愉嫔诞下的正是五阿哥永琪,如今马上就要三虚岁了。五阿哥刚出生的时候云梧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到海贵人那儿瞧了好长时间的热闹,小孩子张开以后白白胖胖,五官底子能看出以后的俊朗模样,也不枉琼瑶阿姨选了永琪做男主角。结果这一通不寻常的好奇倒搞得海贵人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身份低微,要被娴妃抢了儿子,直到海贵人自己也被封了嫔,有了资格抚养阿哥,才算是松了口气。

    除了永琪,这几年再没有新的阿哥格格出生,乾隆虽不如他老爹雍正一般废寝忘食地批复奏折公文,但他完全算得上一位勤政的皇帝,遇上战时更是忙碌——前几年苗疆、准噶尔可都不太平。除了履行皇帝的职责之外,乾隆不忘读书学习,还有许多兴趣爱好,能分给后宫的时间着实不多,这几年传出喜讯的只有怡嫔和愉嫔,可惜怡嫔的怀相不稳,早早便落了胎,平安诞下阿哥的便只有愉嫔一个。

    扯远了,说回现在,纯妃和怡嫔你来我往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贵妃开口打了圆场,“成了,吵吵闹闹地像什么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二人这才住了嘴,怡嫔小胜一回,面带笑容看了纯妃一眼,被挑衅的纯妃扯着帕子记下这笔账——你等着!

    除了舒嫔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旁听的众人都意犹未尽,正在这时,皇后到了。

    一见皇后,舒嫔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众人也都起身行礼。皇后依旧是一身简单优雅的打扮,面色红润,除了眼角的一点细微皱纹,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忙小选的事,来得迟了。”她笑着解释了一句,让行礼的众人起身,“都快坐,没等得着急吧?”

    众人自然不会不给皇后脸面,都应道没有。时辰已经不早,皇后没多再寒暄,带着嫔妃们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寿康宫依旧是富丽堂皇,太后在雍亲王府邸时只是个格格,早年吃过苦,如今总算熬出头,便偏爱这样看上去便让人知道富贵的风格,乾隆和身边人自然是顺着,云梧看着近年寿康宫被装点地愈发浮夸,联想到前世父母辈的神奇审美,不由暗自偷笑。

    太后看到自己这些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心情愉悦,让众人免礼入座,又让宫人上了点心,“御膳房做了炸油糕,都来尝尝。”

    二月二是传统节日,各地有许多习俗,吃食上也有讲究,北方多是杂面煎饼、春饼、龙须面等等,太后好一口炸油糕,早早便吩咐了御膳房准备。皇后笑着领众人谢过,“还是皇额娘记着咱们。”

    太后被奉承得乐呵呵的,气氛一片和乐。待得入座,众人像往常一样聊起天来,只听纯妃叹道:“日子过得真是快,这眨眼便入春了,不知今年夏天有什么安排没有?去年可是没劲得很,要是像前年一般有趣便好了。”

    乾隆六年的确是个热闹的年份,先是春日大选,夏天永璜娶侧,而后紫禁城一家子住进圆明园,七月里木兰秋狝——这一年贵州苗疆平定,准噶尔部议和,乾隆大悦,举行了登基以来头一回木兰秋狝,奉太后到避暑山庄过了一夏。八月乾隆过了万寿,到了十一月又有太后五十圣寿,恰逢整寿,贺寿的场面铺得极其盛大,期间还有几位嫔妃的册礼,腊月永璜大婚,算下来这一年竟是没有闲的时候。相比之下,去年的确稍显平淡了些。

    太后闻言失笑:“你也说了,这才入春,你便惦记上夏天了?”

    纯妃眨了眨眼,“那总要提前安排的呀!”

    皇后笑着插话,“说起来万岁爷还真跟我提过,今年打算走一趟盛京,谒灵祭祖。”

    纯妃喜道:“当真?”

    “自然不会有假,”皇后含笑点头,“不过这回可能带的人不多,除了贵妃,许是再从妃位里选一人随驾罢。”

    她说话间似是不经意般看了一眼云梧,纯妃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心中一凛,难道皇上属意娴妃!?

    想到娴妃,纯妃不由绞起了帕子。也不知道娴妃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从乾隆四年开始,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娴妃突然开始得宠了,而且是盛宠了好长时间,后来怡嫔舒嫔相继入宫,娴妃的恩宠才渐渐淡了下来,到如今虽说被翻牌子的次数并算不多,但十分稳定——乾隆政务繁忙,本就不是每天都召人伴驾侍寝,皇后占去三分之一,剩下的众多嫔妃瓜分,娴妃多一天,其他人自然就要少一天。不仅如此,逢年过节的赏赐,娴妃经常越过纯妃和嘉妃不说,偶尔贵妃都要被她压在后头!

    幸而娴妃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几年了也没听到好消息,可如今都这样了,若是娴妃真生了阿哥,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东巡可是个好机会,若是皇上只带二三位嫔妃伴驾,有孕的几率岂不是大大增加?想到这,纯妃转过头,假笑着问云梧道:“娴妃妹妹可是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多存点稿看看能不能V,结果我果然是在做梦。

    不过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大纲,这个月先试试一周三更吧。

    2020年开局大逆风,希望余下的一年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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