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为期。”他沉声道。
“在此期间，我会保留原华原曜仪的轮回资格，如若超出期限……”鬼灯直视少女，气势冷凝视线凶煞。
“多超出一刻便在‘大叫唤地狱’【有关说谎罪行的地狱】多待一年。”
“好！”
曜仪安抚住身体里迫不及待应答的小姑娘，微微颔首：“好，那就麻烦鬼灯大人了。”
“各取所需罢了。”
闻言她笑了一下，侧头顿了顿向鬼灯说道：“多谢鬼灯大人的信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定下契约为好。”
以防万一，防的不是己方而是对方。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既然说是半年那就是半年，怕的就是对方贪心不足，暗地里耍手段，虽然就短时间接触看来这位地狱辅佐官不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自己实力尚未恢复，还是要有所防备才行。
签订契约需要双方的同意和见证人，见证人的人选她已经想好了。
鬼灯依旧面无表情，眉毛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没有说话。
曜仪微笑，不说话就是默认。
甚好甚好。
转头就把见证人喊了出来。
雨还在下，狐之助刚从时空隧道里跳出来就被淋了个满头满脸，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寻找召唤自己的刚上任的审神者大人。
鬼灯静静地看着少女念了一句什么，转眼间凭空出现了一只毛茸茸。
脸上有着奇怪花纹的狐狸抖了抖毛，被打湿的皮毛一秒蓬松起来，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柔软地甩了甩。
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狐之助转过身看见了曜仪，漂亮的红色眼睛一下子闪亮起来，涌动着欣喜雀跃。
“曜仪大人夜安！请问找我有什么………”
……事吗？
声音戛然而止，它不可置信地看着华原曜仪，细长的嘴巴因为震惊而张开，结结巴巴地叫着：“曜、曜仪大人，难道您……？！”
曜仪看着狐之助激动的上窜下跳，声线都跟着颤抖个不停，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这是中邪了还是发癫了？
看来之后要记得向时之政府反映一下，这式神做工不太行啊。
见它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曜仪不耐烦地打断了它，“狐之助，我想请你帮个忙。”
给小狐狸说明了事情经过，对她有所求的狐之助当然不可能拒绝，连连点头一口应下。
狐之助端坐在一旁，代表契约开始的光芒在两人中间亮起，曜仪和鬼灯前后复述了一遍约定内容，雨夜里奇异又诡秘的场景化作流光，一一记录在了它的眼睛里。
契约完成，曜仪满意地收回手，决定以后找刀可以努力那么一点。
找狐之助作为见证人，她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作为时之政府的代表，这只小狐狸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个独立于时空之外的机构，对观测到的每个世界都有所了解和关系，不受其它势力的要挟且现在只有求于她。
这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知道时之政府的存在的，大多数世界都是日常向，生活平和没有特异的能力，大概直到世界消亡也不会察觉到其它的时空。
但是也有不少世界的规则构成奇特，有着高层次的力量体系，例如忍者高达恶魔果实，魔法鬼怪百万神明等等等等……不一一详述。
万千世界总会有那么几个能力超绝的存在触及到时之政府，力量强大的世界世界壁垒也比普通世界更厚实些，时之政府在进驻这些世界时，都会提前和本土世界最强的势力进行交涉，尽量达成友好的关系，以免消灭时间溯行军的行动遭到阻碍。
现在曜仪身处的这个世界是时之政府重点标注的几个高危世界之一，力量体系构成相当复杂。
有“异能力者故乡”之称的横滨，主要活跃于东京范围内的王权者，从战国时代流传至今的妖怪组织，自从明治维新后逐渐隐退但仍旧神秘强大的高天原神明，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以往出任这个世界任务的都是时政内的资深审神者，高级以下的审神者来到这里，随时都会有被本地人反杀的危险。
而在第一次观测到这个世界时，时政选择接触的势力是隐世的神明。
作为地狱第一鬼神，和天国桃源乡也有交情的鬼灯自然也是听说过时之政府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原来时政的代表是只动物吗！
……毛绒绒的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啊。
曜仪抬头，被对面鬼灯绿油油的眼睛吓到了。
什么鬼！这么饥渴的眼神。
她犹豫着看向鬼灯，眼神询问，“……鬼灯大人？”
难道是饿了吗？
男人双眉紧皱，嘴角下拉，周身气势越发凶神恶煞，被紧盯住的狐之助忍不住瑟瑟发抖。
被、被恫吓了QAQ。
鬼灯默默移开了视线。
“无事。”
曜仪挑了一下眉，没有再问什么。
契约已定，后续的事情在半年之期到来时再继续，鬼灯事物繁忙，就先行一步告别。
昨天【等活地狱】的妖怪出逃京都的突发事件还没解决，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就交给了阎魔大王，如果他回去之后那个呆瓜还没行动的话，他就把他打飞上天国！
辅佐官背后冒着黑气打开地狱大门迈了进去，看那架势活像是要去寻仇。
曜仪看着开往彼世的门关闭，鬼灯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放松了紧握住刀柄的手。
没有了支撑，紧绷过头的身体顿时打了个趔趄，她挨靠住淌水的墙壁，呼吸是遮掩不住的粗重。
狐之助还没从刚才的激动里出来，整只狐狸肉眼可见的精神亢奋，殷殷切切地看着她：“曜仪大人，您是想开了吗？”
“什么？”
曜仪眼前发黑，嘈杂的雨声里完全没听清它说的话。
算了，现在这不重要。
她努力直起身体把刀归鞘，打断了狐之助想再重复一遍的话，喘了一口气着急问它：“先不管这个，现在几点了？”
“啊、啊？”狐之助毛脸一懵，老老实实地回答：“日本标准时间午夜两点二十六分九秒，曜仪大人，现在是十秒了。”
式神体内安装的有世界各国标准时间，就算他们现在现场来个穿越，它也能调换成本地世界标准时。
时政出品，绝对靠谱。
狐之助骄傲挺胸。
曜仪艰难地喘气，身上的伤口不停崩裂又愈合。
周身溢出一股股浓厚的灵力，吸引着众多彼世生物。
在它们眼中，少女就像黑暗里的太阳一样显眼，隐藏在角落里的妖魔鬼怪一点点汇聚过来，形成了一团团乌黑的浓雾包围住幼嫩的人类少女。
“好香，好香啊……”
“好饿啊！我好饿啊，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是人类，人类受伤了。”
“…………”
狐之助惊恐地扒住曜仪的小腿，小小的身体哆哆嗦嗦地不住往后躲。
它是时政出品没错，但是它只是个辅助式神啊！不具备战斗能力的啊，这里随便来个妖怪都能把它活撕了，虽然不会感觉到疼，但是它还是怕死啊！
重生的狐之助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个狐之助了！
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下垂的指缝滴落在地上，混在雨声里细不可闻的“啪嗒”一声，绽开一朵血花，在水洼里缓缓晕染开来。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讯号。
凝结的乌云顿时躁动起来，像是一滴水飞进了沸腾翻滚的热油里面，四溅着黑沉沉地压了过来。
惹人垂涎的光芒被层层包裹住。
“吃了她！撕碎她！”
人类不可闻的尖啸响彻云霄，震得四周的空气都跟着颤动，漆黑不见一丝亮光。
天地间停顿一瞬，下一秒包围中心轰然炸开。
扭曲的黑影纷纷四散逃窜，炽热滚烫的万丈光芒霸道地拦截着漏网之鱼，妖魔们尖叫着在光芒里灰飞烟灭。
瞬间清场。
悠长的嗡鸣声里，雨水冲刷走一切不洁，天地一片寂静，像是不曾有过污秽。
曜仪惬意地喟叹一声。
抻了抻肩背，骨骼嘎吱作响，略带沙哑的声音逸散在潮湿的空气里，仿佛也沾染上了冰凉的水汽。
“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
中原中也冒着风雨回到家。
他没想太多，怎么走的就打算再怎么进去，飞到了窗口才想起屋里还有人，晚上睡觉怎么可能不锁窗户。
比脑子先行一步的手已经触及到了窗户，他刚想收回手，皮质手套摩擦着光滑的玻璃，不经意间使力竟然被蹭出了一条缝来，中也顿时无言。
啊，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在黑手党里绝对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大半夜的睡觉不锁窗户是要等着人来偷家吗？！
难以置信。
港黑干部深深吸气，额角青筋直跳，对三岁一代沟现在已经算是鸿沟的女子高中生想法理解不能。
等等。
中原中也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大眼睛。
他想起之前自己跳窗的举动，不会吧？
难道这是在给他……留门吗？
心情复杂难明，中也压了压帽子推开窗户跳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堆重重叠叠的点心盒，月光照耀下的影子犹如开屏的孔雀。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少女的门口，门缝里一片漆黑，一看就知道人已经睡下了。
站在门外的男人稍稍抿了抿嘴，不甘心地竖起耳朵固执站在原地，门内一派寂静。
好吧。
他骤然泄气，肩膀微不可见地耷拉下来，小姑娘确实已经睡了。
中原中也转过身，轻轻打开自己的房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身后的盒子赌气般地堆放在对方的门口，满满当当的几乎把门遮了个严实。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但是啊！
中也阖上门，大衣袖摆拂过门柄。
有始就要有终，既然说了“一路小心”，那么回家的时候又该说什么呢？
……
雨还在下，又过了一会儿，黑暗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在中原中也想象中已经睡着的某个少女松了一口气。
在听见窗户开合声时就紧绷住神经的曜仪，在走廊外彻底没了声响之后，终于放松了身体。
幸好中原中也放弃了敲门的冲动，不然在开门的一瞬间就会察觉到不对劲。
在消灭了那些贪婪的鬼怪之后，曜仪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到了家里。
洗了个战斗澡再套上新买的睡衣，衣服还没洗，现在也顾不上了，再把沾染上鲜血的浴衣毁尸灭迹，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中也先生就回来了。
之前和鬼灯打斗时被撞倒的椅子还没扶起来，床头的蔷薇灯也摔在地上，幸好有地毯没有打坏。
还有大开的窗户，临近窗口的窗帘和地毯一片狼藉，往下滴着水，整个房间乱七八糟的，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有问题。
除非她说自己半夜发疯，还要看中也先生信不信。
幸好，曜仪拍胸庆幸。
头发还在滴水，她干脆拿了块毛巾裹住，蹑手蹑脚地摸回床上，掀开被子盖好。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整天过得多姿多彩的少女终于彻底瘫痪了。
为了震慑鬼灯，她逼不得已使用了高阶咒术，虽然只是六十三号的雷吼炮，但是对于还没完全融合的身体简直是毁灭性的冲击，打断了融合的进程。
现在暴动的灵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崩玉飞速转动着，一股脑的想把所有灵力塞进这个躯体里，动作粗暴得曜仪想骂人。
按照这个事情高发率，不知道哪年哪月灵魂才能融合完毕。
曜仪叹气。
幸亏她灵机一动，在那些妖魔鬼怪围上来的时候灵力爆发了一波，把多余的灵力释放了出来，不然身体都快撑爆了，更痛苦。
虽然现在也很难受就是了。
黑暗里虚弱的少女沉沉睡去，呼吸粗重，淋了雨还没回温的脸庞苍白，双眼不安地紧闭着。
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月亮重新出现在空中。
月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钻进来，落在少女颤抖的眼睫上，颤巍巍宛如沐浴月华振翅欲飞的蝴蝶。
也照亮了房间角落里安静蜷缩着，下摆破破烂烂的，形似一颗蘑菇的……
……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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