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料峭的深冬里淋了半夜雨的身体有种由内而外的凉意,怎么也回不过温,身体太过疲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却光怪陆离让人心烦意乱。
半夜,曜仪意识不清地含糊叫嚷着:“渴……水,想喝水……”
她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其实音量和蚊子煽动翅膀差不多,躲在角落里的一团挪动了一下。
头又疼又晕,浑身滚烫,身体就像被中也先生的重力压制了一样,沉重得不行,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水……”
喉咙像是被砂纸擦过,干涩红肿得要命,短暂的音节从粘膜里艰难挤出来。
“水……”
黑暗中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下一秒,冰凉的硬物磕上齿列,清凉的水润湿唇瓣流进口腔,缓解了快要冒烟的嗓子。
曜仪舒适地呻.吟出声,周身的热度散去了几分,又陷入了昏睡。
*
第二天早上。
中原中也洗漱完毕后打开房门,一抬头就看见了堆积在对面的小山包。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的!昨天晚上正是气性上头,不知道怎么想的。
中也扶额,伸手触碰礼品盒,把它们移动到了下面的客厅里放好。
幸好小姑娘还没起床,没有看见,不然脸就丢大了。
他左右看了看,有些微囧,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厨房在一楼,中也走下楼梯拿起挂在门后的围裙围上。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他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西装裤,choker没系紧,松松的挂在脖颈上,随着喉结上下滑动,帽子也没戴,长度达到锁骨处的赭色卷发被白色的发带凌乱系成一束,垂在身前。
围裙是简约的黑色系,只在前面有个口袋就没有别的图案了。
细细的黑色腰带绕过白衬衫在腰后交缠勒紧,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勾勒出包裹在下面的紧实腰身。
中也打开冰箱门,翻找着食材,垂眸沉吟。
唔,吃吐司吧,简单一点。
中也拿出一袋吐司和几个鸡蛋,又翻出洋葱和培根,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利落切掉吐司心儿,把吐司圈放在锅里,中间放入黄油。
作为港黑的干部,他的生活节奏一向很快,所以他更偏向于不麻烦的餐点。
在等黄油融化的期间,他揭开装咖啡豆的罐子,舀出几勺用重力控制着碾磨成粉,均匀地铺平在之前洗好的滤杯上。
黄油化好了,中也碰了下烧好水的热水壶,让它自己晃悠着慢慢地冲泡咖啡,注入热水,他则返回了锅前磕碎蛋壳,在重力的控制下落在吐司圈中间形成一个完美的煎蛋。
然后放入培根片、洋葱碎和芝士,最后盖上切下的吐司心儿。
翻面煎一煎用勺子压平,接连做了四个才停手,斜面切开装盘,再配上几颗小番茄和切片的猕猴桃。
完美。
中也满意地挑挑眉。
咖啡也冲好了,他接了两杯放在桌子上。
说起来,现在几点了?
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中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自己做饭的时候楼上暂住的小姑娘没有一点动静。
他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隐隐指向了九点。
犹豫了一下,中也还是摘下了围裙准备上楼叫醒少女,再起晚点做好的早饭就要凉了,吃冷的对身体不好。
而且赖床这是什么奢侈的坏习惯,给他改掉啊!
日常加班无休息、不知赖床是什么滋味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大人狞笑着扯起嘴角,唇线弧度宛若恶鬼。
中也屈指敲响房间门,指节和门板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唔,如果实在想睡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赭发青年暗自嘀咕。
反正今天也没有要紧的事,可以允许小姑娘再多睡一会儿。
不过至少要吃了早饭再睡!
……
曜仪很难受,自从她成为死神之后身体就倍儿棒,因为实力强大,连受伤都很少更别说生病了,此刻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难受不已。
她困难地大喘气,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冷汗打湿鬓角,陷入了黑色的梦魇里。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房间里的寂静,把她拉出了深陷其中的黑网。
曜仪挣扎着睁开眼睛。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窗户,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线阳光斜着穿过缝隙落在床柱上,又被垂下的床幔阻挡在了外面。
宽大的欧式四柱床沉默且华丽,少女娇小的身形陷在中间,被子一盖,打眼看去都注意不到里面小小的凸起。
在黑暗里也白的发光的手臂冲破深色被单的束缚,挣扎着掀开落在身上的厚爱。
曜仪喘了一口气抿了抿唇。
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支撑起身体扶着墙壁,想要走到门前开门。
厚软的长毛地毯平时踩着舒服,生病时却让人感觉如坠云端,曜仪脚步飘忽,脚趾被打结的长毛一挂,顿时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倒了下去。
中原中也敲门过后,房间里一片寂静。
久久得不到应答,他皱起眉头。
按在门柄上的手逐渐使劲下压,还没等他完全打开,就听见里面传来重重的响声,是肉.体砸在地板上的沉闷声音。
中也一激动,没开合完毕的锁被他蛮力一拉,门框连着锁芯一起崩坏,碎屑飞溅在旁边的墙壁上。
没有犹豫中原中也推开门就冲了进去,随后瞳孔睁大呼吸一滞。
“喂——!小鬼你怎么了?”他拔高了音量,随后又意识到眼前的情况,连忙压低了声音快步走过去扶起少女。
中原中也双手握住曜仪单薄的双肩轻轻使力,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来不及想太多,中原中也从曜仪的脑后开始往下摸,顺着脊椎摸到腰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按压着她小腿的骨头,一边检查一边仔细询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有痛?”
面色沉凝,很是谨慎小心。
曜仪刚才没站稳重重摔了一跤,感觉骨头架子都要被这一下给摔散了,此时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来。
动了动手脚,确定自己没有骨折拉伤之后才慢吞吞地回复中原中也。
“没事。”
对方听了丝毫没有放松,左手护住她的后颈,右手穿过腿弯一个用力,将少女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身体腾空,脑袋自然向后靠。
经过一夜还略带一丝潮湿的红色长发直直垂下,在空中划过曼妙的弧度,犹如藤蔓绵密地笼罩住肌肉结实的小臂,支撑住曜仪颈后的手掌温暖而干燥。
或许是因为在家里,中也没有戴手套,颈间的那一小片皮肤毫无阻隔地贴上他的掌心。
曜仪能感受到上面深刻的纹路和熟练刀枪留下的厚茧,粗糙的,有力的,在自己身体冰冷温度的映衬下近乎滚烫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曜仪忍不住收拢双腿,蜷缩起身体朝他怀里窝得更深了些。
双手抓住赭发青年胸前的衬衫,对方垂在耳侧的束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温柔地摩挲过她的脸颊。
一下,一下,似安抚又似引诱。
曜仪侧头坏心眼地枕住凉滑的发丝,她鬓角的红发与压在下面的赭色悄悄地纠结,在白底的衬衫上宛若一轮初生的红日。
曜仪嗅闻着生机勃勃的清新柑橘香气,低低喟叹一声,混沌的大脑都清晰了一点。
感受着怀里人的重量,中原中也拧眉。
太轻了。
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想起之前偶然听见过的后勤部女性员工的谈话,他抿唇,这个小鬼不会也在学什么节食减肥、只吃苹果那些乱七八糟的吧?
要是让他知道,干部大人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
将人小心地放在床上,中原中也轻轻抽回覆在少女脖子后面的左手。
隐带潮气的发丝不像往常般顺滑,摩擦力增强,丝丝缕缕挨蹭着中也小臂光洁的皮肤,像是红色的海藻一般纠缠着他的手指,不依不舍。
刺眼的猩红缠绕着白皙的手腕,让人一眼看去竟觉触目惊心。
妖冶又艳丽。
中也耐心地一点点曲起手指,动作轻柔地解开发结。
红丝抽身离开,滑过细腻的肌理眷恋地亲吻过青年的手背。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水痕。
中也一只手轻轻拨开曜仪的额发,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伸手试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再试一下自己的。
“你发烧了。”他肯定道。
怎么会突然就发烧了?中原中也蹙眉。
曜仪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想要张口说什么,还没发出声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中原中也坐在床侧伸手拍打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先别说话。”
“喝口水,不要着急。”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贴在她的唇边,杯身微微倾斜。
曜仪张开了嘴,清凉的水带着点微甜,慢慢地流进口腔,他手腕平稳,喂水速度适中,“不要一下子都喝完,含着慢慢咽下去。”
中原中也略微凝眉,压低声音嘱咐着,被烟酒长期浸染的嗓子在尾音时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磨砂感,挠得人耳根发痒。
曜仪乖乖照做,含了一大口水包在嘴里一点一点地慢慢往下吞咽,犹如久旱逢甘霖,干渴发痒的喉咙瞬间被抚慰了,刺痛感减轻。
“唔。”
她轻哼一声,合上嘴唇,杯子又移开到了旁边。
中原中也扶住她的背让她慢慢躺下,又仔细地压实被角确定不会有风偷跑进去,然后低头看着她。
少女满头艳丽的红发被中也撩了上去,呈扇状铺开在脑后黑色的枕头上,像流淌的浓墨,自有一番娇艳之美。
饱满的额头上,正中的头发往下长了一点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娇俏的尖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人尖,更显出了小少女十分的妍丽。
她躺在床上,小小一只掩盖在厚重的被子下面,略带病气苍白的皮肤和深色的床单形成鲜明的对比,脸烧的通红,双眼湿漉漉的,看着可怜极了。
中原中也:“等等测下.体温,我看一下你烧到多少度了。”
“嗯。”
她低低应声。
中原中也起身找出家里的医药箱,翻找出从买回来就没用过的体温计消毒后,拿在手里轻巧甩了两下,动作意外的很熟练,然后把水银的那端塞进她嘴里让她用舌头压住。
“五分钟之后再取出来,我先下楼给你做点吃的。”
曜仪听话地抿嘴包住,闻言悄咪咪地偷瞄他。
中原中也敏锐察觉少女的视线,挑起一边眉毛回视,双手抱臂板着脸看着她:“别想了,不可能!你只能喝粥。”
还想吃其它的,想什么呢。
曜仪:“……”
曜仪不高兴地鼓起脸,染着红晕的双颊像两个粉嘟嘟的团子,难得生病是久违的孩子气。
中原中也伸手戳她的脸,“噗”的一声漏了气。
呜……她想吃火锅啦。
………
中也下楼快速解决已经有些微凉的吐司和两杯咖啡,从橱柜里重新拿出一个小锅煮粥。
原本打算煮白粥的,最方便快速。
然而淘完米又想起了对方可怜兮兮的眼神,中也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返回冰箱拿了些东西。
看在小姑娘生病的份上,他嘟囔着,开始利落处理起食材。
曜仪看着中也先生带上房门,费力撑起身体。
生病对她来说是个新奇事,但是实在难受,发烧出了一身的冷汗,睡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即使没有味道,她也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颗被腌了一晚上的酸菜。
如果再不洗澡的话,她一秒也忍受不了了。
她腿脚酸软勉强走到了浴室门口,开门时大腿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柜子,登时天旋地转,脑袋狠狠砸向了雪白的瓷砖。
下一秒,曜仪眼前一花,扑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接住她的人身上带着冷冽的香气,她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冰凉的,很干净,还带着一点猩甜气,很熟悉。
鼻子撞上坚硬的物体,顿时一阵阵发酸,曜仪往后退了退睁眼抬头。
阳光般璀璨的金发因为对方过快的动作飘散在了兜帽外面,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青年收回一只手慌乱地抓住裹在身上的……
披风?
……被单?
还是抹布……?反正破破烂烂的白色布料使劲往下扯了扯。
脸往后缩进去,遮住了自己的面孔,不露出一点空隙。
另一只手不忘继续扶着她,怕她摔倒。
曜仪只能看见一闪而过的澄澈蓝色,美得像是幻梦,她眨了眨眼睛。
嘛,这不是比她想象中的好一些嘛。
曜仪勾唇:“我还以为你要在角落里呆到天荒地老呢。”
她眼含笑意,调侃着疑似自闭的青年:“怎么?心疼我呀?”
尾音上扬,透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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