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萤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扫了一眼踉跄离开的黄衣男人,再一瞧付烬状态不对,甚至有些精神失常的样子,实在弄不明这个局面是怎么回事。
钟远萤把伞举过他的头顶,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此时有一道车灯照过来,一辆车子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立即下来一个男人,他撑着一把大伞快步走来,到付烬面前,满脸歉疚:“有事耽搁,来晚了。”
他注意到付烬旁边的钟远萤,朝她点点头,就要把付烬接走。
钟远萤出声询问:“等等,你是他什么人?”
付烬情况不明,哪能让人随便接走,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我叫徐子束,是他的助理。”
看出钟远萤眼里的警惕,徐子束也不恼,反而带笑礼貌地介绍自己,而后又说:“车里还有一个人是司机,您要回去吗,我们可以送您。”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钟远萤又套了几句话,看他真的跟付烬挺熟,才放下心来,“付烬好像不太舒服,你们要不要把他送医院看看?”
“多谢您,我们会处理好的。”
徐子束把付烬带上了车。
钟远萤拿出手机,把车型和车牌号拍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徐子束,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而且他刚才看她的目光,也不像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路灯树影一一扫过,车内光线明明灭灭。
徐子束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看了眼付烬前一个小时发到他微信上的图片,“也不懂你怎么想的,管那么宽,还管路上的灯亮不亮。”
“你还怕路黑啊,明明你自己在家连灯都不开......”他边说着,边扭头看向后座,当即表情一变。
付烬一手抵在眉骨上,太阳穴传来尖锐刺痛的感觉,像有什么虫子啃噬骨髓,撕烂血肉,忍得手指痉挛抽动,面色难看至极。
“操,”徐子束当即对司机说,“快,开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也急了,快速调转方向盘。
付烬隐约间听见医院的字眼,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不去。”
徐子束啧了一声:“祖宗啊,你行行好,到底是折腾谁啊你。”
他从挎包里翻出几瓶药,递过去:“不去医院也吃药,行不行?”
徐子束知道他的性子,不敢忤逆,只得催促他把药吃了。
“这一瓶两片,那个只能吃一粒.....”
徐子束话还没说完,付烬看也没看,随便倒出几片药就吞了下去,而后靠着椅背,半张脸被阴影遮住,表情晦暗不明。
“......”徐子束真心服了,跟着付烬这几年,他一颗糙汉的心都被磨成绣花针。
狭小的空间里恢复安静,只能听闻车轮压过马路的声音。
徐子束闭了嘴,他知道付烬身体难受的时候不喜声音。
车上也从来不会放音乐,付烬总是不想让外界的东西侵扰他封闭的世界,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性。
徐子束叹了口气,低头看手机。
过了会儿。
徐子束忽然听到后排响起一句话。
“她看见了。”
仅仅是这简单平淡的四个字,却让徐子束愣了许久,因为他从未听过付烬这般压抑痛楚的话音。
低哑又晦涩。
如同只剩灰烬的荒原。
——
钟远萤回到家才注意到方怡帆发来的消息。
Fan:我今天有事,下午离开了“非凡”,你上课感觉怎么样,回到家了没?
此地无萤:感觉还好,回到家了。
Fan:那就好,辛苦啦,早点休息。
周三钟远萤在学校有课,晚上又在兴趣班上了三小时,这会儿确实有点累,匆匆洗漱过后,躺上了床。
她睡前有个习惯,一定要看眼沅尽的微博。
不管沅尽有没有更博,她进行完这个睡前仪式,才能安心入睡,不然总觉得少点什么。
这个小习惯一养就是四年。
沅尽的最新微博还停留在《长夜萤灯》的第一话,钟远萤又戳进去看了一遍。
故事还没展开,只能看出人物关系,女主叫仲萤,男主叫黎夜,女大男一岁,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
沅尽大多走暗系诡谲的风格,极少有感情线,而《长夜萤灯》偏温馨细腻,和之前风格反差极大,依旧好看得令人期待。
有不少人在下面评论列长楼:太太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钟远萤忍笑点赞,而后退出微博。
留下床头一盏小夜灯,她闭着眼想,也许沅尽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幸福的事吧。
文学里常有一句话“一切景语皆情语”,她私以为放在画上也适用。
钟远萤由衷地想——
能画出这么多动人心弦画面的沅尽,值得所有美好瑰丽的色彩。
——
又过了两天,迎来周末双休。
钟远萤白天备课,晚上出发去“非凡美术”。
她从地铁站出来,往那片居民楼走,到她印象里最黑的路段,下意识捏紧手想要加快脚步时,看到两盏明晃晃的路灯。
一看就是新装的,对比起其他路灯发暗的光线,它的照射范围更大,光线也更加清晰明亮。
心底些许的紧张感散去,钟远萤平缓脚步,走进“非凡艺术”楼。
方怡帆坐在招待柜台后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打声招呼:“来了,远萤。”
钟远萤点点头,随口说:“帆姐,外面那两盏路灯是你叫人修的吗,今天走过来都没那么黑了。”
“不是我叫的,那几盏灯坏了有段日子了,”方怡帆说,“这片都是民房,也不知道那灯归谁弄,打电话上去也推推拖拖没人理,上回雨天,小晗没看清路,差点摔了,我忘记告诉你小心点,好在现在也修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钟远萤看了眼手表说,“帆姐,我先上去上课。”
“好,去吧。”方怡帆摆了摆手,“晚点我也要回去,你的记得收尾工作。”
钟远萤应了声,往二楼走。
也许是周末的缘故,今晚到的人比上回齐,上次那个黄衣男人没有来,付烬也没有来。
钟远萤把U盘插.进电脑里,打开白板,而后调出PPT,开始讲课:“今天这堂课用几何体给大家讲讲光影。”
“我们生活里的东西都是几何体构成,掌握好几何体的光影变化,有助于我们绘画物体时正确地增添光影。”
“先来看看这几个光照的角度,哪怕是同一个物体,它的光照角度不同,其呈现的阴影的形状和位置也会发生改变......”
一节课下来,钟远萤往窗边那个位置瞄了好几次,兴趣班的位置不是固定的,上回付烬坐的那个位置,现在坐着一位中年女人。
她被钟远萤无意看了几次,还以为自己走神被抓中,后半节课听得极其认真,腰背都直挺挺的。
下了课之后,钟远萤回休息室,见方怡帆还没走,打着电话好像在处理什么事情。
由于休息室偏小又安静,电话声音开得很大,钟远萤边去饮水机接水喝,边听得一清二楚。
方怡帆:“兴趣班的费用按季度交费,你交都交了,哪有退的道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粗重的声音:“我只上了一节课。”
“那你去餐厅吃饭,试试看只吃一口然后叫老板给你退钱?!你要来上课就继续上,不上就拉到。”
方怡帆显然被那边烦的不行,也不想搭理这种无理的人。
电话那头:“不是我不想去上,是有两个男人总守在附近要对我动手,你们怎么也不保证一下学员的人身安全,起码安排两个保安吧!”
“黄茂钱先生,您要是有被害妄想症,给你安排十个保镖都没用,”方怡帆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要是真有人要对付您,您还打电话叫我们退钱?怎么不直接报警呢?!”
说完,方怡帆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见钟远萤捏着纸杯,小口喝着热水,方怡帆撂下手机,也接了杯水润喉,回头一想,又骂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他还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两个男人都跟着他,噢哟,真是稀罕。”
钟远萤放下纸杯,低笑了声:“帆姐,相声本行。”
方怡帆也笑了:“就你知道胡侃,行了,收拾东西一起回去吧,我开车送你。”
两人很快收拾好,下楼坐车。
车子启动,离开这片居民区,钟远萤看着窗外的夜景,忽然注意到街上有个人有点眼熟。
是那个黄衣男人,哦,他今天换成了灰衣,他身边还真有两位身形高大酷似保镖之类的人物。
那两个人一看就不好惹,黄茂钱在他们面前像个缩头缩脑的鹌鹑似的,被拦着不许进那片居民区,敢怒而不敢言,只得悻悻离开。
“看什么呢?”方怡帆因为开车,目视前方,一时没注意到那处角落发生的事。
“没什么,”钟远萤收回视线,“成人班有学员总是不来怎么办。”
她想问的当然不是黄茂钱,而是付烬。
“像那些青少年班的不来,可以打电话告知家长,”方怡帆想了想说,“要是成人班的不来,两三次之后就打电话提醒下,打不通就发短信。”
钟远萤:“那行,你回头把成人班学员的联系方式发一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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