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大哥很不对劲。”
在深夜的烧烤店里, 古来心情沉重地说道“刚才他走出病房时的表情太奇怪了。”
“啥”闷头吃饭的孟意候抬眼看他,一脸的诧异,“你哥不是有病吗要是表现正常才不对吧”
古来皱着眉, “精神疾病不是你想的那样,患病的人在不发病时都是正常表现。”
“那你咋知道往哥有没有犯病”孟意候连忙往嘴里塞了两口烤串, “也许他现在正发病呢”
古来不再开口, 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孟意候一眼,把他噎的差点窒息, 赶紧捶了两下胸口, 才算缓过劲, “那啥, 老古,别用那眼神看我, 怪渗人的”
孟意候干笑道“你也知道,我嘴贱,你把我刚才的话当个屁放了吧”
古来没有理他, 孟意候倒也不在乎, 刚要伸手去拿酒, 又想起现在不适合喝酒, 只好讪讪放下, “我说,你现在咋办洛老师这情况也就最近两天了吧他刚才可说了,不想呆在病房,想回家,你们也跟着一起回去”
“不然呢”古来反问了一句,他现在对于自家和洛家的关系都云里雾里,觉得有好多事情都说不通, “你快点吃,别想着睡了,吃完跟我回去一趟,把干爹家里打扫干净,这样他回家也舒服。”
孟意候对此没有异议,听话地又啃了两个鸡爪,但见古来几乎没动眼前的食物,忍不住敲了敲不锈钢的餐盘,上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老古,别想了,吃点吧,咱们在这有的忙,你不吃撑不住的”
他声音恳切,充满了关怀,“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你也不想他们过多操劳吧往哥那样的人又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一切都只能你扛着。你要是不吃饭,累垮了,可没人会处理洛老师的后事啊”
“看看你的小身板,我发现你最近食欲不振,下巴都尖了就算吃不下,也得往肚里咽别让人担心。”
古来看着他,在昏黄的路灯之下,孟意候的眼神满是真挚的担忧。
古来其实很不理解孟意候这个人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情感丰沛到对谁都掏心掏肺的
但是,他并不讨厌。
搓了搓手,他拿起桌上转冷的烧烤也吃了两口,见此,孟意候神色放松了点,刚要再劝劝,就见老板端了碗蛋花汤过来。
孟意候愣了愣,说道“我们没”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送的。”老板笑呵呵地说着,“我看你们从医院里出来,这么冷的天,不喝点热乎的可不行啊。”
烧烤店的老板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胖乎乎的,长相很和善,他本来是打算打烊的,但见古来和孟意候出了医院后在街边一家家的找着能吃饭的地方,便重新开了门,招呼他们进来。
店里炉子都熄了,只剩下之前自己烤的烤串还剩着,他俩不挑,说吃这些都可以,反倒是老板不好意思,拿着去了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又临时做了碗汤。
孟意候立刻笑了起来,他很健谈,几句话就和老板拉近了关系,他们知道这老板姓林,不是本地人,是从更远的北方来到这里定居,因为老婆是医院的护士,所以特地在医院对面开了店,好方便给老婆送饭,或者老婆值班的时候,好去送夜宵。
“你们是看哪个病人什么病啊”林老板也很热情,北方人大多豪爽好客,只要有一点话题,便能够迅速称兄道弟,“我老婆是护士,也许能帮帮忙。”
他所谓的帮忙,是让老婆多关注那病人一些。
“唉”说到这,孟意候重重叹了口气,“是来见我老师的。”
接着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语速快得古来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林老板听着也跟着惆怅不已,干脆坐到他们这桌,一起吃了饭,“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们节哀。”
“我实话和你们说吧,自从在医院对面开了饭馆,酸甜苦辣,人生百味,我算是看了个遍,你们其实还算好的,至少能够见上最后一面,好多人啊,可是连这个念想都是奢望”
他望着医院的大门,即使是深夜时分,医院门口依旧灯火通明,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急诊科里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
“上个月咱们这里有个特大车祸,就不远处的高速路口追尾,一连8辆车,26人,全都死了那火烧得半边天都红了,救护车消防车警车,来来去去的,抬下来的身体都是焦黑啊,惨的我都不忍去看”
“死者家属哭了整整3天,据说死者最小的才只有6个月大,追尾原因是有人酒驾,唉惨咯。”
林老板说完后,摇了摇头,心内也跟着越发地难受起来,他抹了把眼泪,重复着说“太惨了,太惨了家属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还能听到哭声,和他们比,你们这也不算啥了。”
桌上的气氛越发沉默,林老板却犹然未觉,又说了几个惨的不行的案例,他对两人道“心情好点了吗”
古来“”
孟意候“”
孟意候低头狂吃,在十分钟内把东西吃的差不多了,立刻结账拽着古来出来。
一出门,孟意候扭过头对古来说“刚才那老板是缺心眼吗在这跟我们说那事干什么这两件事能一块提吗”
“咋地他那边的事惨,我们这边就不惨了我们就不能伤心什么玩意儿啊老古,我跟你说,以后你不能再说我嘴贱了,这人可比我还贱”
孟意候气的不行,他的心情本就低落,这一下更是憋闷不已,要不是还有着理智,都想直接拍桌子走人了
古来回头看了一眼,林老板人不错,还走出门来望着他们,摆手再见。
这反而让孟意候更难受了。
林老板人不坏,奈何长了张嘴。
“老古老古古来跟你说话呢”孟意候喊了两声,才把古来给喊回神,“走路能看手机吗你也不怕摔着”
古来的目光从手机中移开,说道“有事”
“看什么呢”
“查了查林老板说的车祸。”古来耸了耸肩,“这件事不算小,又是在上个月发生的,我妈不可能没和我说过,但是之前我都不知道。”
“然后呢”孟意候白眼一翻,无语道“你可真有空,闲的没事查这玩意。”
“然后”古来露出一抹微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仿佛成了一个扭曲的黑色怪物。
“这不是上个月的事情,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啊”孟意候傻眼了。“林老板吹牛啊”
“肇事者姓林,45岁,是医院对面的酒馆老板,因为和朋友聚餐多喝了点酒,开车送朋友回家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古来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却尤为清晰。
孟意候搓着自己手臂,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抖得咯吱咯吱的,“老古,你别吓我啊我这人最怕鬼故事了。”
古来停住脚步,幽幽道“那位肇事者,上个月被执行死刑了。”
孟意候啊了一声,他缩着身体,几乎不敢再把视线转向周围,看着古来淡定的表情,又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太怂了,勉强挺直身板,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说“就、就这”
古来看到他这样,笑了一声。
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家的车,现在洛阳的病房离不开人,父母都在那里守着,古往在和洛阳谈完,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医院,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何青试着打了电话,但没人接,鉴于这是古往的常态,没人将其放在心上。
后来洛阳说想要回家,古往才带着孟意候先回家属院去收拾一番。
没想到就遇到点事情。
古来抿着唇角,他靠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
孟意候见此,颇为体贴说“你睡一会吧,到你家得40分钟,到了我喊你。”
“不用,你先去吧。”古来将母亲交给他的钥匙放在了车前,自己则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你干啥啊”孟意候探出头,喊道“上车”
“我有点东西落在医院了,你先过去,我一会打车。”
“什么东西要我跟着去吗”孟意候问。
“得问问我妈。”古来摆手,“走吧。”
“你可真行啊想让我一人干活就直说呗。”孟意候吐槽了一句。
他收好钥匙,没再说什么,先一步开车离开。
古来就站在停车场,目送他远去。
“有点冷啊”古来朝手心里吹了口热气,慢悠悠地原路返回。
夜色深沉,星光暗淡,远处的写字楼里还零星闪着几盏明亮的灯光,四周夜路寂静,走在路上的时候,有着一阵清凉的冷风吹过。
11月的北方刚刚开始转冷,秋意渐退,冬冷随之而来,干燥的空气已经如刀子一般,吹的人脸疼,他走到了刚才进去的小店门口,这一次,店里先熄了灯,卷帘门还没来及拉下,门口的玻璃上被油烟熏得发黑,上面有红色即时贴写着炒菜,烧烤,早点等字样。
古来叹了口气,双手放进风衣兜里,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也没见老板出来,他只能推门进入。
进去后,饭店的前台电脑闪着模糊的蓝光,隐约可见林老板那张肥胖的脸。
他静静地望着古来,几乎全身都被黑暗笼罩,唯有那双细缝般的眼睛,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我给过你机会。”林老板说“你不该回来的。”
古来神色平淡,他在门边摸了一下,想要把刚才记下的灯光打开,可是按了两下没有反应。
“打不开灯啊”古来问道“给点光可以吗现在这样咱们没法好好说话啊。”
林老板“”
林老板似乎是搞不清楚状况,停了几秒,才打开店里的灯。
古来看了一眼,背过身,去将卷帘门给拉上。
再一回头,林老板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林老板喘着粗气,右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离得近了,古来才发现,他一身浅色衣服已经彻底成了暗红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谁让你回来的谁让你跟过来的”林老板怒吼道“滚给我滚”
古来垂眸看了眼,他低头看了看林老板手中的刀,突然伸出手,碰了他一下。
手指间是属于人类的温热触感,只是在皮肤上黏着一层浓稠的血。
“人死了吗”古来突然问。
“什么”林老板又愣了。
“那应该还活着。”他从林老板身边饶过,径直往厨房里走去。
这家小店的厨房不大,只有十几平米,除了煤气罐灶台货架食材等,最惹人注意的就是被放在了房间正中那个切菜台上的男人。
男人身体不停抽搐,腹部涌出大量的鲜血,脸色发白发青,见到古来,立刻睁大眼睛想要求救,却因为受伤太重,只能呜咽了两句。
这个男人,和林老板长的一模一样。
古来上前查看,发现伤口虽然很深,但是并未刺中要害。
在被阿茴仔细教导过一段时间后,古来已经清楚知道人体的各大要害在什么部位。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再动手了。”古来平静地说道。
林老板在背后举着刀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你是”
古来给躺在台子上的男人止着血,又道“这是你哥还是你弟”
“我弟弟。”林老板下意识道,他已经彻底的迷糊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古来是如何猜出来的。
古来也没有想给他解谜的意思,开口道“这么说的话,你弟弟在五年前酒驾杀了26人,临时跑过来求你顶嘴,你不忍心就照办了,然后在一个月前越狱成功,回来找你弟弟后,发现他和你老婆成了真的两口子,还过的很不错”
林老板脸上的肥肉猛颤,笑眯眯的表情也变成了阴狠,他攥紧手中的菜刀,一步步向着古来走去。
“你不要着急,请听我说完。”古来甩了甩手中的血,他语气温和道“那一点纱布过来,我得给他紧急止血。”
林老板怒道“他必须死你别想让我救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当然要死。”古来轻声安抚着,“但是死之前要废物利用一下。”
林老板“什么”
“你弟弟过得这么好,你心里肯定不舒服,就这么白白让他死了多轻松放心,有的是办法可以折磨他。”古来停了下又道“如果你现在报警,你弟弟会被重新送入监狱,继续死刑,而你要面临作伪证的指控,也要继续蹲监狱,这样你的老婆孩子就彻底没人照顾了。”
林老板表情阴郁,但手中却越发颤抖起来。
古来微微笑着,他按住了林老板弟弟的手腕,用力的往下压着,卡擦一声,这个男人的右手便被彻底折断。
他张嘴刚要尖叫,古来便手脚利索的用纱布堵住了他的嘴。
“我有办法能让你彻底摆脱牢狱之灾,还能让你弟弟心甘情愿去死。”
沉默良久,林老板低声问着
“你是谁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人的手心了,这人似乎从一开始就笃定他会乖乖听话,将他的一切都拿捏的死死的。
古来轻轻拍着手,“没什么,我想让你帮忙监视一个人。”
林老板皱眉,“我现在不能出去。”
“你可以。”古来深深地看着他,“你是从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坐过牢的哥哥。”
“你身上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罪证,你当然可以出去。”
“林东鹏,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林老板“”
等到古来回到家属楼,天色已经快要亮了,孟意候都快把屋子打扫完了,只剩下一点收尾。
他目光哀怨的望着古来。
后者自知理亏,笑了笑说“你找个地方睡吧,这里我来打扫。”
孟意候无语,“怎么睡啊我身上这么脏。”
他倒是还有精力,对他这种人来说,通宵熬夜都是正常,反而是古来有些撑不住了。
除去进入副本的时候,古来平日作息极为健康,9点睡,6点起,能不熬夜就不熬夜,现在确实是困的不行。
孟意候一脸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他一指沙发,“你睡吧。”
古来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强撑着全部做完,这才歪在沙发中睡了一会,等到被推醒时,看了看时间,竟然过去了五个小时。
孟意候打着哈欠,他道“洗把脸醒一醒,我刚才接到电话,说是往哥开车带着洛老师回来了,你准备准备。”
古来也不敢耽搁,抹了把脸,就要去买早餐,孟意候一耸肩,指着桌上的小笼包和白粥,“吃吧,给你买好了。”
“你呢”
“我吃完了。”孟意候指着墙角的一块小板凳,“我刚才缩在那里睡了一会。”
不等古来说话,孟意候又道“还挺怀念的,以前我就坐那听洛老师开小灶。”
“是啊你以前可是个问题学生。”古来扯着嘴角笑了笑。
孟意候和他从高一就是同学,但两人并不熟悉,一方面是因为性格不合,另一方面则是孟意候时常逃课,他根本就没见过几次,到了高一下学期,两人被老师安排成了同桌,这才慢慢熟悉上,可这所谓的熟悉,也仅限于多说两句,以及把笔记借给他抄。
孟意候这人做事不按常理,他的朋友遍布全学校,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呼朋唤友,有的人还会喊他一声孟哥。
古来不止一次见到有社会人士跟他勾肩搭背,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抽烟,这样的人应该要被老师告诉家长管教,但孟意候家境优渥,学习出色,脑筋灵活,他很快就搞定了所有人。
除了古来。
古来对外是一副温和斯文的性格,对谁都好,又毫无攻击力,女同学喜欢他,男同学也觉得他不错,再加上一张看起来很不错的脸,所以他的高一上半学期的生活便是在被同学夸赞中度过。
到了下学期,有个女生告白,他以想要专注学习而拒绝,但没想到那女生的哥哥是别校的小混混,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就过来找茬。
古来在被堵到小巷里的时候,是真的哭笑不得。
他从未遇到过被霸凌的事情,衡量了双发的实力,便乖乖的任由他们揍了一顿。
等到被揍完后,还要接受对方的唾弃,骂他是孬种。
古来对此觉得没什么愤怒,或者说,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可这件事被刻意传了出去,原本人缘不错的他顿时遭到孤立,走在走廊上还会突然被撞倒。
书桌移位,书上被撕的乱七八糟,走到哪里都会被窃窃私语,还有就是,古来开始被打劫了。
那个小混混也许是觉得他家境不错,专门在放学门口堵着,抢他的钱。
古来给了两次,在遇到自己想买的书时,发现没有钱了,才恍然觉得生活被影响到了。
有点糟糕了。
古来想着。
他决定改变。
最好是彻彻底底的将生活回归到以前。
“别说我了,你以为你是好人啊”孟意候嗤笑“我可没见过像你这么黑的人,给我当时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创伤”
“我当时就想,完了,你这家伙估计是改不了了。”
“除了我,也没人能和你做朋友了,太可怜了。我就委屈下自己吧”
古来笑了笑,咬了口小笼包,“你主动来找我的”
“当然啊”孟意候点头,“你又不是会主动的人。”
“也是。”
一想到以前,孟意候便觉得热血沸腾。
他对古来的印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貌似被欺负的老好人。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老好人,能够让那些小混混死的死,伤的伤不说,罩着他们的老大还都蹲了监狱,至今没出来,甚至最终也没人查到是他做的。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直到现在也没全部想明白,只知道古来对人心的把控和下手的狠劲绝对不输给那些黑老大。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16岁的高一学生,将整个城市的给搅了个天翻地覆,声势大到全国闻名,连中央都派人过来了,步一警察,五步一警车,这说的可不是假话。
孟意候从那之后便觉得古来才是个黑心黑肺的混蛋,他的乐园应该是在最混乱的街区,而不是在教室当教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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