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宛被他这称呼弄得面色尴尬,往前几步,忙小声止住他,“大公子,你莫乱喊人。”
一声“小夫人”,旁边的萍、洛两位姨娘皆诧异。
不过洛姨娘很快缓过来,她无声轻笑,眼神撇向旁边的萍姨娘,目光探究调侃,瞧着她指尖微微用力捏着丝帕。
洛姨娘嘴角弯起,上前挽住楚容宛小臂,看着萧喻翰倩笑道:“大公子才从听云院回来吧,若不嫌弃我这,进来吃盏茶吧。”
说着身子带着楚容宛侧移了移。
“不用。”萧喻翰拘谨往后退两步,弯背垂首眼神也不敢看楚容宛,跪在地上给她行了大礼,谨言道:“小夫人,昨日喻翰对您口出不敬,还请小夫人大人之量宽恕我,莫放心上。”
这才是他此来要做的正事。
昨晚他刚换了中衣入榻,衾窝还没捂热和,大伯父就握着马鞭踢门而进,二话不说扬着马鞭往自己身上招呼,下手忒恨,把新缝弹的衾被给打破,自己凄厉惨叫声混着飘絮棉花在屋空中飘荡。
白日那几脚没踢痛他,这顿鞭子倒是结结实实地让他老实了。
楚容宛脸颊微烫,忙摆手,“无事无事,你起罢。”
这孩子也没说错什么,况且自己还长他一辈,昨儿他已然受了教训,这会儿还主动给自己赔罪,自己若是端着倒不成体统了。
在他磕头时,楚容宛更是忙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大公子您别唤我小夫人,我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萧喻翰拱手,往后退两步,一副滑头模样:“小夫人,你若是不承喻翰的称呼,回头大伯父又得揍我了。”
萧喻翰面上恭敬,心中倒是冷哼,掩不住厌恶她。这女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现在身上腿上被鞭子抽过的刺疼,没力气跑太快,他早就出话噎她了。
萧喻翰见时机差不多了,边往后退,“既然小夫人无事,那喻翰便退了。”
恭恭敬敬说完,又与另外两位姨娘弓腰作揖一番,急急忙忙转身走了,连后头萍姨娘唤他也未听见。
出了潇湘苑萧喻翰蹦红着脸,唯实觉得委屈了大伯母。这大伯父也太混蛋了!果然权贵大官都是一个德行,大伯父与大伯母成亲四年不到,他身边就有了四个女人。
现在还让他恭恭敬敬喊喊一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女子叫小夫人!
这方葳玉要来找楚容宛。早上一齐吃了膳后干娘就不知哪去了。而乐青在屋中习字,她脾气上来了就倔,任自己在旁边怎么吵她,她也不为所动,一定要完成干娘交给她的练字任务才肯说话休息。
最后还把自己赶出来了,葳玉闲得无聊,只有出来找干娘了。
转过一个亭角,葳玉瞧着迎面走来的人,闷气冲冲的。那不正是昨儿□□爹暴打的人嘛。
瞧着他走路一瘸一拐,肯定伤得不轻。
葳玉主动上前,清澈童声叫了他一声:“大哥哥。”随后口齿伶俐语含关切,“我有治疗伤口的药,你要不要擦一些?”
萧喻翰低头见是这个小丫头,粉嫩的小脸软糯可爱。
若是寻常的丫头,他还能笑一笑,可想着她跟那个女人是一伙儿的。于是面无表情毫不客气挥推她肩膀,烦躁道:“走开,别挡小爷的路。”
“哎呀…”
葳玉小身板哪里经得住少年一推,歪着身子往后退,萧喻翰下意识伸手去拉她。
终是慢一步,小丫头踉跄倒地。身后女官忙去扶起来,半跪轻拍她下裙泥土,而后将小郡主护在怀中,呵斥这毛头小子,“大胆狂徒,竟敢推搡郡主!”
阳荷是东宫女官,手下也掌管着许多宫女,沉着脸呵斥时倒也把萧喻翰镇住了。
“阳荷姑姑,我没事。”葳玉软糯的声音透着坚定,挣扎着出了阳荷怀里,往前两步,抬头软嫩嫩的小脸,眼眶红红忍着泪水,看着他道:“昨儿我……不是有意害你挨打的,你若是心中有火,打我我也认了。”
葳玉身边没几个同龄人,从前跟在温柔善良的周良娣身边,教不她与人为恶,原本想看着她长成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娘子,可惜天不留命,在葳玉四岁,周良娣便撒手人寰离她而去。
太子殿下公正爱民,虽膝下子嗣已有六个,可唯独最喜欢葳玉这个小女儿,自周良娣逝后,便将葳玉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倔强性子,大多随了她父王。别看葳玉才五岁,但她可是跟着父王游走了许多地方,太子殿下公正爱民,葳玉耳熏目染之下,自然也不俗。
但父王从未带葳玉见过打架场景,昨儿她到底是□□爹打人的架势吓着了,还没缓过来,就被侍女抱得远远的。
这会儿看到了被打之人,秉着父王的爱民心怀,她自然要上去询问关顾一番。
“我才不与你这个丫头片子计较。”萧御寒气结,真是女人心毒蛇口,她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闷闷说完这句话本要错过她身侧,忽而脚下踩着一个石子,心中正烦躁就没留意。身子往前扑腾两下,直直将葳玉笼在怀里往后头倒去。
他手快,手心捂护她后脑子,以至于落地时,手背刺啦在地上。站起来时手背被刮破了皮,淋漓着鲜血。
“啊!”葳玉吓得小惊,从袖中扯了丝帕忙按着他手背,忙唤着身后女官,“阳荷姑姑,快拿药来。”
萧御寒手背刺辣辣的疼,葳玉的下手柔柔软软的,半按抓他手,跟小猫似的挠痒。
萧喻翰顿一下,眼神一滞,桀骜的脸色松垮下来,垂了垂眼眸任由葳玉拉着他的手,为了将就她,还特意弯了弯腰。
其实,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当年在乞丐胡同时,偷讨不到银钱时,这些伤还算轻的,从没有人这般精细耐心对他的伤虚心问候。以往就算伤的再重,黑夜里只得默默缩在墙角舔呲着伤口,祈祷快快好起来,好去赚银子。
不过,昨晚儿大伯父给自己一顿打当真是结结实实的,衾衣本就薄,带倒刺的鞭子扎在背脊,简直生不如死。想到这里,萧喻翰一下忆起了昨儿自己打了那个女人。自己的弹弓向来引以为傲,百发百中说不来不是虚的。
这会儿葳玉正忙着从阳荷姑姑那拿药,身后忽而传来一道焦急女声。
“葳玉!”
两人扭头望去,萧喻翰手抖了一下,不正是心中想着那个被自己打的小夫人嘛!
楚容宛忙忙走近,方才在洛姨娘院中,自萧喻翰走了后,那洛姨娘面色便不好,楚容宛也猜着了,她只好先出声告辞。
出了潇湘苑拜别了再三想送的萍、洛二位姨娘。楚容宛回云岘院路上,忽而瞧见面前熟悉的人,定睛一瞧,期间个子高的那个不是葳玉的贴身女官吗?
她还以为葳玉出了什么事,忙跑过来。
走近,就见萧喻翰缩着手背在身后。
葳玉可怜兮兮看着自己,“干娘,大哥哥的手被刮花了,流了好多血。”
楚容宛瞧着地上几滴鲜血,心中吓了一条。她脸容上隔着碧薄面纱,看不真切神色。
萧喻翰忙摇头道,“小夫人,这丫头乱说的,我没有被刮着。我还有功课未做完先走了。”
说完急匆匆要走,楚容宛森臂拦他,一派庄严:“大公子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葳玉年纪小,自然说不得假话。
烦死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萧喻翰心道。
看他不动,楚容宛又道,“大公子既然唤我一声小夫人,那便听我的话,把手伸出来。姨娘好给你上药。”
一句话说得严柔并施。
瞧他还是不动,楚容宛便上前生硬将他手拉出来。一看,整个小手背皮被刮了一半,她目光沉沉,再将他另一只手抓出来,两个手都是如此,手背被刮了一尘皮。
楚容宛眉目一凝,忙唤着语芙去拿药来,而后带着他们去了不远处歇凉的小亭。
从语芙那拿了昨儿夫君自己擦的膏药。
楚容宛是不留疤体质,脸颊处的伤隔了一夜再加上有好药加持,这会儿不仅不疼,还隐隐有结痂趋势,但面上有伤被人瞧见委实不好,出门的时候还是戴了面纱。
萧喻翰看着自己一臂之远的女人,她柳眉微微撇着,目光炯炯看着自己手背,耐心给自己涂抹膏药。
一开始他拒绝,手动来动去,楚容宛急得吼他一句, “你别动,小心阿郎又拿剑来唬你!”
搬出夫君来,这孩子才老实了。
将双手的渣子清理后要上药酒时,楚容宛看了他一眼,语态柔了几分,“大公子,这会有些疼,你且忍耐一下。”
接触到这女人盈盈目光,萧喻翰僵硬地扭过头,哼一声,他才不怕痛。
在给他擦另一只手背时,丫鬟的声音响起,“阿郎。”
楚容宛一手拿着药篾,简单唤了来人“夫君”,而后又低头给萧喻翰上药去了。
萧宁熠微眯了眯眼,走在二人中间,看着石桌上萧喻翰涂满药膏的手背,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萧喻翰正怕他这大伯父,这会儿低压询问,在他心里就跟询问犯人似的。他翕了翕唇,还未组织好言语,给自己上药的小夫人就先道,“大公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背给刮花了。”
等楚容宛手上伶俐地给萧喻翰擦好药了,这孩子一下子从凳子跳了起来,站起来就对二人行礼着,“大伯父,小夫人,喻翰先告退了。”
未得应声便跑了。
葳玉眼珠跟着那人转,余光四下撇着,乘阳荷姑姑不注意,撒丫子也跟着跑了,“大哥哥,你等等我!”
楚容宛刚放下药篾,听着葳玉声,知她跟着大公子跑了,正要追过去,这丫头怎好跟着一男孩子乱跑呢。
才挪了两步,腰间覆上一只沉稳的大手,将她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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