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路没有被大雪封住, 带着人连夜滚回襄州去。”
跪地的女子俯首磕头, “谢萧大人。”
回房看着发呆的宛娘，萧宁熠过去，如同这些时日一样, 抱着她。与她贴面相依。
“闷着无趣, 要不绣绣那些女工，也好磨磨性子，肚子里的小娘子以后千万不要像他阿爹一样, 生性爱动, 还总喜欢伤人。”萧宁熠讨好与她说着。
容宛终掀了掀眼皮, 目光落在他脸上，本想细细大量一番, 心头忽觉疲惫，垂了眼眸, 径直道：“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我请长安最好的绣娘来教你可好？容宛如此聪明, 肯定很快就学会。”
“不想学。”她望向轩窗外, 目光怔怔, 语气带着不耐。
这些时日，她虽要与他说话, 但每句不超过八个字语。
“好好, 不学不学，等晚些雪小点了，我带你出去看看？”
容宛迟疑了一下, 而后点头。
“小雾姑娘，这雪下大了，若是不快点走，我们怕是要被拦在半山腰上了。这鬼天气冻也要冻死了。”
一个府卫，走上前前来，身上披着斗笠，面色着急。
小雾皱眉，“先按照先行的车速走吧，少庄主的伤势不易太过抖动。这雪再大也不至于砸死我们。走吧！”
说完挥了挥马鞭，马上的少女鲜衣与白雪绿林相互依照。
那府卫道是一声，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面前少女一眼，红装更衬得她肤白，张开的容貌比往日所见惊艳。
小雾屈驾并驱在马车旁，听着里头传出的咒骂，她眉宇收敛，假装没听到。
府卫在最前传了消息很快转过来，守在小雾身后。
没一会儿他夹紧马腹，关怀：“小雾姑娘，这冰天雪地的，你喝点水吧。要动身时我才灌的热水，我一直捂在怀里，现在还是热的。”
小雾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敲了敲车，提高了些声道，“小红，让少庄主喝些热水，再给他揉……”
话未说完，旁侧山道忽而传来松落声音。
“小心！”
府卫惊叫一声，纵身跃去，扑向前侧不远马背上的女子，双手搂着小雾腰，带着人往前滚。
小雾还来不及叫一声，目光紧紧看向少庄主的方向，眼睁睁看着马车被山上滚落的大雪打翻，一团乌黑死压过来。
‘主人……’一声噎在吼间，再无空隙吐出。
鹅毛白雪在山林间肆意漂泊。
深夜。
“大人，成家一行，半山腰涂遭雪崩，无一人生还。”
萧宁熠微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风灌进来，他的脸色略沉了些，随后道：“等雪小了，多带些人，把成家人挖出来，找一家镖局送回襄州山庄。”
侍卫道了一声是，随后退下。
偌大的厢房一分为三，萧宁熠站在最中间的小格子，待身上寒气消散，才往最里去。
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宛娘。”
容宛手中拿着一本药集，听得珠帘掀起又落下，她漠了神色，捞起旁边的叶簪子放在方才所看的书页中间。随后将书放在旁边，挪了身子躺下面向里面睡去。
萧宁熠将人抱在怀里，“宛娘，这天真冷，雪越下越大了。还好你在，不然这个冬真难捱。”
衾被中，与她十指相握。萧宁熠阖眼，心中想：这纤细软柔的手此生会有时间与自己绣一针一线吗？
………………
除夕这夜，道院为了山中的贵人挂了些彩剪纸，稍稍有些喜庆。
前两日雪小，许多人都下山了，因此今日道馆比往常还要清凉些。
“再拿一个汤婆子，晚些出去观景外面还是冷的。”语芙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东西，要往夫人怀里放。
容宛眉眼淡淡，面上未时粉黛，却更加清新脱俗，明艳动人。
萧宁熠走过顺势牵着她的手，握着掌心，想将所有的温暖都渡给她，“拿着累赘，我牵着宛娘走吧。”
容宛低着脑袋，也没挣扎。
不远处，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娅姐儿跑进来，穿得圆滚滚，活像一个福团子，跑近，唇红齿白，小脸蛋肉嘟嘟的。
她抱着容宛的腿，奶声奶气道：“婶婶，外头好多灯，好看好看，我们出去看吧。”
小团子似乎方才吃了油源子，嘴巴才残着油迹。滑稽可爱的样子，容宛忽而轻笑一声，甩了甩右手松开萧宁熠，她半弯腰，从袖中拿出帕子给娅姐儿擦擦嘴角。
娅姐儿睁大眼，愣愣看着她，而后惊嘻地看向萧叔叔，“婶婶笑了。”
容宛笑意未减，食指弯曲，刮了刮她的小鼻梁，“小馋猫。”
赏景是在山高处。一路去，两边都有灯笼照亮，前头还有两个小道姑引路。容宛左侧牵着娅姐儿，右手便放在腹前。丝毫不理回右侧跟着的人。
“哇，没想到此处还有这么气派的一座楼阁啊。”走到目的地，娅姐儿发出一声惊叹，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前面张灯结彩，朱红雕梁的楼阁。
“葳玉姐姐！”
娅姐儿看见前头门口站紫色小袄的女孩，挥挥手她跑过来。
“干娘。”葳玉捏了捏娅姐儿笑脸，而后起身与容宛笑道。
“公主长高了。”看着清秀的葳玉，容宛面上的笑容真心多了几分，话语带着两分欣慰。
随后容宛落在葳玉身后侧的人身上，温柔笑道：“乐青，不认识姐姐了吗？”
乐青眼睛一下红了，眼中闪烁泪光，小跑着过来。离得近时，她慢慢轻轻抱住容宛，哽声唤了，“姐姐，乐青想你。”
后面也跟来曹娅的哥哥曹柒，还有萧喻翰。
瞧着他们，容宛笑意直达眼底，还是跟小孩子待在一起纯粹。
阁喽中间打通，分了四处可以迢远观赏景物。长安城变成一团，灯火璀璨。
曹柒非拉着葳玉说话，而萧喻翰又跟曹柒不对头，娅姐儿也插不上三个哥姐的话。便去找婶婶玩。
她玩累了，就窝在容宛怀里睡着了。
“你松手。”容宛小声跟旁边的人说话，动作不敢太大，怕吵醒娅姐儿。
萧宁熠坐在她旁侧，掌心自然握住她，目光落在前面。
乳母过来把娅姐儿抱走，他才送了手。
怀里没有了温热的小团子，小风吹过来，有些冷。
但是越温暖越有些懈怠，容宛跺了跺脚，往前走几步，看着远处的璀璨灯光。
万家灯火，离开长安的第一年，心中回想襄州过年喜庆氛围，心中不免有些悲戚。
身后的帘子打下，遮住了里头小孩与这儿相拥的两人。
温热气息依过来，“困了吗？”
知道她喜欢孩子，只找了她认识的来。
容宛不动身，口中道，“他们这会儿应该快到襄州了吧。”
这都多了近一月了。
萧宁熠默言，眼神冷了冷……
“公主，送你的。”曹柒从袖中拿出物什，捧在手上，递给葳玉。
角落有些昏暗，白玉簪子散发着柔和光，上头雕刻一直蝴蝶。
“喜欢吗？”
“这个簪子真别致。”
乐青跟着守着曹娅睡觉。因此，内屋只有曹柒跟葳玉悉悉索索的声音。
萧喻翰倚着内里的小门框，冷眼看着那两小孩卿卿我我。
翻了年，他便十二了，已有俊朗郎君模样。
忽而，身后的薄帘陡然摔下。
萧喻翰唬了一跳，立直了身子。
葳玉、曹柒、乐青皆看过来。
萧宁熠寒着脸，怒气冲冲走出阁门，只留的容宛一个人在原地，她背立而站，孱弱的身子似摇摇欲坠。
乐青在旁瞪了萧宁熠一眼，而后站起来跑向容宛。
萧喻翰原本不想看着葳玉跟曹柒两人说悄悄话，故意隔了远些。等大伯父摔门出去，他下意识回头看夫人。
“夫人！”
陡然，他大呼一声，脚上生风，把要跳栏的女子拦腰抱下来。怎知，夫人反抗，恼怒拉扯间修长的指甲划过脸颊，生疼生疼的。
夫人……她哭了。
一滴冰凉落在他手背，随即是软软哭声。葳玉跟乐青跑过来连忙安抚，侍女唤着自己先走开。
没一会儿，大伯父又急着神色回来，将人抱走了。
几个小孩辗转跟去了厢房门前。听得里头容宛若有若无的控诉声，而后是呜呜小小的哭声。
曹夫人接着赶来，问门口冷脸的萧喻翰发生何事了。
他不语，手头紧紧攥着，走出这个小院。夫人落在手背上那滴泪，早已被风吹干。
葳玉左右找着萧喻翰，方才她一撇看着萧喻翰的神色不是很好。
“大哥哥，你怎么了。”几月不见，葳玉长高了许多，越发亭亭玉立。
萧喻翰背过去身子不理她，只觉得手背凉凉的，另一只掌心搓了搓手背，可还是冷。
葳玉好脾气转过去，低头看着他双手，以为他冷。她伸出手去，小手搭在他手上，“被担心，干娘现在好好的，没有危险。也许跟干爹闹了矛盾吧。”
她发髻上那支白玉簪子点缀这小小黑夜，萧喻翰抬眸看她，不知为何，脑中却浮现的是干娘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大哥哥？”身边的人又唤了一声。
萧喻翰才回过神来。
温暖的屋内，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也听得见。
容宛听着自己气息声，而后是自己的声音：“我不是想跳栏，是喻翰太紧张了。”
“恩，为夫知道。”萧宁熠抱得很紧，弄得她胳膊有些疼，“方才是我话错了，你别生气，别生气。”
容宛摇头，伸手指尖点着他薄唇，目光清冷，她道：“夫君，我们忘了吧，只要夫君你不再动成家人，让成家少庄主这辈子苟延残喘活下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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